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先下手為強


    褚洽本想扭轉局勢,重新掌握主動,邀請王烈去後堂敘話。


    王烈卻笑眯眯的道:“不急,褚大人,請和我一起審案。”


    “審案,王烈不是來拜見自己,而是來審案?”


    諸洽奇怪道:“審案?有什麽案件是我不知道的?”


    王烈也是一臉詫異,仿佛聽到了這個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樣,驚詫道:“諸大人真不知道,此事可是與褚大人有關啊?”


    諸洽更是一臉糊塗:“確實不知,望將軍明示。”


    然後抬眼看向四周,隻見縣丞鄭濤正在角落站著,看向自己的時候點點頭,表示沒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而其餘幾個官吏卻都不見蹤影,想來已經回家休息了。


    “這些家夥,一有事就全不在,這個鄭濤到頗忠心,將來可以重用一二。”褚洽想著這些,覺得事情還在自己掌控中,心底也就沒有了慌亂,自己走到幾案前坐下,然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副入定的模樣。


    王烈斜眼看了看他,心中暗罵:“老東西,一會看你還怎麽裝人。”


    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謝艾。


    謝謝用扇子擋住口鼻,輕聲道:“剛剛孫安已經派人送信,一切順利,就等他自己入套了,主公可依計行事。”


    然後猶豫了下,又補充一句道:“主公,當斷則斷,萬不可心軟,就算褚洽無罪,今日也要拿下他,更何況剛才那鄭濤已經交代了一切,這褚洽絕對是狼子野心,一心要陷害主公,絕對留之不得,而且江左世家皆庸碌無為之輩,不足畏懼。”


    王烈聽了,看了自己這位眼高過頂的參軍一眼,心道:“這天下世家,你又能入眼多少?”


    不過想一想,自己不也一樣麽,若是自己辦事瞻前顧後,又哪能有今日之成就?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擊鼓的聲音,諸洽一愣,瞬間反應過來,這是縣衙外擊鼓鳴冤的聲音,卻是邊轉身邊下意識喝道:“什麽人擊鼓,鄭濤你去看一下,我正與武功侯說話,沒時間問案?”


    鄭濤剛要出去,王烈卻一擺手,笑道:“誒,褚大人,你身為一縣之長,怎麽能對百姓的冤情置之不理呢?今日正好我也在,咱們就一起審案吧!”


    褚洽聞言,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王烈所說的審案就是在等這些人啊。


    隨著王烈的話語,鼓聲更勝,接著戛然而止,隨後一群百姓被幾個狂瀾軍士兵從從堂外帶入,諸洽手下那些家將和縣衙的軍卒一看,立刻衝山去,想要攔住這些百姓。


    王烈一看,一拍幾案,怒道:“爾等要做什麽,難道想阻止本官問案麽?”


    那些褚洽手下的家奴卻下意識的看向褚洽,褚洽氣得暗罵他們糊塗,這時候明顯要以王烈為主,你們看我做什麽?


    諸洽連忙喝道:“你們都給我滾一邊去,這裏沒你們的事情”


    一幹家奴和騎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準備離開。


    王烈卻喝道:“不用了,爾等就老實呆在一邊,一會就有你們的事了,免得跑來跑去麻煩。”


    諸洽一聽,心頭升起不妙的感覺,但他卻怎麽也想不到在自己什麽都沒有做的情況下,王烈竟然準備搶先下手,根本不給他一點機會。


    那邊王烈已經喝道:“堂下之人有何冤屈,今日本侯問案,爾等不必害怕,速速說來?”


    幾個年紀稍大百姓對視一眼,立刻排眾而出道:“大人,我們要告狀,請大人為我們做主”


    說完,就拜倒在地,長跪不起。


    王烈立刻換了一副相對和藹的麵孔,示意蘇良去將幾人扶起,然後溫聲道:“長者請起,請問你們要告哪一個?”


