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的地界佇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頭偏朝某個方向,長腿一邁,卻因不協調的動作,險些栽了跟頭。


    懊惱地低咒著,男人定了定神,重新出發。仿若才學會走路般,他一開始走得極慢,在習慣了這種感覺後,越走越快,不一會兒就找到了慕緋瑟所在的位置。


    “蠢女人,你要在樹上發呆到什麽時候?”


    站在樹枝上的少女錯愕地俯視著那張揚起的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樹下的男子有著烏瀑般的長發,幾乎拖曳於地。無可挑剔的五官猶如雕塑般,令人驚豔。更讓人叫絕的是入鬢劍眉下那雙動人心魄的燦黃眸子,如天邊的寒星,厲芒閃爍。


    棱角分明的唇緊緊抿著,無聲宣示了這位大爺的心情極是不佳。要不是他還暫時不能適應這副鬼樣子,那雙纏在她腰間的胳膊早就被撕了。


    聽出那熟悉的聲音,凝著那雙璀璨的眼眸,慕緋瑟不確定地問道:“葵?”


    “不是我還能是誰?要我揪你下來?”磁性的聲音夾雜著欲出的怒火,樹下男子淩厲的目光掃過那個一臉驚詫的小白臉,周身冷酷的氣勢,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有一堆話想問,慕緋瑟拍開了小毒物的手,輕盈落下,還沒等腳沾地,就被全然陌生的懷抱圈得動彈不得。


    身長玉立的男人高出了她一個頭,俏臉被迫埋在他胸前,不經意間蹭到了他的皮膚,緊實而光滑,底下蘊藏的力量似有似無地流動著,生機勃勃。


    費力地隔開了些距離。少女長籲一口氣,不自在地說著:“咱能好好說話麽?”


    滿腔怒火在擁她入懷後化為烏有,緊抿的唇角終見鬆懈。葵慵懶笑著,驚為天人。


    “一直想知道以人形擁抱你的感觸,果然跟我想的。相差無幾。不過,你真夠瘦小的。”


    腹誹著這貨口中吐不出象牙。慕緋瑟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用不著豹君大人點評我身材如何。”


    終成人型,又有佳人在懷,葵的心情很是愉悅,晃著一口白牙戲謔著:“沒有結實的身體,又怎能承受我的威武雄壯?或者我該把你養胖點兒……”


    被噎得說不上話,少女俏臉漲紅。這廝的發情期還沒過麽?他這副模樣對她而言就是個陌生人。況且,他們何時親密到能說這類話題的?


    不等她回應,身後就有個聲音涼涼傳來,“你打算不著片縷地抱她抱到什麽時候?”


    晏慶的話讓慕緋瑟一顫,飛快地上下看看,驚覺眼前的男人一絲不掛。奮力推開他,她別過臉,揮蒼蠅似的擺著手,“你還不趕緊去穿衣服?!”


    “嘁,你見過獸穿衣服的麽?我就覺著這樣舒服!再說。我全身上下,你哪裏沒看過?你的身子我不是也最熟悉麽?”


    活動著還有些陌生的身體,葵瞥了眼臉色陰晴不定的妖嬈少年,說得分外曖昧。


    一把就能捏碎的小白臉身上有她的味道。不確定他化形這段期間又發生了什麽,想來也不會是好事。他似乎重傷過這小白臉,等完全適應了這身體,他不介意再胖揍他一頓。


    接到葵不懷好意的打量,晏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這就是所謂的妖族麽?小毒物不得不承認,這個怪物的人型形態有著極好的皮囊。光是高他半截的個頭,就足以讓最為“矮小”的他怨念。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無聲對峙,慕緋瑟卻無暇顧及。她被葵的話弄得一陣語塞,想起那些在他跟前百無禁忌的日子,麵沉如水。


