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鬆軟的床墊上,慕緋瑟輾轉難眠。


    雖與行事不羈的蕭瑤交好,但她沒有皇太女擁盡天下美男的雄心壯誌。


    之於少女而言,能得無法放手的男人們包容,已是一大幸事,又豈會有更多貪婪的念頭?


    輕歎,她撫摸著小奶貓嬌柔的身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它光滑的皮毛上點動,換來了小家夥舒服的喵嗚。


    “小緋緋,啾啾隻想逗你開心,你別生氣啊。”怯怯說著,小奶貓暗藍如夜空般的貓眸中閃過些心疼,開口安撫起小主人來。


    慕緋瑟瞟眼看向在床尾呼呼大睡的小黃鳥,它正緊緊偎在小狐狸懷裏,小爪子還揪著小呆羊的卷毛。兮兮似乎也忘了是誰跟它打得風生水起,小胳膊搭在啾啾背上,時不時還會輕拍兩下。卷卷的毛絨腦袋緊挨著兩個夥伴,小羊耳忽而扇扇,絲毫不察小撮毛發正被小鳥爪捏得變了形。


    鬧騰得太歡,此刻三隻萌物也睡得沉實,相親相愛的模樣惹得少女心下一片柔軟。


    她何嚐不知它們嬉笑怒罵的是為哪般。啾啾跟著她的時間最長,嘴最狠,卻最護主。她近日心緒不寧,它不帶著頭起哄玩鬧,又怎能排解她的心頭苦悶。


    搔了搔小奶貓的下頜,慕緋瑟輕聲問著:“妞妞,喜歡這樣的生活麽?”


    “喵――”靦腆地點點頭,小奶貓細聲細氣地應著:“它們很好,我其實都清楚。不過,我沒撒謊,我喜歡的隻有你。”


    它羞答答的嬌樣讓少女又是一陣愛憐,捧起它的小腦袋輕輕吻了一記,她笑得很溫暖。“所以,我不該為別的事分心,不然怎麽對得住妞妞的一片深情呐……”


    逗弄著害羞的小奶貓。慕緋瑟將小毒物的示情埋在了心裏。眼下也不是研究她對那貨是否有別樣想法的時機,葵遲遲不醒,不知是何變故。


    迷你豹君到底怎麽了?少女憂慮地望著枕邊安靜沉睡中的煤球。伸手輕輕撫弄著它的軟毛。


    就這樣,她睜眼到天明。帳外響起了晏慶中氣十足的呼喝。三四十人的隊伍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


    衣料摩擦的簌簌聲,輕盈的腳步聲,遠遠傳來的幻獸低咆聲,交織著,拉開了嶄新一天的帷幕。


    萌物們紛紛醒來,打著哈欠跟眼帶血絲的小主人親熱一陣,溜出帳篷覓食而去。


    晏澄忙著張羅少女的早膳。分配好新人們訓練任務的花衣身影有意無意晃悠到了七哥跟前。冰山侍衛暗歎口氣,示意晏慶想幫忙就趕緊動手,樂得同樣一夜未眠的妖嬈少年擼起袖子便加入其中。


    這頭炊煙嫋嫋,那廂意外突現。


    金色的細芒緩緩從葵的身體泄出,由弱變強,刺眼不已。


    留意到異象,正在梳洗的慕緋連忙瑟屏息凝神地守在一側,目不轉睛地盯著煤球,生怕有不妥。


    葵的迷你形態慢慢變化著,逐漸漲大成了黑豹的模樣。它的雙眸依然緊緊閉著。小巧的金燦葵花在額間若隱若現,鼻翼忽張,呼吸變得很是急促。


    金絲輝映纏繞,越現越多。如蠶吐絲般,將葵的身體一圈圈地環繞著,不期然間,也把站得極近的少女包裹其中。


    她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也不敢驚擾多日來總算有了動靜的豹君,靜靜站著,任由金絲環繞。


    少女休憩的帳篷透出了閃閃金光,古怪的能量不疾不徐地縈繞在帳篷周圍,引來兩人注意。晏澄一驚,飛身挨近,卻被那股能量彈回,一時麵沉如水。


    “七哥,這能量波動,跟那隻黑豹的極像。”前後腳趕到的晏慶嚐試了幾次滲入,無果,皺眉說著。


    冰山侍衛頜首,語氣凝重,“主子還在裏麵。”


    他們都在大康皇宮見識過黑豹的神威,晏澄更是在天魂學院一行中無意得知了這體態優美的豹型獸竟會口吐人言。雖未饒舌向他人提起,但他心裏一直存在著深深的疑慮。


    難道它就是魂宗楚易之說過的妖族?


