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九節杖,尤其是遠離了廣宗城之後,衛淵隱隱能夠感覺到的,某種特別的聯係就漸漸地消隱,漸漸不在掌握,直至最終徹底消散。


    在漢末那一世的真靈隻有一部分回歸,顯然,剛剛是因為廣宗城,因為太平九節杖,才短暫提升了他的位格,讓他能夠以‘太平部次天師’這一身份,給予某種程度的幹涉和回應。


    而且,也必須是有太平道修士說出‘奉太平道次天師敕令’這樣的禱詞才有意義,大概流程應該是,對麵焚香禱告,打醮做法,說祖師爺亮家夥,咱們準備上,這邊兒祖師爺回了一句滾。


    衛淵沒有太過於遺憾。


    那是屬於九節杖的力量,而不是屬於他的。


    是屬於廣宗城執念殘留的加持。


    此刻他頭痛的是,是要先去找無支祁,還是先回博物館,思來想去,問題還是要麵對的,晚痛不如早痛,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根本沒有辦法跑開,就算是人在天涯海角,那猴子如果打算強行入夢,好像也攔不住。


    反正現在回去博物館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衛淵沉吟,做出決定,先去一趟淮水,見見無支祁,再回自家博物館,用先前斬除太平道邪修的功勳,換取下一個層次的《臥虎決》,畢竟回歸的真靈,隻是九節杖上所帶,最後不過是十三四歲,先天根基缺失的淵。


    那一絲道行純則純,若論強度,卻並不強。


    而且以那一世先天根基來看,小時候落下了病根,恐怕一生難有所成。


    衛淵心中思緒湧動,因為方才施展的雷法,也有精神疲憊之感,就在這車上沉沉睡去,之後同樣是乘坐高鐵回返,衛淵婉拒了眾人相邀前往天師府的打算,換乘之後在泉市下車。


    林守頤撫摸手中封著九節杖的金屬盒子,神色沉吟。


    此次回山,恐怕要就此物是歸於龍虎山天師府,還是靈寶宗壇產生一場爭執,畢竟,洞玄部真傳就是葛天師一脈的靈寶經,而太平部和靈寶經,相輔相成,失卻了太平部的靈寶經已無法臻至最高。


    他們對於九節杖必然有所渴求。


    但是林守頤思緒翻騰,想到第三個選擇。


    將此寶送入那博物館。


    他想到那震天撼地的狂暴雷霆。


    或許,這才是物歸原主。


    ……………………


    為了安撫無支祁,衛淵好生準備了一番酒肉,又準備了足足五個大容量充電寶,都是滿格點亮,這才在洛水邊遲疑徘徊數次,最終歎息一聲,帶著這些東西踏入水中,以禦水之術分開波浪,前往無支祁所在之處。


    無支祁是淮水之主,在衛淵抵達附近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感應。


    祂未曾想到,衛淵居然不足五天就已經回來。


    在失去網絡足足兩天之後,祂竟然對這家夥提前過來的行為,產生了一絲不應該出現的慶幸之感,連帶著憤怒都瞬間消失,隻剩下一種渴望以手指觸碰屏幕,接觸大量信息流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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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即無支祁將這種慶幸,輕鬆之感直接按死。


    祂端坐在神代淮水的封印之中,雙目閉合,周圍是足以鎖住神靈的鎖鏈,氣息緩和沉凝,神色漠然從容,仿佛絲毫不為所動,而直到衛淵提著箱子和一個盒子出現,口中道一言:“水君,許久不見。”


    複又過去數息,無支祁方才緩緩睜開雙瞳。


    金色淡漠的瞳孔注視著衛淵,祂緩緩道:


    “你是真的不怕死。”


    衛淵無奈抱拳一禮,道:“先前確實是有失禮之處,不過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今人間,訊息繁雜,我是人族,自然擔心有人妄言會觸怒水君,導致最終不願麵對的場麵。”


    衛淵絞盡腦汁,在盡可能不會觸怒到無支祁這太古神靈的範圍內,將自己的擔憂隱晦道出,複又麵不改色道:“至於前次,確實是手機出現了問題。”


    無支祁金目開闔,嗓音平淡道:


    “你會覺得,本座會和凡人一般見識?”


    祂道:“我曾在太古時候經曆諸多事情,也知道人間生靈多喜歡以自身立場揣測萬事萬物,而我也曾和你說過,若是我對尋常的人類出手,即便是禹,都會恥笑於我吧……”


    衛淵沉默了下,自嘲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水君之腹了。”


    神靈,哪怕是禍神,仍舊是神啊。


    複又不鹹不淡,仍舊有部分距離感地寒暄了幾句話,衛淵鬆了口氣,主動告辭離去,而無支祁居然不曾說什麽,就任由祂離去,竟然像是真的已經不在意先前的事情,讓衛淵心中即是感慨,又是覺得古怪。


    這和那猴子記了那一發陶器足足五千年似乎有些不同。


    帶著淡淡的詫異思索,衛淵離去。


    衛淵離去之後,無支祁仍舊雙目閉合,盤坐於水中,有神靈氣度,直到——


    一,


    二,


    三。


    心中默默數過了三秒,且確認衛淵已經離去,無支祁猛地睜開雙目,一雙金色瞳孔仿佛燃燒的火焰一樣鎖定了衛淵帶來的箱子,急不可耐地一抬手,那些東西朝著自己飛來,祂帶著闊別五千年的欣喜,打開了盒子。


    祂看到了一瓶一瓶透明的,有著刺鼻酒香味道的液體。


    祂看到了足足五個滿格的充電寶。


    充電寶的電量顯示幾乎像是絕妙的嘲諷。


    無支祁臉上的欣喜一點一點凝固,祂的眼睛緩緩瞪大,雙臂揚起,怒吼:“衛淵!!!”


