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人間常世所無法窺探到的秘境。


    這是傳說中的桃花源。


    一名消瘦敏銳的青年小心謹慎地從一塊一塊石頭後麵摸出來,他的衣服稍微有些破,撕下了的袖口當做口罩捂著嘴,跳過了幾個石頭,然後回過頭,背後是一位有些文弱的少女。


    他伸出手,拉著少女手腕,讓身子顯而易見有些病弱的少女跳了過來,小心翼翼護持著對方,確定對方站穩之後,青年才抬起頭來,看著前麵,在山石嶙峋之間,是一座座木屋,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座座建築。


    而更多的,充斥在眼底的,是桃花。


    這個時候外麵已經是冬天,這桃花卻仍舊怒放,大片大片地匯聚簇擁在了一起,仿佛是海洋一般,這種在外麵足夠引來許多人欣喜的景色,在這陰暗的環境,以及山石之間,竟然隱隱有些許的奇詭森然。


    青年咬著牙關,盡量地維持住自己的冷靜和情緒。


    他是誤入了這裏的。


    一出生就被遺棄,好在被養父母收養,也算是平平安安地長大,而後靈氣複蘇了,他自小就喜歡到處跑,身子骨不錯,也順利地入了修行大門,在閑暇的時候,也像是那些同齡人一樣,想要去碰一碰仙緣。


    結果確實是有仙緣。


    他來到這武陵桃花源的時候,也是以為自己遇到仙緣。


    所見所感,原來這裏居然是一個隱居避世的修行門派,自己的根骨也極為契合這一脈的修行方式,他大喜之下,告知了養父母,而後在這裏修行,幾乎是突飛猛進,日新月異一般。


    而這一切都隻是幻夢。


    蘇醒的緣故是因為一聲低沉的佛號。


    而後,便是似乎有些震怒,卻仍舊沉著的少年音色:


    “何方妖孽,膽敢在此以聲色惑人?!”


    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如同雷鳴或者獅子吼的聲音。


    青年登時便被驚醒過來,抬眸看去的時候,隱隱約約隻是看到了一道身穿黑色僧衣的少年僧人,麵有怒意,大步而入,再往前,似乎還看到了一座石碑處於最深處,那少年僧人隻是一按地麵,佛光震動,便將許多陷入沉眠當中的人都驚醒過來。


    青年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可惜大多都被抓了回去。


    隻剩下他和旁邊這少女,在這幾天裏麵東躲西藏,卻始終找不到出去的道路,也找不到那位修為絕世的黑衣少年,也隻好在這裏躲避那些遮蔽麵目的修行者。


    渴了喝泉水,餓了就四處找些果子吃。


    也幸虧不隻是一個人。


    青年總覺得,如果隻有自己的話,恐怕早早就瘋了。


    背後身穿棉衣長裙的少女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擔憂,用力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掌,掌心的暖意還有那來自於其他人的力量,讓青年稍微鼓起了些勇氣,在腦海裏麵盤算了下可能能出去的方向,回過頭看著少女,道:


    “這一次往北麵走試試看。”


    少女用力點了點頭,“嗯。”


    他們一路上留下了記號,勉勉強強能辨別方向,加上輪番休息,一個人睡覺的時候,另外一個人傾聽動靜,在這桃花源裏麵很難才熬了這麽七八天,這一次運氣似乎不錯,他們往前走的時候,找到了一條新的道路。


    路上有看到過被困起來的人。


    許許多多的人,大多是遊客,尋訪仙緣的年輕人。


    也有些無意間進來的人。


    都被桃花樹上垂落下來的奇異藤蔓捆縛起來,那種藤蔓上的倒刺,會刺入皮膚裏麵,讓整個人像是一個蠶繭似的,而更為奇詭的是,被這樣捆縛起來,被捆者的人卻仿佛感覺不到痛苦,雙目緊緊閉著,如同陷入美夢一樣,臉上都是沉醉的表情。


    青年也曾經想要叫醒幾個人,但是完全做不到。


    一個個或男或女,或者年輕的,或者年幼的人被懸掛起來。


    渾身被藤蔓裹挾。


    臉上帶著迷醉的表情。


    而周圍桃花怒放,仿佛花海。


    這讓青年想起了冬蟲夏草一類的寄生模式,胃部一陣翻騰惡心,尤其是想到自己也曾經被這麽對待過,更是頭皮發麻,覺得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要炸起來了。


    “趕快出去,必須要趕緊出去。”


    而在這個時候,沉重的腳步聲中,一個個把臉遮起來的人蹣跚著走過,青年連忙拉住少女,兩人一起藏在了岩石下,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才鬆了口氣,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那幾人在前麵的空地上頓住。


    而後青年就發現,空地上有人。


    “又有人進來了?!”


