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城市,四周果不其然是一片的硝煙彌漫,居高臨下的看著,往日裏已經建設到井井有條的城市如今就像再次遭了一遍災劫一般。到處都是倒塌的殘垣斷壁,很多地方都可以說是又成了一片廢墟。


    不止如此,黑色的坑洞,灰色的硝煙和白色的垃圾中,還混合著另外一種顏色,血紅。


    但並非是有什麽新鮮的血跡和戰鬥,而是一些讓月嫿覺得十分刺眼和違和的東西——血字標語和扭曲的圖畫。


    好在臨了據點,這種讓人不安的東西漸漸消失,商業大廈周圍,仍舊是一片詭異的祥和。


    直升飛機直接降在了寫字樓的樓頂上,當然事先先讓淩夕去打了個招呼清過場,否則這麽直接過去絕對是挨槍子的份,畢竟尤鴻漸和孫尚香誰都不是吃素的,還有個幾乎是熱武器專家的唐柔,和比起當年的淩夕也不遑多讓的弓箭手六子。


    從頂樓直接下去,黑色的軍靴踏在走廊的紅地毯上,月嫿看到的是周圍大量增加的警備力量,有異能者也有普通士兵,但無一例外是恭敬而狂熱的視線,雖然所有人都有條不紊,但是她仍舊還是隱約感到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重。


    一腳踹開了朱紅色的木門,房間裏麵已經坐滿了人。


    尤鴻漸坐在床上倚著落地窗看著外麵,孫尚香坐在茶幾前翻她的表格,唐柔把腿敲在茶幾上來回拆卸手中的槍械,六子站在沙發邊望著他們發呆。


    他似乎是一直在盯著門。所以看到月嫿他們的時候,先是驚訝,然後就變成了狂喜。


    “小姐,師傅。你們回來了~~~”他樂的手舞足蹈:“剛才大姐頭讓人來傳話的時候我還不信呢~~~”


    “妞兒~~~”


    一陣勁風撲麵而來,月嫿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張臉就被埋進了兩團溫熱的柔軟之中。她拚命了掙紮了兩下未果,好在裴羅笑了兩聲之後終於伸手把唐柔拉開了。


    “帥了啊~~~”唐柔精致的五官上滿是曖昧,甚至還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唇角:“真性感~~~你這樣子,我晚上會忍不住去找你……”


    “不要見麵就推好嗎?你好歹給我留點麵子吧。”搖了搖頭,月嫿無奈的笑道。


    唐柔挑了挑眉,剛準備說什麽,後麵就突兀的傳來了一聲口哨。


    “真大~~~”


    翻了個白眼。她知道又要開始了,吹口哨的人是陸遠亭,可是出言調戲的卻是洛雨。


    “柔柔,打架出去打。”


    一句話說完,身後就傳來一聲怦然巨響。她從善如流的準備關門,卻驚訝的發現陸遠亭的身影露了出來。


    “不關我的事~~”他攤手,狹長的鳳眼笑的像是狐狸一樣。


    “不關你的事才怪~~肯定又是你慫恿的。”攪風攪雨是他一向的愛好。


    任由陸遠亭關上了門,月嫿在唐柔剛才坐的位置坐了下去,然後她伸手隨手拉過了孫尚香麵前的紙張。


    “你看起來,還挺不錯呢。”孫尚香的神情仍舊滿是陰冷,她偏頭看她:“氣色不錯,看來沒吃什麽苦。”


    “我一般喜歡把苦都給別人吃~~~”笑著應了一句,月嫿把那些看不懂的表格扔回了桌子上。然後一把抱住了身側的人:“啊~~~香香姐,想死你了~~~”


    “確實。”孫尚香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有些陰沉的臉上終於帶上了一絲笑容。


    鬧騰了一陣,直到她自己也覺得累了才放開了孫尚香,直接把穿著軍靴的腳架上了麵前的茶幾,姿勢雖然不如剛才的唐柔那麽誇張。但是也不遑多讓。


    “你能學點好的嗎?”孫尚香抬眼,一把拍在了她的腿上。


    “為什麽隻有我應該要做淑女?”月嫿表情誇張的嗔道:“這不公平。”


    “因為隻有你才坐在神壇上。”房間的另一側傳來了一聲輕笑,聲音很空靈:“上行下效,你必須學習點禮儀,這樣才不至於把所有人都帶壞。”


    “我寧願他們都跟著效仿~~~這樣可以重現盛唐之風,女人可以騎馬打球招搖過市,男人都是氣管炎。”


