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州郡緊臨步拂國,邊城緊張,府城卻是章州最熱鬧繁榮的地方,城裏商家林立,各色旅人,南來北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太子安玦一行人在章州府城租了一幢清靜的小別苑,扮成商人的模樣,以經商的名義,四處明察暗訪。


    俞仲凡帶著安珞與安玦會合,兄妹相逢,講了一宿的話,休息幾日後便帶著她出門。


    樂冰、章思予及一幹重要侍衛隨行。


    安珞久居宮中,第一次外出遠行,來章州的一路上,為了避免引人注目,不走大城市,刻意避開官道,一路巔跛,經常夜宿農舍或寄住村莊人家。府城繁華,商家眾多,各式商品琳琅滿目,小販、行人來來往往穿梭在街道,人聲鼎沸,熱鬧非常,自是有別於鄉野風光。


    到了街上,她眨巴眨巴睜大雙眸,好奇的東瞧西望,每樣東西都教她驚奇不已。


    "那是什麽?紅紅的,好漂亮啊!"她指著前方扛著糖胡蘆的小販,興奮叫道。


    樂冰眼睛轉了一轉,咧嘴促狹笑道:"那叫紅水晶球,是有錢人專門拿回去掛房門口,裝飾用的。"


    安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麽,我們也帶幾串回去,父王大壽時,拿來裝飾他的寢宮也讓他開心開心。"


    正竊笑時,安玦朝著樂冰的頭上,一掌巴了過去,嗤道:"鬼扯,那是糖胡蘆,拿來吃的。"


    樂冰忙作揖,嘻嘻笑道:"是小臣眼花,看錯了嘛。"


    "根本就是故意在整我妹妹!"


    笑鬧的同時,俞仲凡已經大步前去買了一串糖胡蘆,遞了過來,眼底盡是柔情笑意。


    她滿懷欣喜接了過去,小口小口的啃了起來,很不好意思的低聲說道:"酸酸,甜甜的。"


    很像愛情的滋味。


    "糖胡蘆是老百姓尋常的零嘴,很常見。"俞仲凡笑道:"其實章州郡城並不比王城熱鬧,隻不過妳久居深宮中,沒見識過外麵的情況,比較不清楚。"


    "王城是比這裏還要繁華百倍啊。"安玦優雅的擺擺扇,十足貴公子的模樣。


    樂冰忙著插嘴道:"女子不方便出門,還是身為男人比較好啊,愛去那裏鬼混就去那。"他對著一旁雕樓陽台上朝著他們頻送秋波的姑娘們,揮揮手,揚著眉,熱情相迎:"瞧,姑娘們正火熱招喚著,身為男人可不能負了人家啊,咱們進去裏麵喝喝酒,歇一下腿,如何?"


    樓台上,幾名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對著往來路人,巧笑倩兮。


    她仔細瞧了一下雕樓上的門匾,是萬花樓。


    萬花樓卻看不到幾株花,大門旁倒是有顆杏樹,杏樹下不少美貌的姑娘,在門口笑嘻嘻地對著客人送往迎來。


    太子安玦瞪著樂冰,重重地"哼"了一聲,樂冰飛快瞥了安珞一眼,摸著鼻子,不再與樓台上的姑娘們調笑,悶悶的走到旁邊。


    逛了一路,看了很多宮裏見不到的新鮮事物,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萬家燈火一一點燃,點亮了章州府城的蒼茫暮色。


    "天快黑了,咱們吃飯吧!"樂冰望著下沉落日逐漸消失的光暈,擦擦流出來的口水。未及所有人答覆便逕自拐個彎,轉進旁邊的巷弄裏。


    太子搖搖頭笑道:"瞧那付急樣,他那裏是肚子餓,分明是嘴饞了。"


    眾人一哄而笑,紛紛跟著轉進巷弄,巷弄底是一幢古色古香的兩層式建築,門口掛著聚香樓的匾額,門庭若市,人聲吵雜。


    聚香樓?這名字好生耳熟?


    太子停在門口,用扇子指著高高掛在門上的門匾,衝著安珞笑道:"這一家妳得試試不可,這幾日,我們經常來用膳,聚香樓的烤鴨遠近馳名,皮嫩多汁,連宮裏嚐不到這味,我打算回宮時,順便帶個廚子回去,好孝敬父王、母後,讓他們也能嚐嚐這人間美味。"


    聚香樓烤鴨?


