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和孔長遙遙相對,此刻兩人雖然沒有動手、沒有說話,但雙方之間的氣氛卻如一個無形的漩渦般充斥著無限殺機。


    驀然間,蘇良雙腳在地麵上一撐,身體由靜止變成了告訴運動,手握馬槊的他,整個人就如繃緊的弓弦,猛的被鬆開後彈射而出。


    蘇良整個人仿佛在瞬間和手中的馬槊溶為了一體,不過是一息間就跨越了十幾步的距離。


    支雄一直死死盯著蘇良的動作,從蘇良的腳掌蹬在地上開始,就已經預判出他的動作,這是一流武將必須具有的觀察力。


    支雄隨即暴喝一聲,身子一動,隻覺得體內斷裂的肋一疼。


    那肋骨雖被捆綁住,但這樣猛然的動作,還是刺的他內腑一疼,但這疼痛卻反而讓支雄更加清醒,此刻蘇良快若閃電的一槊,在他眼中竟然是清晰可見。


    孔長獰笑一聲,怒吼道:“斬――”


    隨著這一聲吼出,手中大刀也不去防禦蘇良的攻擊,而是一式最簡單的力劈華山,竟然是要與蘇良拚個你死我活。


    蘇良的馬槊本就長出支雄大刀一截,又是先發,所以肯定會在孔長大刀及身前刺中身上的要害,孔長這的選擇,實在出人意料。


    這匪夷所思的一招,讓蘇良也是微微錯愕,難道孔長要自尋死路?


    不過這一刀若真能劈下,就算蘇良能搶先一步刺中孔長,孔長的長刀也能憑借餘力,淩空破開蘇良的盔甲,將他砍成重傷。


    可就算這樣,這對於剛剛還不肯和蘇良兩敗俱傷的孔長來講,也實在太過意外。


    但下一刻,蘇良驚訝的發現,孔長這一刀竟然不是向自己本身劈來,而是直接斬在了自己的馬槊的槊鋒之上。


    刀鋒鋒利,槊鋒堅強,鋒刃相撞間,隻聽得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但畢竟大刀是正麵斬殺,而槊鋒的正麵更像是槍鋒,雖尖銳,但並不鋒利,所以兩相撞擊下,孔長還是占據了上峰。


    那大刀雖然沒有將槊鋒斬斷,卻是直接削下了一片鋒刃。


    而蘇良整個人就好像撞在了一堵牆麵之上,身形一震,攻勢頓時被遏製下來。


    接著,孔長移動步伐,身子一閃,任槊鋒擦身而過,然後直接越過了蘇良,隨後縱身離三步,大刀順勢反手橫斬,這一刀就要將蘇良從後邊懶腰斬斷。


    蘇良雖然被孔長劈開了槊鋒,而且被震的雙手一麻,左肩上的傷口再次崩裂,但依舊是不動聲色,又見孔長欺身越過自己,然後反手劈砍出了致命一刀,心下也是暗讚孔長刀法淩厲。


    卻是猛的向前一步,身子一扭,橫槊在身前,這一招卻是他這幾日剛從祖逖那裏學來的一式大江橫楫,模仿的也正是在江水中控船揮楫的動作。


    下一刻,孔長的長刀刀鋒直接劈中了蘇良手中的馬槊,這一下劈中,孔長本以為會是槊杆斬斷,然後刀鋒順勢砍入敵人體內,將這該死的敵人斬殺當場的局麵。


    可隨後,他就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刀鋒竟然被那生漆吐沫過的的槊杆攔截在外,根本不能前進一分,而且這時,孔長更感覺到不斷有力量,正從那槊杆上源源傳遞而來。(.無彈窗廣告)


    孔長現在的感覺像是自己身在江河之中,身前湧動著無形卻不斷衝擊而來的層層波浪。


    這樣古怪的力量,讓孔長的刀鋒、刀杆都不斷顫抖著、握住刀杆的雙手也不斷跟著顫抖起來。


    孔長哪裏知道,蘇良這一招乃是學自祖逖祖士稚,當日在與桃豹一戰中,祖逖曾用一招“大江橫楫”擊飛桃豹馬槊。天下人都道這一招是攻勢,卻不知道但這一招並非隻是至強的攻擊,而更有防守的變招在其內。