    “給我回來!”


    淮渦水君一抬手,猛地震動水流,激流化作了肉眼可見的蒼藍色水龍,糾纏而出,衛淵正在沉吟著要不要順路再抓一條魚肉回去,才朝著那一尾魚伸出手,動作凝滯,看到一隻水龍出現,直接纏繞住自己雙腿。


    衛淵:“…………”


    因為這場麵過於巧合,他腦海中甚至於閃過一個無辜而懵逼的念頭。


    尼瑪,我就隻是抓條魚。


    你至於嗎……


    思緒微微凝滯,水龍直接帶著他以遠超過離開時候的速度,重新回到了無支祁所在的淮水底部,衛淵幾乎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而後看到無支祁伸出手指,指向那五個疊在一起的大號充電寶,大聲怒喊道:


    “我要的是手機,手機!!”


    衛淵給粗暴拉回來,也有些惱火,雙目怒睜,手掌一拍虛空,道:


    “但是你沒有告訴我!”


    無支祁更怒,直接晃動鎖鏈道:


    “隔著這麽遠,我沒有手機要怎麽告訴你?!”


    衛淵怒道:“你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你沒有手機?!”


    “那你要先給我手機我才能告訴你!”


    “你……”


    衛淵思緒微頓,深深吸了口氣,按揉眉心,把這極為具備既視感的行為中止,而後默默告誡自己,不能夠和猴子一般見識,否則腦仁會被拉到猴子的水平,然後被這隻猴子用肌肉和武力直接碾壓掉。


    他冷靜且克製地揮了揮手,道:“好,手機是吧,我給你帶。”


    無支祁複又指了指旁邊一箱烈酒,道:


    “還有,你說這個是酒?!”


    衛淵怔住:“這是酒啊。”


    無支祁道:“這就不是酒!”


    衛淵沉默,他整理思路和措辭,道:“打擾一下,水君你說的酒,是我之前給你送過來的,那種黑色,甜甜的,還衝鼻子的嗎?”當看到無支祁鄭重點頭之後,衛淵張了張口,心中茫然。


    去他娘的神……


    ……………………


    而在這個時候,泉市中來了一位新的客人。


    博物館中,水鬼一隻手按著座椅,雙目明亮,開口狂噴,紅色繡花鞋快速起舞,正在興頭上,突地聽到外麵有節奏且克製的敲門聲,一刹那眾鬼直以為是衛淵回來,皆是齊齊一僵。


    水鬼的話直接卡在喉嚨裏,紅繡鞋動作一滯,嗖一下跑回去木盒子裏,還順便把符咒給貼到了盒子上,風卷殘雲一般,隻剩下了個水鬼,目瞪口呆,敲門聲音還在響,它也隻好苦著臉,不情不願地湊過去。


    而後往外一瞅,怔住。


    外麵回來的並非是衛淵,那是一位年輕的女子,穿著如同虞美人花一樣燦爛怒放的紅色長裙,黑發垂落,神色安靜而潛藏英氣,背後背著一個不算大的匣子。


    是客人?


    水鬼陷入遲疑,而在這個時候,它聽到了風鈴響起的聲音,愣了一下。


    視線下意識順著聲音看去,看到在博物館對麵,關閉了有一段時間的花店從裏麵打開,穿著淑雅清淡,氣質澄淨的少女從裏麵走出。


    ………………


    天女玨自並不算漫長的沉睡中蘇醒。


    然後穿著衛淵也不知道,悄悄網購的毛茸茸熊貓睡衣,躺在現代柔軟的床鋪上,發呆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有些不情願地歎了口氣,想起下來。


    打開手機,看到之前發的消息,看到了新建的群聊,沒有往上翻瀏覽記錄,隻是一隻手抵著下巴,翻閱顏文字尋找能夠恰當表達善意的表情。


    原本做出了選擇。


    然後將顏文字全部翻閱了兩遍。


    謹慎選擇了最初選擇的那個,點了發送。


    “(o*?ω?)? 歡迎。”


    原本打算曬曬太陽,也看看對麵衛淵如何,少女以法術更換了衣物。


    選擇了更為淑雅的風格,推開門,看到了對麵博物館大門關閉,看到本來懶洋洋的黑貓類並不在房頂上曬太陽,看到了博物館門口有身穿紅衣,同時具備有柔美和英氣氣質的女子。


    天女玨訝然道:“你是……”


    身著紅衣,如同虞美人怒放的女子轉過身,注視著玨,語言精練:


    “來此處,尋一故人。”


    PS:今日第二更……感謝醉慕啊的萬賞,謝謝~


    稍微緩和些的章節,繼續強行控製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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