    青年心中一急,而後突然意識到,這兩人一個是坐在輪椅上的青年,而另外一個是身穿古樸鎧甲,帶著麵甲的女子,雙目都緊緊閉著,還沒有被藤蔓糾纏寄生,這是不是代表著,這兩個人還能夠被喚醒。


    心思一動,看著那幾名遮麵人,咬牙拾起了石頭。


    ……………………


    此刻,衛淵眼前的試煉。


    他似乎,遺忘了什麽……


    又似乎,這隻是個錯覺,就像是在生活中,常常有著突然對某個場景極為熟悉,似乎以前曾經經曆過這一幕的奇怪的熟悉感一樣,眼前少女呼喚他為夫君,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落座的時候,少女輕輕指了指前麵桌上,微笑道:


    “今日輪到我做早餐了,你可以試試看。”


    衛淵點了點頭,坐下來,早餐是很簡單的食物,但是不知為何,衛淵吃下來的時候隻是覺得味道很好,少女打開電視的時候,播放的畫麵裏麵,是一位姿容秀麗的女子,一身清麗的衣著,白衫紅裙,嗓音清麗。


    唱著一首很有古代味道的歌謠。


    清麗少女輕聲哼著,一曲罷了,微笑著鼓掌道:


    “七娘唱的歌更好聽了。”


    “下次真的要再讓她教教我。”


    “你還打算學啊。”


    “是啊,活到老學到老嘛,今天的早餐,就是我問過牛叔後做的,你不是很喜歡嘛?”


    少女看著被一掃而空的飯菜,嘴角微微勾起,似乎頗為滿意。


    “對了,七娘結婚的請帖也發來了。”


    她把一張請帖放在衛淵手邊,衛淵打開,看到了身穿紅衣的女子笑靨如花,旁邊是英武青年,兩人一副郎才女貌的模樣,衛淵一邊翻看,一邊端起豆漿喝了一口。


    他記得清楚,宛七娘這家夥,打遊戲打得很爛,垃圾話倒是很厲害。


    一來二去兩個人認識了,他當時可不知道她是當紅的女星。


    狂噴垃圾話被反擊得連做了好幾天噩夢。


    不過她居然會嫁給傅朋義,倒是也有些沒想到。


    這估計會在網上惹來一波的吵鬧。


    不過傅朋義也不錯了,年少有為,大學畢業後直接參軍,保家衛國。


    “到時候去看看吧,不知道帶什麽禮物去。”


    “又要出禮錢了。”


    衛淵歎氣一聲,站起身來,他記得自己好像要上班去了,雖然說他是跟著老師學的醫術,可誰也沒有想到,大學畢業之後的社畜之旅這麽難,之前還想要去老師那兒混混日子。


    可是那少年成名的醫者一腳把他踹出了門,一點都不客氣。


    老師好像現在又找到了新的徒弟。


    一邊在醫院治病救人一邊教學生,樂得很。


    明明他的醫術都夠去掙大錢了。


    不過說起來,他帶著妻子去過老師家裏,無論是老師張角,還是牛叔,看到玨的時候都很開心,在他大婚的那天,老師喝酒喝醉了,牛叔拉著他一邊笑著一邊哭。


    ‘終於看到你成親了,太好了。’


    ‘這有什麽好哭的?’


    他記得當時他拍著胸膛安慰牛叔,安慰張角,安慰那許許多多熟悉的臉龐。


    ‘你們還會看到更多的哦。’


    ‘老師,牛叔,以後我孩子出生,你們豈不是要哭死?’


    不知道為什麽。


    記憶裏的大家隻是微笑,卻不再回答。


    明明是在笑。


    這一幕為什麽會有些鼻子發酸?