    其中一個須發潔白,上邊卻有點點紅色血跡的老者一聽,頓時做出一副滿臉激憤的模樣,一指一旁的諸洽道:“大人,我們要告這江都縣令諸洽縱奴行凶,毆打百姓;平日他更縱容手下搜刮百姓和商家,勒索我等世家錢財,請大人明察”


    諸洽一聽,臉色一變怒道:“你是什麽人,敢來誣告本官?是誰指使你的,你們不知道誣告是要發配三千裏的麽?”


    那老者卻並不害怕,迎著褚洽的目光道:“太原令狐微。”


    褚洽一愣,片刻有些驚詫道:“令狐微,你不是大將軍的人麽……”


    然後自覺失言,心下暗自嘀咕:“臨來時,有人告訴我,說這令狐微與王烈為敵,是王處仲一派,可是拉攏,將來用作刁難王烈的先鋒。可是自我來京口,一直到返回建康為止,他根本不曾來拜見,十分無禮。怎麽這次卻忽然出現,並且來指正我?難道他得了失心瘋不成?”


    褚洽心下狐疑,思維上一時間也有些轉不過彎來。


    的確,僑居京口的令狐氏族長令狐微之前一直與自家子侄令狐艾有誤會,因為令狐艾是王烈的人,所以大家都認為他們和王烈也有不可化解的矛盾。


    在加上令狐微的兄弟令狐遠和杜弢假扮的吳名也暗中有過交集,並且曾刁難過回鄉省親取走父母遺骸的令狐艾。


    可以說,這個仇在褚洽身後那個大人眼中應該是已經結下了。


    但他們卻沒有想到,令狐微也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是他們手中的牽線木偶。自從出了令狐遠被海匪算計的事情後,令狐微就已經知道自己兄弟令狐遠在杜弢的慫恿下和海匪勾結,不但損失了族內數百萬錢,最後還因為這個被抓,現在被海匪劫走後音訊全無。


    當時他屈從於杜弢假扮的吳名,也是因為自己族內麵臨這樣的破產危機,所以才委曲求全,可在經曆了令狐艾的事情後,令狐微反而看開了很多,至少再不想與杜弢這樣的人謀皮。


    而且,令狐微更開始對杜弢身後那位大人的身份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之前他也一直以為杜弢是王敦的人,可是一係列事情發生後,他們令狐氏一族不但沒有得到王敦的庇護,反而在京口越來越被歸順於王敦的世家敵視。


    因此,那時候他已經不想再與杜弢他們合作下去。


    所以,自從褚洽上任,令狐微雖然不知道褚洽是哪一方的人,但至少在明麵上他隸屬於王敦,而他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麽再參與政事的念頭,這才一直沒有去拜見。


    隨後,又發生了一係列事情,讓令狐微徹底倒向了王烈。


    先是令狐微的兒子,建康中軍軍主令狐靜在任上忽然失蹤,令狐微親自去建康尋找未果。


    令狐微無奈下,隻能找杜弢幫忙,但那時杜弢正忙於東海的事情,哪裏有心情管這樣一個已經快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小家族族長兒子的死活。


    所以在譏諷幾句後,就根本沒有理會這件事,直接不再見令狐微。


    令狐微又氣又急,回到京口大病一場。


    而這時,王烈帶軍來到京口,令狐微聽人提起,說令狐艾現在已經王烈手下的第一參軍,這次又跟隨而來,心下不禁悔恨萬分,早知道令狐艾有今日成就,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四處鑽營,卻隻被人當傀儡利用?


    看那陳郡謝氏,本來也不過就是二流世家,卻因為謝鯤與王烈交好,如今已經穩居一流世家前列。


    一想到這些,令狐微就覺得自己是一步錯,步步錯,更擔心令狐艾會鼓動王烈來報複自己。


    但他等來的卻並不是令狐艾的報複,而是傳遞來的橄欖枝。


    令狐艾在剛到京口的第一個晚上,就悄悄駕車來到族內,除了一名車夫甚至沒有帶一名親衛。


    令狐微以為令狐艾是來尋仇,卻沒想到令狐艾將自己的兒子令狐靜直接送了回來。


    令狐微老年得子,就這麽一個兒子,一見令狐靜除了有些消瘦外,卻安然無恙,心下頓時大喜,對令狐艾也客氣了很多。


    令狐艾也直接到:“令狐靜是被我家大人手下的密探抓走,但如果這次不抓他,他也會被背後主使他對付我家主公的惡人殺人滅口,因為他曾經幫助那些人做事,這點你可以自己問他;這些日子,他一直生活在建康,不曾受到什麽委屈,性格也沉穩了許多,希望你能好好管教他,別在讓他親信人言,為人所利用。”