    她太大意了,不然也不會被這廝揪著小辮子,說得她啞口無言。


    剛剛不小心看到的身軀有著流暢的線條,豹君大人不介意露出他勻稱健美的好身材,可她卻不願帶著別樣念頭來欣賞這動人的景致。


    “小毒物,找身衣服來。”沒法直麵不知羞澀為何物的裸|男,少女沉聲叮囑著,稍有無奈。


    營地被能量波動毀得差不多了,所幸放置物資的帳篷還安然無恙。晏慶不放心這怪物與主子獨處,卻又不想他不知廉恥地光著身子晃蕩,氣鼓鼓地朝遠處的帳篷奔去。


    少了礙眼的家夥在場,葵一臉愜意,伸手環住了不肯回頭看他的女人,越發覺得化成人型後好處多多。


    “趁我想說話,有什麽要問的,問吧。”心情大好,豹君大人的語氣也輕快起來。


    她該多謝大爺恩賜麽?葵的說法惹得慕緋瑟嘴角微抽,掰不開他的鐵臂,心事錯雜。


    葵之於她而言,是太特殊的存在。


    她曾心心念念想將他收為訂契幻獸,之後發現是她反過來被當成了寵物,遂即放棄了那個念頭。但他們依然在彼此心中有著重要的位置,有時甚至比訂契還要契合。


    而今,張牙舞爪的煤球驀地成了桀驁不拘的俊男,還口口聲聲地說著宣誓主權的話語。她的神經線再堅韌,也耐不住這般刺激。


    這下可好,出門一趟,不清不白地跟小毒物扯上了關聯,現在又莫名其妙多了個男人相隨。寧洛和濮陽的臉會黑成什麽樣,她根本不敢去深想。


    臨行前他們還在為晏澄的事兒挑眉瞪眼,就這架勢回去了,她那熱鬧的的領主府非得掀頂揭瓦不可。


    如果雲若瀾和慕言在府裏,或許她還能避避風頭。畢竟二人是楚易之最重視的徒子徒孫,身為天魂宮的一份子,自然也會體諒這位重要盟友必須跟著她的苦衷。


    思緒萬千,慕緋瑟猛然想到在找到最後一隻準魂獸前,她和葵勢必要共處很長一段時間。或許當他是老朋友般對待,才是最為妥當的辦法吧?


    滿腹疑慮,她卻不知從何問起,少女陷入了認真的思索中。


    準備滔滔不絕的豹君大人沒聽到預想中的提問,手臂勒得越緊。在她耳邊嗬著氣,“是在想怎麽跟那群男人解釋,還是在想以後該怎麽跟我相處?”


    葵擁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洞察力。她向來知曉,卻不見得想在這個時候一睹風采。


    “私事兒順其自然,我們現在得把精力放在尋獸上。你有計劃麽?”了解這貨的脾性。慕緋瑟聰明地轉移了話題。


    她等待他醒來的時間雖然做了不少有意義的事,可怎麽也不如正在崩潰的封印來得重要。


    輕哼一聲。葵把頭歇在少女肩上,悻悻說著:“我可以肯定,那小東西不在惡魔嶺,也不在你的領地。死老頭排除了不利於木屬性幻獸生存的地界,幻魂大陸剩餘的地方,夠我們周遊個一兩年的。”


    一兩年?她倒吸一口氣,靜默無言。神棄之地的領主大人時不時就會離開領地。短則數日,長則數月,今後是要發展成為數年不歸麽?


    見她悶不吭聲,估計又是在惦念那群牢牢占據著她心思的男人,燦黃眸子閃過些許精光,葵語氣不善:“要是連這點時間都忍受不了,他們別想過上安穩日子。”


    少女還來不及回話,晏慶已經以最快的速度翻出了衣物折回原地,見那怪物又纏上了主子,一陣嚷嚷。


    豹君大人無視了那些看起來蠢得要死的破布。大爺做派地愣是不肯穿上,氣得妖嬈少年又是一頓胡咧咧。


    聽著兩人越打越過癮的嘴仗,慕緋瑟扶額,接過衣物。塞在一臉傲然的裸|男懷裏,陰森笑著:“我不喜男人衣冠不整,獸也一樣。”


    瞬時失了氣勢,葵幽怨地鬆開手,滿嘴嘟囔:“嘁,人真是麻煩。”


    雖然抱怨著,但他聽不得她那口中的不喜,泄憤似的將衣物套好,意外發現玄色長袍還挺合身。


    防賊般將少女拉到身後護著,晏慶正想說些什麽,遠遠傳來了一陣喧嘩,就見兩隻萌物以一路扭打著,直奔他們而來。


    “小緋緋,那群笨蛋通過測試了。晏木頭在那邊紮了營,等著你吩咐。臭酒鬼在賭局裏耍詐,氣死鳥了!它竟然偷用幻術把我的人困在原地差不多一個時辰,這也叫公平參賭麽?”


