安格默默的點了點頭,握住母親的手掌,衝她輕輕笑了笑。


    她其實是可以理解尤莉亞當時的心情的,被自己最深愛、最相信的人欺騙,無疑是一件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情。不管她素未謀麵的父親的出發點是什麽,對尤莉亞來說,依然是一種極大的打擊。


    想要放棄,不想麵對,種種負麵的情緒出現在這個原本明快爽朗的女子身上,傷心是必然的。然而即便如此,安格依然記得自己在胎體中時所感受到屬於母親的關愛,她終究還是決定生下自己,生下她深愛也是深深怨怪的男人的孩子。


    安格心猛的一揪,忽然緊緊抓住了尤莉亞的手,迎上她帶著痛楚的目光:“有他的消息了?”


    尤莉亞知道安格所說的“他”是指她的父親,她黯然的垂下眼瞼,低聲道:“他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怎麽會?”安格怔住,以中年的人的年紀來說,既然那個人是他的弟弟,年紀應該比他還小一些,怎麽會這麽早就離世?她不是沒想過自己這輩子的父親或許已經不再人世了,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有種備受打擊的感覺。


    就像前世的時候,即便怨恨著親生父親,但聽到他過世的消息,她依然將自己關在房間內,整整三天不曾出過房門。


    說不上是緬懷什麽,也談不上傷心難過,隻是心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空落落的。


    “你伯父說,他被找回去之後,就一直不吃不喝。最後已故的皇帝陛下不得已,對他提出了一個條件。讓他留在王城三年,三年後去暮色叢林尋找王族遺失的寶物,隻要他能找到東西。並且平安回來,就放他自由。”尤莉亞麻木的複述著中年人告訴她的話,目光有些空洞而遙遠。盡管曾經深深的怨恨這個男人。但聽到他為了能夠和自己重逢而所作的努力,她還是忍不住動容。她已經不再怪他。甚至後悔當年的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倔強,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就算這一世他將不止擁有自己一個女人,但她至少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畢竟是她深愛的人,她又怎麽願意讓他為了自己而身陷險境。


    隻是很多事情,都早已無法回頭了。


    “陛下隻是想找個借口將他留下,暮色叢林是很危險的地方,那件寶物遺失多年。王族也從沒想過再能找回來。但是他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而三年後他果然找到了那件寶物,但是回到王城的時候,他已經身受重傷,救不回來了。過了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隻留下遺言,希望把這對戒指留給你……你父親那時還不知道你是男是女,他一直很想要個女兒,如果他能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尤莉亞無聲的躺著眼淚。


    “媽媽……”安格心頭微緊。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滋味。這樣的一個男人,她能去責怪他什麽?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尤莉亞不也一樣對他有所隱瞞嗎?彼此雙方都不夠坦誠,其實說起來,兩個人都有不對的地方吧?尤莉亞的驕傲和擔心讓她選擇放棄了這個男人。但他卻並沒有放棄她,還在為回到她的身邊而努力。


    可是,這能去怪尤莉亞嗎?隻能說,是造化弄人罷了。


    安格沉默下來,看著尤莉亞從無聲落淚變成嚎啕大哭,她像一個孩子一樣撲進自己女兒的懷中,灼熱的眼淚浸濕了她的衣衫,讓安格也跟著悲傷起來。


    安格沒有流淚,隻是覺得遺憾。若是她的父親不是那樣的身份,母親也足夠坦白的話,兩人或許會成為一對讓人稱頌的璧人……然而,這世間哪有那麽多如果?


    她搭著母親的肩膀,緊緊抱著她,也許這樣,能給她少許的安慰。


    哭了好一會,大約是累了,尤莉亞才漸漸停了下來。鬆開安格,拿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尷尬的看了清戈一眼。在女婿麵前哭的像個小女孩,她這時才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尤莉亞以為,自己早就把那個男人忘記了,可是在聽說這些的時候,才發現,她一直都在逃避。她這些年總喜歡在流民聚集的地方晃蕩,不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在他們中間看見他嗎?哪怕明知道那隻是一種奢望,她卻依然樂此不疲。


    她依然愛他,依然會為他而心痛,隻是不再有心結,可以肆意的痛苦。


    大哭一場之後,尤莉亞終於感覺好多了。過了這麽多年,她還不至於因為他的死訊而崩潰,何況她還有安格,需要她看顧。


    女兒再怎麽強悍,那也是她的女兒,在母親的眼中,不過是個孩子。


    她伸手招來清戈,又拉過安格的手,將兩人的手緊緊疊放在一起,輕聲道:“以後,你們不可以欺瞞對方任何事,不要像我和你父親那樣,因為隱瞞,而錯失了對方一輩子。”


    “是。”安格和清戈默默的答應著,他們知道,尤莉亞會這麽說的原因,是因為心中的遺憾。


    安格忍不住扭頭看向清戈,前世,是她的任性和害怕讓她錯失了他。如今,她怎麽可能還會那麽傻傻的放棄屬於自己的幸福?


