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少女已經起身,往靜室走去。


    衛淵也隻好站起來,裝作若無其事地隨口道:“老山主,你們在這兒聚著是在做什麽啊?”


    崇吾山主不知道這家夥心底裏的小九九,撫須笑道:


    “是我等剛剛將人間昆侖之主所犯下的種種罪孽,告訴了玨冕下。”


    “其大逆不道。”


    “作為昆侖山神,居然對西王母娘娘不敬。”


    “更欺瞞我等,威脅陸吾神,開明神。”


    “以諸界三千裏昆侖山鑄劍。”


    “其罪無可赦!”


    一番慷慨陳詞的回答。


    衛淵麵容僵硬。


    “玨……都知道了?”


    老山主點頭道:“當然,剛剛看完。”


    “衛淵你回來得遲了些,否則的話,就能和我們一起看。”祂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口,沒有找到自己的留影珠,想到了剛剛少女的動作,想到後者剛剛伸出手主動地將那一枚留影珠收入袖口,便笑著道:


    “不過也沒有什麽差別。”


    “那珠子現在在玨冕下那裏,待會兒你就能看到了。”


    在玨那裏……


    衛淵險些沒能繃住臉皮上的表情。


    仔細想一想。


    玨知道了人間昆侖山神的事情。


    玨主動地收了珠子。


    在他一回來的時候,玨就要求他跟著去靜室,有事情要談。


    這三個結合在一起,讓衛淵額頭微痛,感覺東窗事發幾乎已經擺明車馬地拍在他的臉上,感覺到自己的死兆星在前所未有地明亮起來,前麵少女腳步微頓,轉過頭,抿了抿唇,眼神示意衛淵跟上。


    “…………”


    衛淵就像是假期開學第一天,一個字沒動卻被老師挑中抽查作業。


    保持著某種最後的‘倔強’和‘矜持’從書包裏掏出作業本一樣,邁開腳步跟在少女背後,走入了靜室當中,心中默默想著對策,比如說,待會兒是直接認錯呢,還是說先認錯再解釋。


    玨也見過由誇父鎮守的,那個虛假的河圖洛書。


    所以應該也會相信……的吧?


    衛淵帶著不知為何緊張的心態坐在椅子上。


    徐徐吐出一口氣,安慰自己內心的情緒。


    對啊,沒必要緊張。


    西王母又不是我囚禁的。


    眼前閃過被自己一手刀差一點打哭的少女。


    我也沒有對陸吾和開明獸做什麽。


    眼前再度閃過被恣意蹂躪的幼年陸吾。


    衛淵此刻的心態,完美契合了一句古話,所謂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嘴角抽了抽,所謂三人成虎,不知為什麽,他都有點覺得,自己性格秉性裏的無畏和頭鐵,確實是有可能搞出三百年後的事情。


    你在五百年前就敢一手刀打哭西王母。


    三百年後你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我根本不敢想.JPG。


    但是,衛淵覺得自己不至於走到那一步,他看著前麵的少女,隻要玨,隻要他的朋友都還在他的身邊,他是不會走錯道路的,當然,隻要他能‘活過’今天。


    “坐吧。”


    少女語氣輕柔。


    衛淵老老實實乖巧落座。


    玨伸出手指,將那一枚留影珠輕輕放在桌子上。


    “一起看。”


    “……哦。”


    衛淵覺得自己可以寫一篇論文。


    論當代社死的極限。


    最終可以點題,社死是沒有極限的。


    在玨的旁邊,看著自己很有可能在未來因為失去了某些東西囚禁西王母,這太刺激了,衛淵差一點用腳趾抓出一套三室一廳,畫麵流轉,最後停止在了白發劍客,俯瞰萬千的時候。


    玨安靜看著衛淵:“淵。”


    衛淵老老實實。


    正在思考要如何開口,如何將事情更柔和,更簡單地講述出來。


    這個時候,需要坦白。


    需要坦然。


    而在衛淵打算開口的時候,眼前的少女語氣平靜道:“我認識這個白發劍客……”


    衛淵怔住:“嗯??”


    什麽情況?


    不是要問我的嗎?


    玨道:“大概是在我沉睡的時候,我隱隱約約清醒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山下有這樣一個白發的劍客,那個時候,他看上去要比這個時候更蒼老,我似乎覺得,他應該知道我在那座山上,所以才會隱居在山下。”


    衛淵想到了自己在大唐時候的經曆。


    在離開洛陽後,確實是無意識地找到了玨所在的那座山。


    那時候,鬼域還沒有打開,還隻是尋常的一座山。


    天女坦然道:“所以,我大概想要說的就是這些。”


    “他可能會認識我,但是我和他的了解,隻在於此。”


    衛淵下意識道:“你為什麽會和我說這個?”


    天女歪了下頭,想了想:


    “我想,如果不說的話,你見到他認識我,可能會心裏不安?”


