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之選擇,在衛淵的預料之外,但是仔細想來,卻也是極為地恰當,雖然說夫子的境界和老子相比起來,也是絲毫不落入下風的,但是他們兩位的選擇卻是彼此不同,甚至於是相互背離了的,老子選擇了逍遙無為,太上之德,而夫子卻在一生都在列國行走。</p>


    老子不會選擇活下來。</p>


    是為了蒼生有序,一世命,自該一世死。</p>


    夫子卻會選擇留下來。</p>


    是因為蒼生苦楚,見其生,不忍見其死。</p>


    兩位的出發點全部都是為了天下的蒼生,卻又因為各自的道路,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卻也可以知道,這兩位都是發自內心,絲毫都沒有為了自己,出世和入世,又哪裏有什麽高下之分呢?</p>


    老邁夫子從書卷上收回視線,笑著道:“不必勞煩那位了。”</p>


    “想來他若是看到我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怕是要被嚇得不輕,換成我若是看到周公旦在我麵前的話,也是要嚇一跳的。”</p>


    “在這個時代,需要我到時候,我會幫忙,而尋常,也就願意做一個尋常教導孩子們的老師,就已經心滿意足了。”</p>


    老邁的,卻又高大的夫子伸出手撫摸著旁邊的書卷,歎息道:“儒生誤國啊。”</p>


    “也沒有想到,後世儒會成為那般模樣。”</p>


    他已曾經看過了人間界的曆史和典籍,知道在他之後的所謂讀書人們究竟是什麽模樣,究竟做出了什麽樣子的事情,麒麟就算是再如何宅,那也是歸墟的五大鎮守之一,就算是再怎麽樣弱,那也是相對於清濁兩界的道果境強者來說的。</p>


    和道果境界打架做不到。</p>


    但是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搜集一些人間界的曆史典籍還是很簡單的。</p>


    就算是這個舉動被歸墟之主察覺到,那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就說,又開始懷念起當年年幼時候在人間界生活的那一段時間,雖然說老師已經去世,當年的故人也都已經消失不見,但是多少還是對那一片土地有些許的顧念之情。</p>


    故而閑來無事,搜集些典籍,看看故土之上發生了些什麽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對吧?</p>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歸墟之主那個老銀幣察覺到了什麽,以麒麟這麽多年對他的了解,他也會時時記住,時時提醒自己,隱忍,隱忍!</p>


    此人的性格,見小利而忘義,做大事而惜身,極為謹慎,謹慎地要死。</p>


    聽說是因為曾經狂傲的時候遇到個瘋子。</p>


    硬生生一招換一招把狂傲無比的歸墟霸主打得一傷一死,而最後導致了的結果就是歸墟霸主雖然活著,但是當年那個霸主氣息就硬生生給打散了,現在他就算是發現麒麟可能有問題,也會暫且忍住,要一直等到了自己成功進階,成功地踏足十大巔峰道果境才會動手。</p>


    但是歸墟之主有可能成功進階嗎?</p>


    當然是有可能的。</p>


    至於那可能性有多高呢?</p>


    麒麟也隻能夠嗬嗬一聲。</p>


    現在蒼龍和貔貅毫無疑問是內鬼。</p>


    白虎那家夥一看就是頭生反骨。</p>


    朱雀又在外麵鎮守。</p>


    自己?</p>


    自己當然是看老師和淵師兄的意思了。</p>


    要是他們希望自己幫助歸墟之主的話,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幫個忙。</p>


    不過自己的實力,大概率也隻能在歸墟之主的棺材上添一鏟子土了。</p>


    而麒麟搜集了大量的典籍,夫子在真靈被喚醒之後,就開始閱讀,手不釋卷地看了足足一月有餘,最後又讓麒麟搜集史料,看完史料之後,夫子的神色悲愴而苦澀,又讓麒麟幫忙,搜集在他死後的儒家典籍。</p>


    這一次搜集來的典籍,竟然比起那史書更多,更厚!</p>


    夫子就像是當年檢查自己弟子的文章和學業一樣地去看,仔細地翻閱之後,麒麟隻看到老師的神色浮現出那種極大的悲傷和失望,最後厭倦長歎息,足足數日,而後有一日,麒麟在外麵聽到了劍鳴的聲音,急急忙忙趕回去的時候。</p>


    看到夫子以劍將那一屋子的儒家典籍全部斬碎。</p>


    紛紛揚揚的書卷碎片像是白雪一樣落下來,夫子從裏麵走出來的時候,神色仍舊平靜堅毅,就像是當年那樣。</p>


    </p>


    此刻的夫子則是手中握著書卷,看著遠處,衛淵搖了搖頭道:“後世的那些其實已經不再是儒了,尤其是理學,老師所追求的禮,其實是秩序,但是表麵上是禮數,內核其實是仁義禮智信,隻是我們大部分都做不到仁義禮智信,所以需要有規則來幫忙。”</p>