    這招數本就是祖逖渡江之時,中流擊楫,麵對滔滔江水的洶湧不斷,而感悟領會出的。想那江水綿綿,可動萬斤頑石、可耗鋼鐵泥丸,但同時也可禦千年風雨、消磨河道阻礙。


    所以,至強攻擊的攻擊之內,必然蘊藏著至強的防禦,天地萬物,陰陽相輔,這攻擊之內又何嚐沒有防禦之勢。


    而且,祖逖自來到掘鯉澱,見到蘇良習武後,十分喜愛蘇良的用心,以及他在馬槊上的天賦。


    加之祖逖在武藝上,也一直沒有一個傳人,因此對蘇良傾心教授,這一招大江橫楫,就是祖逖特意教給蘇良的,雖然隻是一招,可其中的變化卻足有十幾種。


    蘇良刻苦用功,加上天賦極高,此刻已經學的七七八八。


    孔長不明就裏之下,自然是要吃個暗虧。


    此刻,見蘇良竟然想要硬欄自己這一刀,雖然被那遠遠不斷湧來的力量震得手臂微顫,但並未感覺到酸麻。


    因此,卻是毫不在意,反而以為蘇良已經力竭,力氣隻能發揮出這麽大,卻是獰笑一聲,手中長刀二次發力,狠狠斬在了蘇良的馬槊槊杆之上的同一位置。


    這次,那千錘百煉過的槊杆也被砍出一道缺口,這馬槊今後的實用價值畢竟大打折扣,這把上好馬槊算是廢了。


    可蘇良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心疼,暴喝一聲喊殺,腰腹和手臂瞬間爆發出一股超越了孔長所能壓製住的力量,接著馬槊猛的一揚,有若衝天而起的蛟龍。


    在如此力量激蕩下,孔長再也握不住大刀,更不用說再壓製蘇良的馬槊,加上他本身就是反手出刀,這一刀不能用盡全,此刻隻覺得雙手劇痛,大刀直接被磕飛,砸中了一個倒黴的匈奴漢國騎士。


    這一守一攻間,蘇良已經盡得祖逖這一式大江橫楫的真意,隻是孔長倒黴,成了蘇良這一招的試驗品。


    孔長大刀被磕飛後,整個身子也被這巨力帶的踉蹌向前一撲。


    然後他也算反應迅速,借著這一撲的力量,迅速脫離出蘇良大刀掌控的範圍,然後第一時間就抽出了腰間的腰刀,轉身麵對蘇良。


    孔長這腰刀雖然不是一般匈奴漢國騎士的馬刀,而是精鐵鑄就的利刃,不比晉軍的環首刀差,但和蘇良手中的馬槊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他這邊腰刀剛剛舉起一半,蘇良的馬槊就已經順勢斬來,馬槊槊鋒寬大,足矣用作劈砍。


    滄浪一聲,孔長雖然竭力攔住了這一槊,但手中的馬刀已經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迅速變成了彎曲的直角。


    隨後,不等孔長再有所反應,蘇良馬槊已經頂在了孔長的胸前。


    三招,果然隻是三招,蘇良勝,孔長敗,束手被擒


    蘇良冷冷的看著孔長,喝道:“孔長,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說?”


    此刻,戰場之上交戰的雙方士兵都是一愣,和支雄齊名的孔長竟然就這樣,被這個帶著麵具、不打旗號的漢將製服了。


    遠處觀戰的石勒一看這情況,氣得身子一晃,一旁的夔安忙扶住他。


    就連張賓此刻都是目瞪口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在蘇良這樣的極致武力麵前,除非事先謀劃好,否則張賓的智謀也無用武之地。


    而在場中的孔長已經是雙目通紅,嘴中不甘道:“我是敗了,可你究竟是誰?”