    少女安坐,手指挑起一縷黑發垂落背後,轉而道:


    “我在這些時日裏,懂得了人的一種感情。”


    “叫做嫉妒。”


    “嫉妒?”


    “嗯,我猜你如果知道他認識我,會覺得心裏不安,是因為我就是這樣,我想到在過去已經有其它女子認識你,和你有別樣的感情,我心中同樣會不安,會覺得不舒服,這就是嫉妒吧……”


    天女想了想。


    而後手掌握拳,在心裏小小地給自己加油打氣。


    然後突而彎腰,額頭不輕不重地磕在衛淵肩膀,衛淵身軀僵硬了下,而後想要低下頭的時候,卻聽到少女的聲音:“不準看!”


    “……聽就對了。”


    衛淵仰著頭。


    少女的嗓音輕柔,閉著眼睛,道:


    “是今天錢來神說了那些事情,我才一直開始意識到,其實誇霖出現的時候,我就有些感覺了,隻是始終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張浩他們說了我才明白過來……”


    “我原來是在嫉妒的啊。”


    “嫉妒有其它人陪著你。”


    “嫉妒我不知道的,你的過去屬於其他人。”


    “嫉妒你和其她人也有過的歲歲年年。”


    “呼!我說完了。”


    玨抬起頭,神色冷靜,眼神往左下角瞥。


    “確實,這樣的情緒說出來會很有效呢。”


    “和白大夫說的一樣。”


    “淵,我要親自去挑戰那個昆侖山主,所以,先去和崇吾山主相商,淵,你好不容易回來,好好休息吧。”


    少女邁步走出,關上門。


    而後落荒而逃。


    牆壁拐角處冒出一拍三個頭來。


    水鬼若有所思:“出問題了。”


    下麵的兵魂點了點頭:“我覺得也是。”


    流沙河神長乘不解:“問題?”


    “是啊,就隻有玨姑娘一個出來,老大呢?”


    水鬼咕噥著從袖口裏麵拿出了一個潛望鏡,把鏡麵的部分深入了屋子裏麵,而後調整視角,看到博物館主坐在原本位置上,一動不動,右手伸出,捂著口鼻麵龐,從手指的縫隙裏麵,能夠看得到通紅的麵容。


    手掌微微顫抖,隱隱約約幾乎看得到臉龐上升起縷縷蒸汽。


    水鬼收回潛望鏡,幹脆利落道:


    “老大,大破!”


    “玨姑娘不知道做了什麽。”


    “已直接擊穿老大護甲。”


    水鬼的聲音頓了頓:


    “總之,老大,再起不能!”


    屋子裏傳來惱羞成怒的聲音:“叉出去!”


    水鬼習慣成自然地道:


    “得嘞!”


    ………………………


    神州·永定陵。


    此地位於中原之地,是大宋皇帝宋真宗和自己皇後們的陵墓。


    隻是始終沒有開發過,此刻仍舊是被封鎖的狀態,隻是今日,卻有一道高大身影踏入其間,輕描淡寫地走入了陵墓當中,正是來自於大荒的神靈重。


    “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


    “吾來了。”


    撐天之神重神色從容自信,伸出手掌,五指微握:


    “不必再故意偽裝了。”


    “既然軒轅劍已經選擇了你,那就代表著你雖然已死,卻仍舊殘留有真靈……此刻速速出來,還有回轉之餘地,否則,吾就直接出手了……”


    “哼,不回答嗎?!”


    “是猜測到了吾的到來,故而故布疑陣嗎?!”


    “汝難道以為,這樣的手段對吾有用嗎?!”


    重從容淡定,自信邁步,猛地一揮手:“出來!”


    整個陵墓裏麵空無一物。


    無人回應。


    “好!”


    重盛讚一聲,心底覺得,這是對方的手段高超,極為隱忍。


    這也代表著對方是一個足夠有忍耐力的存在。


    如此之人,手持軒轅。


    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懾力!


    居然能夠做到這一步!


    真不愧是你啊!


    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


    重對其越發地欣賞。


    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對手。


    越發警惕,越發地鄭重。


    一步步向前。


    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費盡心神思考可能存在的陷阱,越是無法察覺到陷阱,就越覺得陷阱隱蔽,就越發地警惕小心。


    一直到重直接打開了宋真宗的墓葬,直到其徹徹底底把這個墓葬翻了一遍,來自於大荒的撐天之神沉默許久,嘴角抽了抽,一個念頭不可遏製,不受控製地浮現在了自己的腦海裏。


    一個猜測,不一定對……


    會不會,這兒根本沒真靈。


    剛剛,其實是自己在和空氣鬥氣鬥勇?


