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思予迅速察覺出皇後居然對一名小宮女起了殺意,心裏陡驚,忙作揖道:"皇後請息怒,卑職與聶侍郎鬥毆之事,與阿莫姑娘無關,此事千真萬確,請皇後明察!"


    聶毓竹也知事情鬧大了,皇後似乎是想拿阿莫開刀,於是急急說道:"皇後容稟,卑職與章騎尉打鬥,是我們的錯,請皇後責罰,請勿牽連無辜啊!"


    他與章思予在宮裏私下鬥毆,最多罰個俸,慘一點挨個幾杖了事,這事若牽扯到與宮女勾搭,罪狀便嚴重了,一旦處理不慎可會弄出人命來啊。


    他跟章思予是貴族出身肯定會沒事,阿莫隻是個沒背景的小宮女可慘了。


    "放肆!"皇後長袖一拂,怒道:"你們全當本後瞎了眼了不成,瞧不見發生什麽事?你們全都給我閉嘴。"語剛落下,立刻轉身命道:"來人!把這個放蕩的宮婢給哀家拖下去打,重重的打!"


    聽見要挨打,阿莫嚇得身子都軟了,整個人癱在地上。


    皇後分明是打算把阿莫給杖死,章思予駭然,神色一凜,急忙求情,"一切都是卑職的錯,請皇後開恩,隻要罰卑職一人即可,卑職願意代替奴婢阿莫挨罰。"


    向來憐香惜玉的聶毓竹也被這景況驚住,忙不迭接口道:"阿莫是個姑娘,身子嬌弱,禁不住幾個板子啊,此事是我聶毓竹一人所為,是我見她美貌調戲了她,一人作事,一人當,要挨板子就讓我聶毓竹來挨吧!"


    "住口!"皇後大喝一聲道:"充什麽英雄?你們倆個一樣活罪難逃。"


    話才落下便來了兩名侍衛走到阿莫身後,半彎腰,一人伸出一隻手,用胳膊撐起她,正打算將她拖走。


    阿莫嚇壞了,不停的苦苦哀求。


    章思予,聶毓竹兩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阿莫真被打死了,卻又無計可施,隻恨不得向前搶人了。


    這時,皇後後方突然傳來細致的女聲,柔聲道:"母後,龍殿下現正病著呢,此刻不宜動刑啊!"


    說話的正是一身素淨的玦太子妃端敬,她徐行過來,在皇後跟前欠安,施施然行禮後,緩緩開口道:"一個宮婢的命不值錢,可龍子不同啊,他現在還臥病在床呢,倘若這個時候動刑,不小心衝煞了,若龍子有任何不適,隻怕皇太後跟麗妃那一關會很難交代,此事還請母後三思啊。"


    皇後聞言微怔,低頭沉吟端敬這話說得切中實要,在崇華殿打死一名宮婢事小,若龍子剛好有個什麽閃失,這帳可是會賴在她頭上的。


    病中是見不得血的,怕的是災難會因而降臨,因此帝王若是忽得急病,通常會對臣民大施恩德,甚至大赦天下,以求得福報。


    龍子突然病了,在這當口處死一名丫頭,確實是不妥。


    可是這事若草草收場,她身為一國之後顏麵何在?


    思來想去,罰是得罰,下手卻不能重了,隻能象征性的執行懲罰了。


    她撇撇嘴道;"來人,將奴婢阿莫掌嘴廿,章騎衛拖下去打十大板,聶侍郎罰俸半年用來修補損壞院落,即刻執行。"


    "遵命。"侍衛向前領命。


    皇後發落完便離開了。


    從挨板子改成隻掌嘴廿,處罰輕微多了,阿莫的眼淚仍啪啦啪啦的掉下來,頓覺得委屈不已,她在項城可從沒挨打過啊,她為什麽這麽倒黴給轉派到這個可怕的皇宮裏來啊。


    章思予深深的凝望了她一眼,然後沉著臉,起身跟著身後的兩名侍衛大步走出去領罰。


    瞧見那瘟神已離開,聶毓竹快迅的湊到阿莫身邊,見美人哭得梨花帶雨,又是心疼又是憐惜,忙低聲道:"阿莫妳別怕,有我聶毓竹在,皇後的人不敢太放肆,我讓她們輕輕的打,不怕打疼了。(.無彈窗廣告)"


    說著,朝皇後的貼身侍女銀屏使個臉色道:"廿下輕輕的打,弄壞了人家,我可不饒妳喲!"


    銀屏向來眼色好,自不會為了一點小事開罪大貴族,立馬陪笑道:"聶侍郎別動怒,皇後隻說掌嘴廿下,又沒說要打多重,銀屏讓執行的丫頭們作作樣子便是。"


    "算妳識相。"聶毓竹"哼"了一聲。


    *


    昨日,阿莫受到了莫名其妙的責罰後,雖然沒真打疼了,心態上卻如驚弓之鳥,對皇宮生活很是膽顫心驚。


    想起在項城無憂無慮的生活更是暗自流了一個晚上的眼淚。


    隔天一大早,聶毓竹又來了,她嚇得想躲開他卻又閃避不及,他早一個箭步過來,一張清秀的俊容盈盈笑道:"阿莫姑娘早啊!"


