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珞手拿著汗巾,親自替俞仲凡拭去額上的汗水,凝視著他閉上雙眼躺在床上寧靜的模樣,心裏卻是萬分的悵然,曾幾何時…….,她與他之間已不再如此親近,打從章州回宮後,他對她總是保持著一大段無法跨越的距離。


    "陛下,請別擔心,俞大人的傷勢恢愎得極快,不出兩日便會清醒了。"薑太醫取回長針,徐徐說道。


    "好久,我們已經沒有這般親近了,他總是距安珞於千裏,刻意生分,朕與樂冰、章思予都沒有他這般疏離啊!朕不明白,他為何要冒死回來?難道他情願死在般龍國也不願離開嗎?"說著,心裏一陣酸澀。


    薑太醫皺眉道:"陛下啊,過去已經是過去,留戀何用?帝王皆是孤獨,婚姻便是政治,俞大人保持距離是正因為他理性啊!"


    "是啊,他便是這樣一個人,從不逾距,從來沒變過........."可他卻忘了她終究是一個女人,偶爾需要依賴,需要嗬護,她緩過神來,道:"你說,俞仲凡有血瘡嗎?"


    "陛下若是在擔心俞大人的身子,那麽微臣不知道俞大人究竟有沒有血瘡,血瘡這病症,要等到發作時才能確認,平日是診不出來的。"他神色一屏,低聲道:"陛下若是在問微臣,俞仲凡究竟是不是真龍子,微臣從年輕時便待在文武帝身邊侍候,對於先帝相當的熟悉,龍子微臣曾經抱過幾日,微臣老雖老,還是一眼便能認出來,當時的孩子是那一位。"


    安珞沉思了半餉,最後終於歎了一口氣道:"對安珞而言…..,是不是龍子,重要嗎?"


    薑太醫捋須,微笑道:"陛下果真是個聰慧的女人啊,微臣認為,龍子的重要隻是對於有心想爭權奪利的人。[]對君王而言,最重要的是天下的穩定,對女人而言則是自己的丈夫跟子女,微臣相信陛下能取得這兩方麵的平衡。是不是龍子,對陛下而言其實是不重要的啊。"


    "是啊,是不重要。"安珞低聲道。


    *


    崇華殿竹影瑟瑟,在陽光的照映之下,枝影婆娑,幾隻飛鳥低空掠過,發出清脆的聲音。


    安珞凝著神,踏上寢殿,守在門口的貼身侍婢琥珀福了一福,低聲稟道:"親王殿下現正病著呢,他說不見客。"


    安珞抬抬手,命道:"退下罷。"


    說著,掀開簾子,進入內殿。


    但見丈夫隻著一襲簡單的中衣,任憑一頭黑發垂散肩頭、精神不濟的伏在軟榻上,俊美的臉龐略顯蒼白。


    她近身前去,推了推他,柔聲說道:"你起來吧,我幫你梳頭,整天躺著會生病。"


    他瞥了她一眼,冷冷說道:"妳沒落井下石可真難得啊。"


    她在他身邊落座,低聲道:"以後呢,你就如同往常一般,想玩就玩去,任情任性,那才是你的真性情啊,皇宮待膩了呢,就去項城走走,找端敏一起去玩也可以,那些煩腦事也就別去理它了……"


    龍子玥冷笑一聲,"以前有我娘跟母後在,日子過得無憂無慮,我卻不懂得未雨綢繆,才落得如廝境地啊。[]"


    安珞歎了口氣道:"你我畢竟夫妻一場,還記得新婚當時,你帶著我四處遊玩的日子嗎?在項城沒有身份的無奈,沒有權利爭鬥,遠離所有紛擾,日子過得歡快而無憂無愁,你是我安珞的丈夫啊,如今我隻想與你好好的過生活,難道我們要彼此怒目相對一輩子嗎?"


    龍子玥聽了,從軟榻上爬起來,雙眸充滿警戒的看著她,低沉的開口:"這次,妳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了?"