    衛淵回過神來,站起身來的時候,清麗少女把他送出了門。


    站在衛淵身前半步,伸出手來,為他整理了下衣領,然後拍平了褶皺,腳跟微微踮起,這個時候,衛淵心髒突然詭異加快跳動了兩下,而少女隻是伸出手把他頭發整理了下,就後往後兩步站定,微笑道:


    “這樣就差不多了。”


    “趕快出發吧。”


    衛淵悵然若失又覺得好像這樣才算是正常的古怪心態,走出了門。


    隔壁的鄰居是個叫做章越的獨居男人,正要送女兒去幼兒園。


    出門的時候,和衛淵打了個招呼。


    章小魚很活潑愛笑,一蹦一跳的,伸出手揮了下:


    “衛叔叔工作加油!”


    “好嘞……”


    衛淵無可奈何揮了揮手,默默地想著。


    原來我已經是叔叔輩兒的了嗎?


    大學畢業就直接入了叔圈,輩分躍遷來得太快。


    衛淵的一日生活記錄——


    “奇怪的感覺,總裁是個三十歲的帥大叔,不知道為什麽,氣質很強,總覺得當個公司的總裁實在是太屈才了點,就這氣場,他應該去征服世界啊。”


    “好嘛,真的拉我去討論夢想了,還想要占領全世界的市場份額。”


    “總裁的大餅,還是敬謝不敏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的保鏢總覺得像是什麽特種兵兵王畢業的,眼神凶的要死。”


    “隔壁部門部長是個老頭兒,好像一百來歲了還在幹活。”


    “真的假的,一百多歲了還是個單身,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慘的人?好像年輕時候挺渣浪渣浪的,惹了一堆的情債,另外還有個看上去才十三歲的弟弟,這家人指定是有什麽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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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那老頭還是個貓奴,和我關係倒是不錯。”


    “據說最近買了不少的急速救心丸,是不是身體不好了。”


    “下一次再帶著點東西去看看他吧。”


    “公司看門大叔是個退伍的特種兵,參與了征服櫻島的戰役,立下了大功來著,目前的愛好是盆栽花藝,真的看不出來啊,對麵超市老板就不一樣了,泡麵可能不多,但是在那兒能買到整個世界全部的快樂水。”


    “兩個人似乎關係不錯,常常開黑。”


    “這個月得回老家一趟,姐姐姐夫叫了好多次。”


    “這次提前回去,好好把契那小子的門兒給堵了,不過這姐姐和丈母娘家關係不大好啊,唉,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點。”


    一整天的社畜生活,最後被帥老板拉著討論了兩個小時的征服世界攻略,回家的時候,天色都徹底黑了,最後一班公交車也沒了,隻好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騎著車往家裏趕路。


    回家的時候,一片漆黑,可恰恰就有那麽一盞燈在那裏。


    衛淵心底微暖,回到家裏,和經營著花店的清麗少女一邊做飯一邊閑聊,聊些生活裏的瑣碎事情,說些往後要做些什麽,買點什麽,隔壁聽得到蹬蹬蹬的聲音,還有章越為了教章小魚做題氣得懊惱的聲音。


    生活瑣碎,不過是人間煙火,萬丈紅塵,也隻柴米油鹽。


    衛淵把菜切好,“這樣真好啊。”


    “是啊,真好。”


    少女微笑著回答:“就好像我們也能一起變老呢。”


    “能白頭偕老的話,就太好了。”


    “是嗎……”


    衛淵微笑著低語,雙眸已經恢複清明。


    玨好奇抬了抬眸。


    衛淵閉了閉眼,不忍去看,而心中自語——


    是幻境之類的手段嗎?


    讀取人類表層的欲望,而後進行反饋的神通。


    果然是厲害啊。


    三國時代的道法經驗立刻做出了判斷,而此刻最好的破局方式,就是將眼前少女,作為他所求核心的玨斬了,但是衛淵無法做到這一點,徐徐吐出一口氣,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


    想要讀取我的過往嗎?


    衛淵嘴角抿了抿。


    如你所願。


    放開心神。


    仿佛有什麽東西出現在心底,要恣意讀取衛淵的過去。


    而後,整個天地驟然凝滯。


    衛淵眼眸安靜。


    先古山海,大秦明月,大唐的西域,三國的紛爭。


    沒關係。


    慢慢吃……


    PS:今日第三更…………四千字。


    完球了,徹徹底底地完了,歎息,睡覺睡覺,明天早上能在十二點前爬起來就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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