    她不過隻是個卑微的奴婢,他卻老是姑娘長,姑娘短的。阿莫微驚,退卻幾步,怯怯的說:"侍郎大人一早來崇華殿有事嗎?"


    "阿莫姑娘別怕,毓竹今日是特地來為昨日之事陪罪的!"正說著,突然湊近身,冷不防地塞了一串圓滾滾的東西在她的手裏。


    阿莫低頭一看,竟是一串名貴的琉璃項鏈,渾圓的珠身隱隱約約透出五彩色澤,她身為貴族的近身侍候丫頭,對於這東西的好壞還是分得出來。


    她目瞪口呆之餘惶恐極了,忙著推卻,"這東西太貴重了,阿莫不能收,請侍郎拿回去吧。"


    聶毓竹推辭著,盈盈笑道:"姑娘收下罷,是毓竹的錯,昨日讓姑娘受驚了,毓竹對不住阿莫姑娘,本該陪罪,請姑娘務必收下毓竹的一番心意。"


    "可……"阿莫仍遲疑,聶毓竹卻笑道:"毓竹該入殿去探望表弟了。"


    說著,已大步離去。


    阿莫發了一會兒呆,望著如此貴重的禮物,心裏油然感到一絲歡欣、惶恐還有迷惑。


    這時,晨星卻來了,在花牆後沿著白色小碎石子路走過來,遠遠朝著她笑道:"妹妹在發什麽呆啊?瞧妳出神了。"


    阿莫回過神來,趕緊把琉璃項鏈收入袖子裏,迎過去,"姐姐怎麽有空來了?來找偉大人?"


    自從定下婚事後,晨星來崇華殿走動得更頻繁了。


    女人一旦定了親便是那個男人的女人了,晨星麵帶緋紅笑道:"替他納了一雙鞋,讓他試試看合不合腳。"


    她亮了一亮手上的錦布包,裏麵仔細的放著一雙新納好的鞋。


    "姐姐好賢慧啊,妳的針黹技術十分的精良,偉大人真有福氣啊。"阿莫手指著晨星手上的錦布包笑道,心裏卻想著晨星姐姐聰明識大體,從小跟著郡主伴讀,書讀得多,女工做的也好,一點也不輸給那些所謂的名門閨秀,隻可惜出身差了點,跟她一樣隻是個奴婢。


    人生下來就不公平了,讓她感到很悲傷。


    晨星瞥了她一眼,笑道:"剛剛瞧見聶大人在此呢?你們說了些什麽?"


    提此適才的事,阿莫的臉倏地轉紅,訕訕的說:"來為昨日之事道歉。"


    "是啊,他也該來道歉才是。"晨星笑道,卻暗忖著,阿莫長得十分的漂亮,可惜有些胡塗,昨日差點兒出事,若不是讓她在殿內偷偷瞧見了,要求玦太子妃出麵,以龍子的病為由相救,她的一條小命早就沒了。


    如今這丫頭居然還迷迷糊糊的?


    聶毓竹容貌清秀,家世好,除了輕挑了些,人品基本上沒什麽大問題,可聶氏人口少,造成納妾風氣太盛,阿莫這胡塗丫頭若嫁進聶府當妾室,光是妻妾之間的鬥爭便可搞死她了。


    章思予出生小貴族之家,雖不如大貴族,前途有限,可畢竟還是個有名有戶的貴族,日子過得比一般老百姓好很多,阿莫若跟了他不會吃苦,至少也是個生活享受的貴族夫人。章思予沉著穩重,是個穩當的男人,適合阿莫,可惜臉上一大片黑色胎記,怕的是阿莫沒瞧上他,反而瞧上容貌跟家世都較好的聶毓竹。


    一番思緒後,晨星朝著阿莫笑道:"章大人昨日受了罰,隻怕今日下不了床了,我們姐妹倆一起做些小點心去瞧瞧他罷。"


    提起要去探望章思予,阿莫登時惱了,恨恨的說:"昨天若不是他多事,怎會累得阿莫受到責罰?"


    真是個胡塗丫頭啊,是好,是壞都搞不清了?


    晨星歎口氣,勸道:"昨日章騎尉確實太過衝動了,他平常是個很沉穩的人,一定是看妳被欺負了,一時忍不住才動了手。"


    阿莫卻是想起若不是他突然出拳,也不致於把事情鬧大,害得她挨罰,因而惱道:"阿莫的事情何時與他有關了?他偏要來生事兒,弄得阿莫也臉上無光,就是他害了阿莫啊!"


    晨星直言道:"章校尉那麽做還不是為了維護妳嗎?"


    阿莫豈有自小在官宦人家長大的晨星識大體,她又是委屈又覺得生氣,氣嘟嘟的說:"還是宗軒大人說的對,奴婢們的命就是賤,皇後隻罰阿莫跟章騎尉,聶侍郎卻隻罰錢了事,皇後眼裏隻瞧出身,這事豈能公平?"


    晨星聽了此事,大感詫異,忙問道:"那個從官宗軒跟妳說了些什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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