    是幸福……隻要有他在身邊,就能夠得到的,那彌足珍貴並且獨一無二的幸福。


    很多東西,總要經曆過才會懂的珍貴。她何其有幸,能夠在這個世界重又遇見他,去彌補自己前世的過錯,去珍惜自己應該珍惜的人。


    “好孩子。”尤莉亞笑了起來,帶淚的笑容顯得那樣悲傷。聽聞他的消息,她心中最大的心結,總算是解開了。不管結果如何,能夠有一個結果,就是一種解脫。


    盡管痛徹心扉。


    “這對戒指,老陛下點頭答應了要交給你們……其實它們對王族來說,早就隻是一個象征意義,因為答應了你父親,所以將它們交到了你們手上。但是安格,你必須徹底忘記這件事情……王城那邊,陛下已經找人做好了替代品,你手上這個,並不是王族傳承的戒指,你要牢記這一點。”又過了一會,尤莉亞肅容說道,認真的望著自己的女兒女婿,娓娓道來。


    這應該是那位陛下的意思,安格莞爾一笑。王位不會落到自己弟弟的女兒身上,又能實現自己對弟弟的承諾,這位陛下,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呢!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媽媽你放心,陛下既然能夠遵守承諾,我也不會做對他們不利的事情……更何況,你女兒像是有那麽大野心的人嗎?”安格頑皮的一笑,說道,語氣中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不是沒有野心,但她的野心,並不是地位權利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她是一個修士,她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在這個世界建立一個山門,恢複修士昔日的榮光,讓淩虛派重見天日罷了。


    這件事情,比擁有一個國家,對她而言更重要。


    “是,我不該這麽想你。”尤莉亞笑了笑,她對對方也是這樣保證的。不管是安格還是清戈,都不是在乎地位的人,否則安格就不會離開格蘭芬多家族,改姓薩埵。“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去吧,累了一天,好好歇歇。”


    “嗯,媽媽你也早點休息。”安格和清戈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


    見他們這麽默契,尤莉亞忍不住道:“你們兩還真是天生一對。”


    安格靦腆的笑笑,在尤莉亞的目光中,道了晚安,和清戈一起離開了客廳。


    “沒想到,這對戒指,竟然會在這裏。”月光下,聖城的平民區顯得格外的靜謐。在這個貴族鬧騰平民安寧的時代,熱鬧永遠是貴族階層的專利。慢慢走在院子裏,安格摸著手上大小正合適的鳳戒輕聲說道。


    “安格,你覺不覺得,我們經曆的一些事情,都仿佛是有跡可循的?”清戈點點頭,又轉眼看向安格,低聲問道。


    不管是從魔獸叢林開始,還是安格意外得到洞天福地,那些靈草靈藥甚至靈石,都仿佛是有人刻意放在那裏,等待著他們去發現一樣。


    “你是說……這個世界還有別的修士?”安格微怔,不禁愕然道。


    他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任何修士的痕跡,所以雖然有過這樣的猜測,但最終還是被自己所否定。不管是六大古族還是這個世界的土著人類,他們都沒有任何和修士有關的功法。魔法雖然與修士的術法雷同,但那也僅僅是一種術法,而且方式方法沒有任何的相似。


    “……說不準。”清戈點點頭:“我來到這個世界也有萬年了,並沒有發現什麽。但萬年之前呢?說不準有我們的同類,比我們還要更早的來到這個世界?”


    這……也並非沒有可能。


    就像清戈一樣,他就比自己來的早。在他恢複記憶以前,她也完全沒想過他也會來到這裏。如果她和清戈都能在這個世界重生,別的修士,自然也可以。


    安格的心頭驀然一動。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那個人安排的這一切,又是為什麽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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