    令狐靜一見令狐微,也是痛哭失聲,說明了當日被人擄走,卻被王烈的手下所救的情況。


    令狐微一聽,更是氣憤不已,對令狐艾道:“阿艾,以前是伯父對不起你,但希望從今天起你能原諒我們,而我們這次事了後,也想率全族重回太原,我這族長之位就由你接任吧。”


    令狐艾聞言,正色道:“既然伯父徹悟,小侄也不敢居功,至於族長之位伯父可先擔任,我家主公覺得阿靜兄弟文武雙全,可以重用,想錄他為將,我,阿泥和三人正好在軍中互相照應,等他今後取得了成績,也好接替伯父的位置,伯父可願意?”


    令狐微一聽,有這等和王烈扯上關係的機會,他哪裏能不幹。


    而且他看令狐靜,現在也的確少了原來身上那份輕浮,眼神也變得堅定了許多,立刻應允下來。


    但令狐微心中也是擔心,生怕王烈隻是想利用自己,猶豫再三,問令狐艾道:“武功侯到底想要我們做什麽,老朽怕做不好……”


    令狐艾自然知道令狐微怕什麽,卻正色道:“伯父,想我當年不過也就是個縣令,無功績也無名聲,我家主公都誠心用我,如今隻要伯父幫他在京口穩定局勢,就是大功一件,還有一件就是要對付褚洽,伯父你放心,此事了後,咱們一起重返太原,重振令狐氏的輝煌”


    令狐微聽了,這才放下心來,令狐靜在家中安心陪了老父幾日後,也自去軍營和王烈報道。


    令狐靜雖然在初始性格有些囂張,但他本質不壞,至少沒有像令狐遠那樣,勾結外人,欺辱自家。


    隻是因為小時候被令狐微慣壞了,才會和令狐艾有衝突。


    而令狐靜從小也是苦讀詩書,能文能武,否則王敦也不會傻到封他做軍主。


    王烈也不負前言,考察了令狐靜以後,封他為校尉,暫帶步軍。


    令狐微一見,更是徹底死心塌地起來,決心為王烈效命,報答他不計前嫌的恩情。


    這才有了剛剛令狐微出麵指正褚洽的一幕。


    但這些前因後果褚洽並不知曉,因此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沉浸在驚詫中。


    他雖然不曾見過令狐微,但令狐微一族和王烈手下令狐艾的關係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兩人間的矛盾,可這令狐微今日為什麽要忽然挑出來指責他枉法呢,難道他就不怕引來王敦的報複?


    更何況當日那個吳名不是吹噓這令狐氏是他手下一條忠狗麽,如今狗卻反咬起來。


    正思索間,王烈已經喝道:“既然是要告狀,當有事主和證據,可不能隨便胡言亂語”


    說完又狠狠一拍幾案:“若是誣告,本官嚴懲不殆”


    褚洽一聽,思維更加混亂,怎麽王烈又似乎是在幫他說話?


    難道這令狐微不是受王烈指使,而是別人?是司馬睿。還是陶侃?


    但機會難得,褚洽忙道:“大人,這是誣告,請侯爺明斷!”