    與天魂宮宮主相識,且交情匪淺,晏澄自然不會認為黑豹是會危害到主子的存在。可細細思量過它的行徑和眼神,怎麽也無法相信它對少女僅是單純的感恩。


    也不是糾結於此的時候,焦灼的二人飛快地交換著各自的意見,突然狂風大作,沙塵漫天。承受不住力量撕扯的帳篷四分五裂,內裏的事物盡數化為粉末,僅剩兩個被金絲纏繞的身影佇立於一片廢墟之上。


    青絲曼舞,令人揪心的纖秀身子在風暴中搖搖欲墜。慕緋瑟被狂暴的能量困縛著,無法言語,卻也分不出神去理會其他。葵終於睜開了雙眼,漸漸湧現出玄色暗芒充斥周身,金黑交錯,詭異而駭人。


    燦黃的眸子蒙著淡淡的黑霧,往日澄澈清亮,而今卻晦澀不堪。它像是沒看到喊不出聲的少女,以君臨天下的氣勢,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向了被能量衝擊得幾乎站不住的兩個俊美男人。


    眼神冷酷得像地獄來使一般,葵仿佛從未見過多有交集的兩男,利爪畢現,鋒銳的獠牙閃爍著陰寒的光澤,縱身躍起,徑直撲朝高大的冰山侍衛。


    劃空的尖銳風聲響起,盡管有所警覺,飛快避開的晏澄衣襟還是被劃開了長長的口子,胸膛淺淺的劃痕滲出了點點血珠。傷口不深,卻帶著前所未見的腐蝕效果,讓冷然的男人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七哥!”晏慶被眼前的場景一驚,隻來得及喊了一聲,看不清的黑影閃過,強勁的力量便將他重重擊倒在地。


    不等妖嬈少年再反應,背脊就被狠狠踩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五髒六腑像是要被碾碎般,疼痛難忍。


    死死踩著羸弱的人類,黑豹如殺神般冰冷。除了那抹揮之不去的倩影,腦中別無他物。這該死的人類身上沾著他不配擁有的氣味,讓它越發想毀滅一切。


    葵冷漠地看著渾身燃起火紅光芒的男人逼近。鮮紅的舌舔舐著沾了血的爪子,陰狠無比,“覬覦她的人。都該死!”


    晏澄哪還來得及尋思到底發生了什麽,主子被金絲縛住。晏慶又被重傷,怒火中燒的冰山侍衛失去了往日的冷靜。指間火焰燃燃,他捏起訣,灼燒得空氣都變了形的烈焰,如暴戾的火狼般呼嘯直逼黑豹而去。


    不甘示弱的金黑色能量湧動著,正麵迎接著人類不足掛齒的攻擊,葵冷漠的眸子閃過譏誚。


    兀地。它嗅到一股異常的香味,身子一軟,本還在它爪下的花衣少年靈活地閃開了它的鉗製。


    紫霧彌漫於周身,嘴角還掛著殷紅血跡,晏慶惡狠狠地瞪著想置他於死地的黑豹。他確定自己沒聽錯,它口中所指的,正是那情債滿身的女人。


    連怪物都沒辦法擺脫她的吸引力麽?妖嬈少年擦拭著涓涓湧出唇角的鮮血,極端的個性冒出了頭,嘶吼著:“怎麽也輪不到不是人的東西來大言不慚!”


    不顧身體的殘破,晏慶瘋狂地催動著魂源力。帶著利刺的藤蔓破土而出。迅雷不及掩耳地纏住了無由來發出殺招的豹型獸。


    各色能量混雜扭打著,一時天昏地暗。不過是片刻間發生的事情,動彈不得的慕緋瑟錯愕地看著,奮力掙紮。


    蘇醒後的葵。陌生得可怕。殘暴的攻勢,冰冷的眼神,哪裏還有半分煤球的模樣?


    眼看著晏慶被鮮血染紅,晏澄麵色發青,而被他們聯合攻擊的豹君也出現了不輕的傷勢,少女怒極。


    同一戰壕的盟友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慘劇在眼皮子底下發生,她怎能任由事情進一步惡化!


    “破!”


    伴著清脆的高聲呼喊,千斬應聲而出,五色光芒融為一體,斬斷了死纏著慕緋瑟的金絲。她如風迅疾地介入了這場無頭無腦的生死鬥,用最快的速度護在了險情頻頻的妖嬈少年身前。


    “葵,清醒點!這裏沒有敵人!”焦急地吼著,少女攙扶著晏慶的身子,試圖喚醒狂躁中的豹君。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高揚著利爪的葵頓了頓,木然看向了闖入其中的少女。空洞的燦黃貓眸中浮起無法遮掩的愛戀和怨恨,它低嘯著:“你是我的女人,那些卑微的人類,都得死!”