    她想起了,龍兒曾提過,他原先打算把她賣給聚香樓換廿隻烤鴨。


    他連作夢都在啃聚香樓的烤鴨,說不定此刻,正在裏麵大口大口的啃著烤鴨,蹺著腿,等著她上門,然後再把她綁回山上當媳婦兒。


    他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一個,她紅鸞星牽係的男人,佔了她初夜的男人。


    該死的月老紅線會作怪,很可能會再度把她送回他身邊。


    思及此,她便嚇得冷汗直流,早已顧不得一切,掉頭便跑了。


    她要遠離那個男人的一切,逃得遠遠的。顧不得後麵急切的呼喚聲,她衝進人群裏,倏地,卻被一強勁有力的臂膀扯入一旁的暗巷,迅速地被他給抵在牆上,雙手被他的單手箝住,緊緊的壓住,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發出任何聲音。


    高長的陰影籠罩住她,他俯下身來,一張絕美的英俊臉龐湊過來,瞪著她,冷冷說道:"我師父說妳跳崖自殺了?所以妳現在是鬼魂?"


    她搖搖頭。


    "妳別亂叫,我再放開妳?"他小心翼翼的叮嚀著,"這裏人多喧雜,妳若喊叫,別人還沒來得及發現妳,我就把妳打暈給拖回山上了。"


    她用力點點頭。


    權衡現況,還是聽話比較好。


    他果然放開了她。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她忍著撲麵而來的寒意,率先開口。


    她很想知道,為什麽他可以輕易的找到她?知己知彼,以後好方便日後避開他。


    龍兒聳聳肩,不耐煩的說:"師父說妳跳崖了,可是沒說妳死了,我有預感,妳沒死,妳在城裏,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知道妳在這裏。"


    該死的紅鸞星把他牽引過來了。


    "我師父不會說謊,妳為什麽要跳崖?"


    那是場誤會,她不過是走太急,一時腳滑了,上人便誤以為她是跳崖。可是她並不想解釋。


    她緊抿著嘴,不肯說實話,他的眼神卻很奇怪,初見他時,他有一雙天真略帶寂寥的雙眸,現在則是悲傷淒冷卻帶抺憤怒。


    "跟我在一起很難受嗎?寧死也不願當我的媳婦?那個時候,妳明明不是那樣,分明是一夜纏綿,還是……妳根本是想玩弄本大爺?"他萬分惱火的說。


    "玩弄?犧牲我的貞操與清白來玩弄你?"她突然很想笑,卻笑不出來,眼淚反而滑了下來。


    見她突然落淚,他愣了一下,伸出手,怔怔的替她抺去眼淚,神色略顯迷亂。"妳哭了?為什麽?"


    她好厭惡當時的自己,像個蕩婦,渴求男人的淫婦。


    她至今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那付德性,像個淫,蕩的女人,她恨死自己了。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來,愈想愈傷心,越發抽抽噎噎哭得不住,他顯得不知所措,困窘起來,結結巴巴的說:"妳別再哭了。"


    "你別管我。"她轉過身子,背對著他,自顧自的傷心哭著。


    背後卻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我龍兒一生幾乎與世隔絕,不太弄得明白人間世……,貞操是什麽我不知道。"他頓了一頓,有點艱難的開口,"妳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聽山寨裏的人說,那隻比目魚是條貴族,很大方,給了他們很多銀票,他很有錢吧?妳想跟他住在大房子裏嗎?像城裏的有錢人那樣,住在紅色的大房子裏,有很多奴仆侍候,出入享受。因為,我沒有錢,也沒有大房子給妳住……"


    比目魚?


    俞哥哥?


    她回過頭,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的眸光閃爍,神態看起來很不安。


    他在擔心,她會瞧不起他?


    她立刻有了主意,抺抺眼淚,吸吸鼻子,抬眸對向他,斬釘截鐵的說:"對!我喜歡金錢,喜歡大房子,喜歡過著享受的生活,可你什麽都沒有,你沒有錢,沒有身份,所以我不能當你的媳婦,不能嫁給你!"


    "噢!"他慘兮兮的叫一聲,退後了幾步,俊美的容顏頹然喪氣的垂下來,臉上堆滿傷心,失落。


    她緊接著坦白,"我喜歡俞哥哥,很喜歡他,我愛他,想跟他在一起,永遠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分開,我們才是一對。"


    他肩一縮,大受打擊,低垂著頭,別過臉去,陰陰沉沉的不再說話,暗巷裏沒有燈光,依稀的月光照映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傳來他低啞的聲音,"師父要龍兒別再找妳,他說有緣無情也是枉然,還不如無緣無情,我聽不明白,他要我別輕易離開山上,世情無常,他說我不同於他人,總有一天會曆經滄桑,飽經風霜,我不夠堅靭,受不住……"他的聲音愈來愈低,聽起來略帶哽咽,"就算是人世滄桑,就算是一生顛沛,我龍兒也要試它一試....."


    他轉過身,走入深沉的黑暗裏,頎長的身影沒入黑暗之中。


    腳步聲漸去,空氣中卻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我龍兒必會出人頭地,會讓妳住大房子,就算妳嫁人了,我也要把妳搶奪回來,所以妳不要輕易嫁人,記住我的話。"


    她怔怔的呆在原地,卻感受到一股寒意襲來,是秋天了嗎?


    他的紅鸞星還不肯放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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