    她這個月月事沒來,太醫說尚早,尚驗不出喜脈,她有可能已再度懷胎,既然可能已經有了孩子了,幾經周折,如今她隻希望能與他平平靜靜的把孩子撫養長大。


    安珞凝視著丈夫,認真說道:"安珞隻想跟自己的丈夫好好的相處,不再有猜忌跟怨恨。"


    他一心一意隻有仇恨,毫不回頭地走向了複仇之路,這條道路上孤寂滄桑,在張牙舞爪的背後往往是脆弱的心靈,他會變成今日的模樣,她有極大的責任,她需要時間來撫平…….


    他冷笑一聲,嘴角輕揚,諷刺道:"妳認為,有可能嗎?別告訴我,妳突然愛上我了?我可不信!"


    "無論你信或不信,安珞始終視你為夫….......",她的眸光轉為深邃而幽遠,美目含淚,"當初為了父王,是我逼你娶我的,打從我嫁給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欠你了……,我龍安珞欠你太多太多了,此生都還不起……"


    他聽了,臉色一沉,揚袖怒道:"妳不欠我龍子玥什麽!妳是個不合格的女人,根本不懂得如何取悅男人,還有,沒事別到崇華殿來!"


    他怒氣衝衝的甩下簾子,撇下她,徑自往外走去。


    ***


    打從崔太後得知龍子玥的身份備受質疑,地位受到了動搖,龍子之位幾乎被癈,心裏喜不自勝,因而眉開眼笑的前往女兒的寢宮。


    若大的寢殿裏,安珞正為了朝廷政爭


    之事煩心,呆坐在椅子上沉思。


    龍兒在崇華殿病了一場,雖然失意,看他神色深沉,似乎是有所盤算,俞仲凡仍在昏迷中,她已下令太醫全力拯治,等他清醒時,得知此事,不知又是如何的打擊?


    如今,朝臣們要求仳離的聲浪,已經隨著奏摺一波波送過來,甚至要她立刻改嫁給俞仲凡,早日誕下龍嗣,穩定江山……


    隻憑俞夫人作證,尚未得到有力的証據,證實俞仲凡身份之前,此事分明是有心人在背後刻意操縱。


    目的應是想趁勢癈了親王,得到他的州郡。


    "女兒啊。"


    崔太後眉飛色舞的喚聲兒,嘴角高高地揚起,踏進了女兒的寢殿,笑道:"珞兒啊,咱們翻身的機會終於來了!"


    "母後為何此時過來?"安珞皺眉道:"問安時刻到了,女兒自然會前往永泰殿,也不差這一刻鍾吧?"


    "母後是等不及了啊!"崔太後盈盈笑道:"崇華殿那隻假鳯凰如今被俞夫人證實是冒充的,對一個假龍子而言,他的封地未免太多了吧?實與名位不符啊,區區一名親王,居然擁有五大州郡,妳呢,趕快趁此機會將他的封地給削了,過給咱們瑄兒,瑄兒身為般龍國的太子,隻擁有一個州郡,妳的親弟弟他實在是太委屈了啊。"


    安珞聽了,臉色登時一沉,徐徐說道:"有誰能真正證明龍子玥是假龍子,隻憑著救子心切的俞夫人嗎?相較於俞夫人,安珞更相信麗妃……,更何況孝慈皇太後已收親王為義子,納入龍氏族譜,身份上為皇室的王子,今州是認祖歸宗時以文武王名義所賜封,留州是孝慈皇太後所賜,楚州是武仁貴妃所賜,丹州,新州是成婚當時為了安撫貴族,特地從金氏挪過來的嫁妝,那個州郡不是光明正大得來的?他現在還是我安珞的夫婿啊,既沒犯錯,要以何理由削去州郡?"


    崔太後早就有了主意,立刻揚眉笑道:"這事得一步一步來辦,當然不能一口氣便將那小子的州郡全給奪過來啊,畢竟是先孝慈皇太後的義子,好歹也是個龍氏王子,強奪龍氏的州郡會引起貴族們的反感啊。母後已經想好計策了,珞兒妳呢,先跟他仳離,那麽丹州跟新州便可以理所當然,大大方方的要回來,送給妳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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