    那邊令狐微卻大聲道:“王將軍,小人不是誣告,小人有證據,請大人允許證人入堂”


    王烈點點頭,不一會,幾個百姓被人用門板從堂外抬了進來,這些百姓渾身鮮血,哀號不止,其中一個傷勢較輕的,一看到王烈就爬下了門板,悲呼道:“請大人為我們做主”


    王烈忙和顏悅色道:“不要哭,不要亂動,以免扯動了傷口,有什麽冤屈你說出來,如屬實本官給你們做主”


    這副景象,落在堂下百姓眼中,頓時都稱讚王烈愛民如子。


    此時,就算褚洽再笨,也知道王烈這是要拿自己開刀。


    但褚洽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他,而且自己的身份王烈也沒有道理知道,現在王敦明明和王烈在名義上有盟約的,王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對自己下手?


    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自己的兒子褚裒曾想求婚謝甄兮,可堂堂鎮東將軍會為這兒女之事與自己為難麽?


    但褚洽想錯了,王烈就是這樣一個至性至情的人,也許別人不會,但既然謝甄兮是他的女人,那麽就算他不清楚褚洽還對他做過什麽,甚至不用知道褚洽到底為誰做事。但憑他們陽翟諸氏曾經設計誆騙謝家,打壓謝氏,王烈就有足夠的理由來收拾他們了。


    當然,今日問題的關鍵卻還是褚洽可能與那幕後要對王烈下手之人有關,以王烈的性格是絕不可能等到褚洽真的危害到了他再動手,必然是要先下手為強,反正這等偽君子平日就劣跡斑斑,今日懲戒一下也算為民除害。


    那邊,幾個百姓再次拜倒,然後開始哭訴褚洽剛剛在街上是如何縱容手下惡奴鞭撻百姓,甚至出刀劈砍的事情來。


    王烈越聽麵色越難看,雖然這其中有他的安排,可是後來褚洽手下能毫無顧忌的拔刀麵向普通百姓,也足見其平日囂張跋扈的本性。


    王烈本身是騎兵出身,深知在戰馬加速的作用下,就算是用刀背,也能將人打死打殘的,沒有深仇大恨絕對不能下此狠手,而褚洽的手下卻能毫無顧忌的如此,足可以給王烈一個收拾他們的理由了。


    褚洽卻是越聽越心慌,心中更加確定這件事是王烈在背後搗鬼,可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王烈為什麽迫不及待的在自己回到京口第一日就對自己下手,他就不怕這樣做引起江左世家、豪強敵視麽?


    或者說,王烈今日根本沒有收拾他的必要啊?王烈不可能神機妙算到自己要對付他吧?除非是自己手下這些官吏……


    想到這裏,眼睛惡狠狠四麵掃看,隻見鄭濤依舊一副不知情的模樣立在那裏。


    見他這副模樣,褚洽心中有氣,但又不能上前去質問。


    不過,就算到了現在,褚洽也不相信王烈會用今日縱容家奴行凶這件事情來治他的罪。


    在江左,乃至整個大晉,尊卑有序,就算自己真的縱容手下打了幾個賤籍百姓,頂多也就是被人非議幾句,難道王烈還想懲罰自己不成?


    “所以,今日王烈小兒應該隻是為了恐嚇我,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弄不好也是因為前些日子,我們陽翟諸氏家族逼迫陳郡謝氏過緊,而那謝氏又是他的盟友,他才如此而為;至於我的身份,就連王處仲也不清楚,王烈更沒有理由知道才是。”


    想到這些,褚洽心中的惶恐淡去,又挺起了胸膛,冷眼看著那幾個百姓哭訴,心下卻盤算今日過去後,如何想辦法收拾這幾個百姓。


    至於那令狐微,也是世家出身,看樣子已經是徹底投靠了王烈,卻隻能暫時咽下這口惡氣了。


    等那幾個百姓先後說完了冤屈,王烈卻冷聲對褚洽道:“褚大人,你可有解釋?”


    聲音已經沒有了先前那份溫和,一雙鷹目更是死死盯住褚洽,而此刻四周的狂瀾軍將士也已經進入了大堂,緊盯著褚洽手下那些騎士,隻要他們有異動,就一網打盡。


    今日這個局麵,已經是徹底決裂,王烈就是要搶先下手,鏟除褚洽這個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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