    “啾啾,輸了就是輸了。事先也沒說過我們不能自個兒出手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放火轟跑了我那邊的幻獸麽?哼,耍賴皮的又不是我一個。哎呀,臭鳥!痛啊!”


    “你個蠢貨!說好了聯手對付呆呆和妞的,你是換了個豬腦袋麽?!你……欸,小豹豹?酒鬼,那是小豹豹的氣息吧?”


    內訌中的萌物在瞅見某個陌生的身影後停止了互相抨擊,小黃鳥訕訕問著,換來了小狐狸視死如歸的點頭稱是。


    葵冷眼橫著不長進的兩個小家夥,張嘴就是一通訓:“教你們的都扔哪兒去了?區區中級幻獸圈也鬥成這副破樣!”


    點頭哈腰地向它們避之不及的魔鬼豹君問著好,自家萌物諂媚的模樣讓慕緋瑟青筋直跳。它們到底有多怕這脾氣不好的豹君呐?


    暗暗吐槽著自己沒有主人應有的威懾,少女清了清嗓子,簡單問著考核的結果,順便好心地將小黃鳥和小狐狸救出深淵。


    安分地落在小主人肩頭,啾啾默默念叨著:“小緋緋,小豹豹的化形成功了,是不是也會跟你在一起啊?”


    毫不客氣地指揮兩個互不順眼的男人去搬運必要的物資,慕緋瑟揉揉兮兮的小腦袋,回得漫不經心:“他要陪我去找你們的同伴,不在一起怎麽找?”


    “完了,沒好日子過了,小豹豹會罵死我們的。”小狐狸哭喪著臉,大尾巴蜷成一團,縮在少女懷裏,陣陣發顫。


    小黃鳥探頭探腦地望了望遠處的人型豹君,倒也沒那麽悲觀,“就知道小豹豹會迷死人,果然沒讓鳥失望。小緋緋,他一心想成為你的同類,無非是想跟你相親相愛。為了你最最可愛的啾啾,還有那幾個不怎麽可愛的家夥,你喜歡他吧!”


    慕緋瑟睨了熱衷扯紅線的小黃鳥一眼,悠悠說道:“葵對你們是恨鐵不成鋼。跟其他的,沒關係。”


    “嘿,那可不見得。你如果喜歡小豹豹。他心情就會很好。他心情好了,就不會看我們不順眼,我們也就不會被他地獄式慘訓了。”兮兮眨巴著湛藍的眸子。反應極快地接過了話茬。


    這算是賣主求榮麽?少女無言,細想著兩個萌物的話語,不覺有些怔。


    她確實揣測過葵堅持化形的原因。說跟她毫無關聯,不免惺惺作態。隻是。她從來沒想過要添一位非人類的愛侶啊……


    看穿了小主人的念頭,啾啾嘰喳問道:“小緋緋,你知道妖族和普通的幻獸最大的不同之處麽?”


    “更強?”慕緋瑟沒誠意地應聲,回想著師祖講過的有關妖族的訊息,也找不出更適合的答案。


    小黃鳥啄了她的臉頰一下,意外地耐心解釋起來:“妖族通常來說依然保持獸型,可是。跟我們相比,它們不僅會和同類交配,還會尋找人類交配。因為承受不住妖族的天生強悍,很多被看中的男女都會在交配後死亡。用傳承記憶中的話來說,妖族的妖氣是人類無法抗衡的。所以呢,如果妖族真的愛上了人類,又不想傷害到他們,隻能想辦法變成人類。”


    見少女聽得專心,啾啾小毛臉一陣自得,繼續講道:“化形是很危險的事。不但對自身修為的要求很高,而且必須有千年靈乳作輔。小豹豹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小緋緋,你確定你能忽視這些麽?或許你會覺得妖人相戀很荒謬。但是我絕對支持小豹豹。他對你的感情絕對不會輸給雲仙仙他們,你可別又像之前那樣二話不說就把人往外攆啊!”