    蘇良卻並不直接回答他,卻猛然看向遠處石勒所在的方向,朗聲喝道:“石勒小兒,支雄在昨日已經被我家主公斬首祭旗,今日我再殺孔長為你地獄開路,至於你的腦袋就留給我家主公親自取吧,你去地獄和他們匯合我,叫蘇良,你們記住,我叫蘇良,今日斬劉征、孔長者,狂瀾軍校尉――蘇良”


    說完,馬槊一揮,劃過孔長的脖頸,孔長好大的頭顱頓時飛上半空,脖腔中的鮮血直接飆射在蘇良的身上,那無頭的屍體兀自不倒。


    蘇良反手,將從半空落下的人頭抄在手中,然後幾個箭步竄到已經站起身的青驄馬上,手舉孔長首級,對著四周的石勒大軍喝道:“匈奴逆賊,無恥走狗,我等漢民,必滅爾族”


    ~~~~~~~


    “令狐族長,您可想好了,若是不與我家大人合作,你們私販兵器、海鹽,與海盜勾結的證據若被上邊知道,你們令狐一族必有滅族之禍”


    大晉揚州毗陵郡京口縣,太原令狐氏族內的一間密室內。


    現任令狐氏族族長令狐微正緊鎖眉頭,嘴角卻又拚命想要擠出一絲微笑,這模樣卻顯得十分的滑稽、可笑。


    而就在他的麵前,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客位上,手拿著一份絲帛來回搖晃著:“令狐族長,我再提醒您一句,大人的話您若不聽,將來出什麽事情,不要來找我說和。”


    令狐微雖然已經年近六十,卻看的明白,就在那中年男子舉起的絲帛上,記載了令狐氏這一代族人中的某些人私自販賣兵器、勾結海匪的證據,雖然這些事情他真的不知情,也與令狐一族並無太大關聯。


    可令狐微知道,若這證據被某些人得到,而自己還不聽他們指揮,那等待令狐一族的,的確會如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所言一樣:“令狐一族必被滅族”


    令狐微不是沒想過一把搶過那證據毀滅掉,眼前這個男子也隻是個文士,並不擅長武功,自己若動手,肯定可以製服讓。


    可他更明白,對方既然敢用這個來威脅自己,那麽這個就絕對不會是孤本,說白了,對方現在就是在試探自己的底線。


    他若發怒,或者搶奪這個,那就再無挽回的餘地了。


    作為三國時曹魏名臣令狐邵的直係後代,令狐微人如其名,行事極端謹小慎微。


    畢竟當年令狐邵的親子,也算是令狐微的叔爺的令狐愚,就是因為參與上層的爭執鬥爭,站錯了隊伍,謀廢立之事,而被誅了三族。


    如今,往事過去還不足七十年,令狐微自然不敢帶領家族輕易冒險,他擔不起這個責任。


    而且令狐微很清楚眼前的這個男子代表的是誰,那是一個足矣震驚天下的名字,他若這有意算計令狐一族,那麽在江左的這一脈分支,必然要煙消雲散,成為曆史。


    合族上下,近八百口人的性命,他豈能妄自不顧。


    所以,令狐微此刻根本沒有能力說不,隻能拚命露出討好的笑意。


    他強自堆起的滿臉笑意,讓他的模樣如一朵菊花般緊蹙在一起,這笑容若落在王烈的眼中,一定會驚呼:“這分明就是令狐艾那個猥瑣家夥的老年版。”


    “大人,這些事情我事先真不清楚,都是某些不爭氣的族人背著我做的……”


    那中年男子卻毫不客氣的打斷令狐微道:“這些話你和我說沒用,你覺得我家大人會相信麽?或者說,你覺得江左的諸公,還有飽受海匪欺淩的人們會信麽?”


    令狐微被他如此打斷搶白,卻是毫不生氣,更加客氣道:“嗯,所以才懇請大人代為解釋,我們合作是肯定要與大人合作的,隻是最近那東海王氏逼迫的是在太緊,我們……”


    那中年男子不滿道:“東海王氏的事情,我早就說了,他們畢竟是琅琊王氏當年的一個分支,你們不要總想著取而代之。而且你不要考慮這個,隻要你和我們家大人合作,肯為我們家大人做事,那麽我家大人保你們令狐一族無憂,就算是東海王氏,也不敢再壓你們一頭。如何,你可要想好了啊,令狐微族長”


    令狐微沉吟片刻,抬頭無奈苦笑道:“我有權利說不麽?”