    “而後世有些學派則是過分去追求了規矩,忽略了內核。”</p>


    “就像是吃東西需要有碗快,但是他們最後卻把碗快做的越來越精致越來越華美,有著各種各樣的規矩,錯一步都不可以,如此就可以好好吃飯,但是卻忽略了,這本來就隻是盛放食物的器皿罷了,規則是為了讓人更加接觸到仁義禮智信,而不是舍本逐末。”</p>


    更何況,後世的儒家已經從一個自由的學派。</p>


    變成了天子掌控人心的工具。</p>


    到了最後,甚至於隻是約束馴化人的東西罷了,所謂的滿堂青紫貴人,也不過盡數都是些沒有骨頭的犬儒罷了,不值得一提,如果是夫子看到他們的話,恐怕會手持長劍將其打得屁滾尿流才是,其實在衛淵看來,這些幾乎已經不能夠算是他所學習的儒家了。</p>


    縱觀後世,各家各派的所謂的儒家大德需要做的事情必然有一件——</p>


    注解論語!</p>


    他們用自己的語言,用自己的思維去解構夫子原本的想法。</p>


    那是東拚西湊,把自己的意思去戴上了夫子的話,去曲解利用他的名號。</p>


    然後做了夫子最為不屑的事情。</p>


    雖然說衛淵對於佛家的感官尋常,但是終究是曾經陪伴玄奘,走過了他的一世,知道佛門有說法,說是末法之世,那些魔物反倒是會占據佛陀的廟宇,會穿著佛陀的僧袍,注解歪曲佛門的道理,然後再禍亂天下,去破壞佛陀的努力。</p>


    可若是將佛陀換做了夫子,這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p>


    而且曆史上已經出現了。</p>


    儒家犬儒,何其之多!</p>


    夫子站起身來,邁步朝著前麵走去,看著陽光明媚,而風景很好,老者就像是當年站在水邊看著江河流淌感慨歲月流逝一樣,嗓音溫和道:“這千百年來,儒家落上了許多的灰塵,也給人間和神州落上了許多的灰塵啊,可以說是荼毒無窮。”</p>


    “哈哈哈哈,放心吧,阿淵,我不會覺得心中痛苦,也不會因為這些就心中挫敗地連日子都過不來,懊惱於其中。”</p>


    老者看到了弟子眼底的擔憂,笑了笑,然後道:</p>


    “不過隻是從頭再來而已。”</p>


    “不是第一次了啊,不是第一次。”</p>


    老者微笑著,收斂了笑意,看著人間的方向。</p>


    沒有那種少年激昂壯闊的感覺,隻是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p>


    “是該掃一掃儒家這屋子裏麵的灰了。”</p>


    “把儒家打掃幹淨了,然後再把儒家落在神州身上的灰塵掃清了,子不教父之過,那些弟子們留下來的東西,是該我這個最初的人來解決的,後輩出了問題,也就應該是長輩出來將他們帶到正路上啊。”</p>


    “他們都拜過我。”</p>


    “這也正是老師的職責。”</p>


    一掃儒家之風,繼而掃平儒家對人間界的巨大影響。</p>


    古代之儒,留給炎黃的記憶是什麽,是幾乎烙印在了血脈裏麵的家國天下,是幾乎烙印在了血脈裏麵的舍生取義的榮辱觀,是仁義禮智信的驕傲,也是複仇可也的豪情壯誌,這就是夫子尚且還活著的時候的儒家,而之後數千年,留下的是三從四德,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理學大家留在人脖子上的枷鎖。</p>


    麒麟都感覺到了,這是何等困難的事情,忍不住道:“這可真的很不簡單啊。”</p>


    夫子朗笑起來。</p>


    他伸出手揉了揉這個自己最小弟子的頭發,溫和道:</p>


    “可是,在我之前。”</p>


    “並沒有儒家啊。”</p>


    麒麟怔住。</p>


    而夫子已經邁開腳步走遠。</p>


    麒麟下意識轉過頭,看到夫子的背影亦如當年,像是千百年的歲月也隻是能夠讓老人變得蒼老,卻無法在他的精神上留下什麽痕跡,千年風霜依舊,人也依舊,麒麟怔怔失神,不知為何,竟然鼻子發酸。</p>


    後輩弟子不肖,竟然還要讓老師再做這樣的事情。</p>


    春秋戰國本來就是一個時代,是因為夫子而有了劃分。</p>


    ……………………</p>


    衛淵忽而想到了一個問題,腳步一頓,道:“老師,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p>


    “有一個天資橫溢卻性格桀驁的家夥。”</p>


    “您若是有閑心的話,可以去教導他嗎?我想,若是世上有境界足夠又可以讓他潛力發揮出來的人,也隻有您了。”</p>


    夫子訝異。</p>


    此刻,大荒——</p>


    “重啊,重死了!</p>


    !”</p>


    “臥槽你怎麽比之前更重了!”</p>


    “臭老頭子,你隻吃不拉的嗎!</p>


    !”</p>


    扛著忽帝,隻是感覺到忽帝越來越重越來越沉的無支祁,終於忍受不住,破口大罵!</p>


    而前方,已經是群星萬象,天帝之所在!</p>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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