    若有所思地聽著,慕緋瑟兀地問道:“那噬魂妖的化形也是如此麽?”


    “噬魂妖那麽殘暴自私,才不會冒著危險化形呢!它們會直接吞噬人類的魂魄,鑽進他們的身體取而代之。你不是見過麽?那個惡心得要死的蛛怪就是搶了魂師的身體招搖過市的。咦,你的師祖老頭為什麽沒跟你講這些很重要的事呢?”小黃鳥搖頭晃腦,大惑不解。


    同樣的疑惑也浮上心頭,少女輕聲問著:“啾啾,你打哪兒得知這些事情的?是你說的什麽傳承麽?”


    說起這個,小黃鳥精神抖擻,長長的尾羽也翹得老高,“誰讓我是最出色的火棘鳥呢!你的實力大增,我也有不小的進步,前一陣腦袋裏多了很多記憶,都是關於妖人大戰的。或許我真的是萬中無一的魂獸,失傳已久的傳承記憶竟然在我身上覺醒了。”


    魂獸麽?慕緋瑟想到最不堪的結果,不由心痛,輕撫著啾啾的羽翼,強作鎮定地調侃:“尾巴再翹就上天了。你們一開始就知道葵是妖族麽?”


    “也不能完全肯定,畢竟我們都沒遇到過所謂的妖。不過小豹豹真的太威猛了,普通的豹型幻獸哪有他的氣勢啊!”好不容易插個嘴,小狐狸的話最後變了味,嘰嘰地喊出了聲。


    別扭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袍,神出鬼沒的豹君大人赫然現於少女身畔。他瞟了眼尾巴直晃的小東西,神似愉悅地說道:“是我讓它們閉口不言的,怕嚇著你。”


    “化形一事,也是跟師祖商量過不告訴我的?”她隨口問著,結果都已經呈現在她眼前,也沒什麽興趣知曉過程為何。


    葵用指腹磨蹭著少女的俏臉,燦黃眸子中柔情四溢,又含著無限失落,“想給你個驚喜。不過看樣子,有驚無喜。”


    “我隻是有些意外。”他們之間原本就相處融洽,再聽聽小黃鳥的講述,慕緋瑟微微歎息著,沒有避開他的親昵之舉。


    “哦?意外我這般俊美無儔?”見她安然接受著自己的輕撫,葵唇角上揚,傲氣衝天。


    但凡有點本事的人或獸,都是如此自戀麽?斜了他一記,少女輕笑出聲:“意外豹君大人竟有暴露的嗜好。”


    不等他跳腳回應,慕緋瑟溫柔地微笑道:“至少你平安醒來了。葵,我很高興。”


    嗬,這蠢女人總算說了句合心意的話……


    葵笑意越甚,雙唇微微嚅動著,欲一親芳澤,卻被她輕輕閃過。他炯炯地注視著那抹朝密林深處走去的倩影,微不足道的傍徨盡散而空。


    身為元妖族前族長的獨子,他天賦異稟,能力超群。即便在父母逝世後,不肯繼承族長之位的他,依然被族人們禮遇有加敬。


    他的世界從來沒有牽掛二字可言,若不是百年前的驚變危害極深,以他不喜拘束的個性,又怎會接下族人們和人類高手的托付。


    被謀害,被狙殺,他一直認為是生命中的汙點。這份恥辱卻在遇見隻當他是可憐小貓的女人後,慢慢變成了姻緣的開始。


    數百年來,還從未出現過令他刻骨銘心的異性,而她是個人類,擁有可怕能力的脆弱人類。在確定想擁有她後,他努力恢複了力量,一心想成為她的同類,甚至心有不甘地說服自己去包容她身邊那群差強人意的男子。


    他不過是想愛她,用餘生來愛她。堅信這個偶爾腦筋不好使又一身桃花債的女人,終歸也會將他刻在心上,葵笑得無比慵嬈。


    女人,讓我以全新的姿態,虜獲你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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