    那人搖搖頭:“你,沒有選擇”


    令狐微一怕麵前案幾:“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事成後,允許我們南遷去廣州,並設僑太原,允許我們令狐家族自稱一體。”


    那人點點頭,笑道:“這些都好說,莫說設置僑民一郡,就算是僑民一州都有可能。”


    令狐微聞言,連連點頭,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


    那人卻心底暗道:“果然是貪心的白眼狼,不過你們就做白日夢去吧。”


    兩人隨後又談了些合作的事情,正這時,忽聽得院落外一陣喧嘩,吵鬧聲似乎就自門前的道路上。


    接著一個聲音道:“二少爺,老爺正在見客,您不能進去。”


    但片刻,還是有人大步走進來,在屋外喊道:“令狐靜求見家主”


    “這個逆子怎麽闖進來了?”令狐微有些詫異,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


    那中年男子卻笑道:“你兒子在建康做的不錯,已經當上了軍主,若你肯繼續為我們效命,將來他就算做個將軍也是容易的事。”


    令狐微連忙換上感激的笑容,心下生出幾分怒氣,對方這哪裏是示好,分明是表露出可以隨時掌控自己一切的意思。


    自己聽話,就給自己兒子機會;那如果自己不聽話,或者少有不如意的地方,難道他麽就要毀了自己兒子?


    可是,他就算明白這一點,也不能提出反對意見。而且,既然的二子從建康來求見,想來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


    令狐微告了一聲罪,但那男子卻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反而一副爽朗模樣道:族長大人安心會客,我這裏等著就好。”


    令狐微心下猶疑,不知道這男子是什麽意思,但又不敢忤逆這男子。


    令狐靜一進屋子,也沒看屋子裏有沒有人,直接拜倒道:“父親大人,輕微孩兒做主”


    令狐微一聽,連忙叫令狐靜起來,問道:“靜兒,究竟是合適?你現在不是應該正在軍中當值,怎麽又回家了?”


    令狐靜卻忙道:“爹爹有所不知,孩兒現在已經沒臉當兵了。”


    令狐微一聽,奇道:“為何無臉?”


    令狐靜道:“乃是被那令狐德的逆子令狐艾羞辱,孩兒自己丟臉不要緊,但怕丟了咱們令狐一族長房嫡傳的麵子,這才向長官告假,回來說與父親說。”


    令狐微一聽,微微一愣,滿是懷疑道:“阿德的那個小子來江左的事情我知道,可他怎麽又遇到了你?”


    令狐靜忙把當日在建康城中的事情說了一遍,卻不說自己如何羞辱令狐艾,隻說令狐艾無禮,因為父親令狐德的事情,對家族懷恨在心,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羞辱他們長房中人,自己看不過他的行為,才動手不敵芸芸。


    令狐微聽完,也沒有什麽表示,隻是歎息一聲。


    其實,作為父親,他最了解自己的兒子不過;作為族長和名義上的堂叔,他也十分了解令狐艾。


    所謂令狐艾羞辱令狐一族的事情,更是無稽之談,當年令狐家族那般對不起他們父親,令狐德都告訴令狐艾不可有怨恨之舉。


    到是令狐微,被自己慣得不像樣子,很可能是他說了那些話,卻扣在了令狐艾的脖子上,不過當著外人的麵他又不好說破,隻能不做評價。


    想到這些,令狐微又問:“靜兒,令狐艾羞辱了你,你自找他去講理,你又為何回到族內,他難道還回來麽?而且,我就算想為你做主,也距離他太遠,沒有這個能力啊?現在我正接待客人,你暫且的等等。”


    令狐靜一聽,忙道:“父親有所不知,我已經探明,這次令狐艾那個混蛋是準備把他那死鬼父親的墳墓和遺骸遷徙到幽州去,所以他此行必然會來族內祭祖遷墳,父親隻需要……”


    令狐微聽完這些,連連搖頭,表示不可。


    那邊那個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中年男子卻忽然插話道:“族長大人,做什麽、不做什麽都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您要知道,這令狐艾主公也很想要他好看”


    令狐微心底一抖,暗罵令狐靜給自己及家族惹麻煩,至於令狐艾,他現在也不敢去保,畢竟家族的利益大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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