    “連怪物都逃不脫你的魔掌,我的大小姐,要我為你喝彩麽?”嘴裏嘲諷著,晏慶失去了站立的力氣,軟綿綿地倚著桃花運太盛的女人,眼神開始渙散。


    蹙眉,慕緋瑟沒有回應小毒物酸澀的話語,隱蔽地朝他體內輸送著修複異能。


    當下不能再激怒顯然有問題的豹君,她朝疾步靠攏的晏澄搖搖頭,盡量溫和地說著:“葵,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我說過會等你回來,也說過不管有什麽事情發生,我都會陪在你身邊。葵,清醒過來吧,你眼前的人,都不是你的敵人呐。”


    “我愛你至深,你也隻能愛我一個!他們跟你太親近,我不能讓他們活著!”葵見她抱著那個花蝴蝶般的男人,怨氣再生,惡聲惡氣地咆哮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慕緋瑟清楚地感應到豹君體內極反常的能量在波動,像是兩股力量在博弈。


    它愛她麽?平時的它不可能說這種話,是力量暴走失去了神智,才抖落出了它心底最陰暗的秘密麽?


    強烈的情緒宣泄是騙不了人的,少女不由心悸。那種無法忽視的感覺像是刺進了她心裏,悄然紮下了根。


    說話間,晏慶的傷基本被穩定下來,她示意自家侍衛接手,不顧兩人的大聲反對,緩緩站起,朝黑金光芒四射的地界走去。


    少女步步接近著狂躁不已的豹君,嗅到了古怪的血腥味,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團黑氣,似乎那就是導致它狂性大發的罪魁禍首。


    她從來沒在它身上嗅到過這種味道,師祖曾經說過,豹君對人類好感全無,卻從不屑出手傷人。那幾次挺身而出,若不是不願她手染鮮血,怎地也不會對人類造成傷害。


    疼她如斯的孤傲王者,怎地變成了這幅模樣?


    心疼著煤球的不知名變故,慕緋瑟越走越近,直至走到它跟前,輕輕抱住了它的脖頸。


    她身上特有的香味鑽進了葵的鼻孔,身體慣性使然地輕蹭著她的嬌軟,它激昂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


    疑惑地甩了甩長長的豹尾,如霧的迷蒙漸散,豹君燦黃的貓眸逐步恢複著清明。


    金色的光芒占了上風,趁勝追擊地吞噬著越來越弱的黑芒。殺戮的血氣散去,葵如夢初醒地環視著四下的狼藉,威嚴的豹臉皺成一團,仔細回想著適才發生了何事。


    “蠢女人,我做錯事了麽?”信口問著,葵瞟眼看到了滿身血跡的兩男,暗覺大事不妙。


    這聲特有的稱謂讓慕緋瑟鬆了口氣,捧起它的腦袋,仔細觀察著煤球的神態。


    桀驁不馴,眼神清澈,夾了些細微的尷尬,她的阿貓總算回歸正常了。


    “想辦法去補償吧,他們被你傷的不輕。”如釋重負地應著,少女揉揉它的大臉,對難以收拾的爛攤子也很是無語。


    任她搓揉著,葵看了看自己的模樣,突然暴怒不已,“為什麽還是這個形態?!為什麽?!”


    差點被這聲怒吼震破耳膜,慕緋瑟擔心地按著煩躁不安的煤球,連聲問著:“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楚易之,你個死老頭耍我麽?!”吼聲震天,怒極攻心的葵搖搖晃晃地倒下,直接昏死了過去。


    少女驚愕,剛想伸手,不曾散開的金芒驀地將她彈開。金色漩渦急速飛轉,不過一瞬,近一丈高的光繭赫然出現。


    呆呆望著又一次變故在眼前發生,慕緋瑟頭大如鬥。挨又挨不得,少女繞著碩大的光繭轉悠了幾圈,想起還有兩個傷員要處理,折身回到了晏澄他們身邊。


    不由分說地一手牽著一個,她調集異能治療著傷痕累累的兩男,偶爾憂心忡忡地凝著隔絕了所有氣息的光繭。


    妖嬈的桃花眼淩厲地瞪視著一語不發的佳人,晏慶恨恨開口:“它對你有遐想,你是打算成全這怪物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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