    重手掌顫了下,深深吸了口氣,差一點沒能控製住情緒。


    還好,還好。


    這兒沒有人看到。


    可即便如此,重都有些惱羞成怒,傳訊給十二元辰虎。


    可才打開聯絡,就聽到了那邊傳來了一陣陣的女子嬌笑聲音,傳來了元辰神靈的大笑聲音,就仿佛元辰獻身於一整條街道的風塵女子包圍裏麵一樣,直接爬不出來。


    重的臉皮黑得跟鍋底一樣。


    直接捏爆了和元辰的聯絡之術,而後想了想,聯係到了石夷。


    “你在做什麽?”


    石夷的語氣冷靜:“我?我在理解這個時代的文明,社會和知識。”


    他語氣平淡地對前麵的人道:“我要紅燒牛肉麵。”


    “好嘞!”


    那大漢大笑著把一個紅色的紙桶遞過去,麵,蔬菜包,料包都擠上去,然後把開水倒進去,這裏顯而易見,是一個賣力氣的打工地方,來自於大荒,氣宇軒揚的天神石夷變成了這些凡人的打扮。


    一身迷彩服,旁邊放著一個頭盔。


    重愕然道:“你在做什麽?!”


    石夷皺眉重複:“我?我在理解這個時代的文明,社會和知識。”


    “這就是你所謂的理解和學習?”


    “嗯?那不然呢?”


    石夷的語氣理智而冷靜:“你以為,要如何才能夠了解一個時代和世界?從高空俯瞰嗎?錯了,人間如同森林,每一個視角所看到的世界都不同,若真正想要了解人間的文化,社會,需要的是投身其中。”


    重覺得不可理解:“可你是神!”


    石夷平淡道:“是,但是神靈代表著的是擁有最豐富的視野,做人之所能,也能為人所不能,能夠從不同的視角去了解一切,而不是單純地在天上俯瞰。”


    “故而火神祝融,水神共工都曾化身為人,化身為獸。”


    “媧皇也曾一日七十化體悟眾生百態。”


    “一直高高在上,那不是神。”


    “是拉屎都得在天上的鳥而已。”


    重張了張口:“那你難不成要做一世人去了解這個時代?”


    “有何不可?”


    石夷用牙齒把折疊叉子掰開,語氣平淡:


    “了解人間最好的方法就是化作人類。”


    “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三分四十秒到了,這是這一款泡麵的最佳食用時間。”


    “我先用膳了,重。”


    石夷手指動了動,打斷了和撐天之神的聯絡。


    把安全帽墊在屁股下麵,端著紅燒牛肉麵,旁邊是工友給的雪花啤酒,石夷看著眼前人間。


    前麵有幾個學生走過,討論著之前的番劇,《打工吧,天神大人!》


    石夷吃了口麵,皺眉。


    一塊牛肉都沒有,居然敢寫紅燒牛肉麵。


    差評!


    然後仰起脖子,學著旁邊的其他人。


    把方便麵湯都喝幹了。


    ……………


    重嘴角抽了抽,最後隻好自己去想辦法弄清楚了宋真宗到底是怎麽回事,而哪怕是以重的涵養,在認真了解了這位‘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之後,臉皮都黑了下去,忍不住罵了一句。


    “MD廢物。”


    “這也敢上泰山封禪?!”


    “還膺符稽古!還神功讓德!臉呢!後世的文官居然如此不堪?!”


    至少曾經在人族擔任火正夏官祝融之職,也是文官的重一方麵有著人族不行了的愉快,另一方麵卻也因為文官也崩了感覺到一種惱怒和不爽,最後這不愉都發泄到了那個諡號高得離譜的家夥身上。


    本來打算嚐試喚醒殘留的真靈,結果自然是失敗。


    “死了以後一點真靈氣息都沒留下來,連真靈都無法喚醒。”


    “屁用沒有,廢物!”


    怒氣爆發之後,重完全不相信這些後世帝王的諡號。


    直接打算倒著一個個去找,而在宋真宗之前的,是為唐高宗。


    撐天之神看了看曆史。


    發現唐高宗陵墓裏,是和他的妻子合葬的。


    那個女子叫做武瞾,武則天。


    這次,就去找這兩人。


    ………………


    而與此同時,董越峰指了指前麵的老街,指了指那一座博物館。


    “就是那裏了。”


    “哦哦,何等的高雅,何等的美好,何等的有品位!”


    “不愧是始皇帝陛下曾經駕臨的地方,人傑地靈,人傑地靈!”


    白澤一陣感慨,臉上浮現微笑:


    “我有預感,我一定會和那個始皇帝陛下的武將相處愉快,一見如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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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帶著無比的自信和從容,帶著對未來的美好和期盼。


    嘩啦一下推開了門。


    堂堂白澤,颯爽登場!


    PS:今日第二更…………四千四百字。


    更新稍遲,躺屍,早點睡覺,早點睡,大家晚安。


    唐末的時候,衛淵離開洛陽後,曾經隱居於一座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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