    嘴上雖然這麽說,月嫿還是把腿收了回去,然後她支著下巴看向了窗邊的人,長長的黑發,精致的五官,白皙到透明的肌膚,眼圈有些發黑,唇是淡淡的紫色,但顯然是一種另類的病態美,卻隻讓人覺得怦然心動,我見猶憐。


    “最近身體怎麽樣?”她笑道。


    “很好。”尤鴻漸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裴羅,又點了點頭。


    “美人兒~~~見到你真高興~~~”月嫿笑的很懶散:“真的,隻要一看到你,我就覺得所有的煩惱都沒了。”


    他的氣質真的很特殊,那種淡雅閑適的感覺,好像不存在與這個世界一般,硬要說的話,有點仙吧……


    看到他以前,她從來不相信有人可以脫俗到這種沒有一絲煙火氣的地步。


    於是她忽然大笑起來:“陸遠亭,你看看,這才叫脫俗~~~”


    “好吧……”陸遠亭上上下下打量著尤鴻漸,但對方隻是靜靜的看著他笑,半晌,他歎道:“我承認。”


    大抵上介紹了一下諸人,月嫿又看向了尤鴻漸:“說吧,怎麽了?”


    “小事而已~~~”尤鴻漸輕笑:“首先還是恭喜你吧~~~看來那邊的事情算是不錯?”


    她那身軍裝很能說明問題,好吧,她其實就是想秀一下,還不允許她衣錦還鄉麽?


    月嫿搖了搖頭:“還行吧,把家裏的事情平了之後,我還會再過去。”


    “想通了?”尤鴻漸偏頭。


    “……嗯~~~”月嫿淡淡的笑了笑。


    尤鴻漸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你想怎樣?”


    “神權。”想了想。月嫿又道:“也不一定吧。”


    “嗯,我明白了,宗教信仰啊……這種時候,確實有優勢。王權可以被掀翻,神權一旦確立就永遠是超脫於世俗的。”


    “而且這是必然的,苦難會造就希望和逃避。有需求就會有供給,信仰是種必然。”尤鴻漸頓了一下:“但這個還是稍後吧,先說眼前的事情。”


    “差不多是如此吧~~~”再次感歎了一句,月嫿道:“你搞什麽呢?我看外麵硝煙彌漫一片狼藉的?警備力量也增強了?誰呢?”


    “第一長老。”尤鴻漸答道。


    “那也不至於這麽人人自危吧……”說到這裏,月嫿忽然頓了一下:“你故意的?”


    “當然。”尤鴻漸笑道。


    “你想把所有反對分子一把肅清?”


    “不全是。”


    月嫿偏頭看他,想了半天仍舊沒想出個所以然,示敵以弱常常是為了引蛇出洞。但是這也會帶來破壞性的結果和損失,所以……


    “你在製造正義和邪惡?”頓了一下,她皺眉道:“沒有這種必要吧,足夠的利益之下洗腦和傳謠就可以達到目的了,這樣隻會擴大損失。”


    尤鴻漸笑著看著她。開口道破了謎底:“對於掌權者,舍小才能博大。對於下層人,隻有親身經曆的錯誤和痛苦才足夠刻骨銘心,他們會因為欺騙和損失而惱羞成怒,你卻可以借此登上神壇,並且締造不可戰勝的神話。”


    他笑道:“你不是王的繼任者,你就是你。”


    月嫿怔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全身上下仿佛被電流擊透。良久,她才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無奈的扯了扯唇角:“我去……以前就覺得你很可怕,果然沒看錯,你居然敢於把王留下的規矩都清盤?!我從來都沒那麽想過……那這麽說~~~死了多少人了?”


    尤鴻漸輕輕的笑笑,若無其事的道:“四分之一吧。事情進行的很順利,由於刻意示弱,大部分人都跟著第一長老參與了暴動,現階段生產已經基本停滯,民生相當的艱難,已經出現了大範圍人吃人的慘況……不過,我們把防線收縮到了隻夠自保的程度,所有人都在等你回來。”


    “……那四分之一裏麵至少有一半都是你殺的吧,煽風點火敲悶棍,很適合我們的幾組暗殺者啊~~~”月嫿仰天長歎:“一群瘋子啊……”


    “嗬~~~”尤鴻漸輕笑:“你知道王留下的都是嚴刑峻法,所有人都生活的很痛苦,大家很樂於跟著第一長老打破這一切,並非都是我煽動的,不過你一定要這麽說的話,我也無所謂。總之人們暴動完了就會發現,沒了王的規則,他們生活的隻會更加痛苦而已,當然這種痛苦帶來的並非是悔悟,而是變本加厲的瘋狂。”


    聽到這話,月嫿看著他,沉默良久,最終歎道:“一群無知又可悲的人……”


    “哈哈~~~哈哈哈~~~”靠在門口站著的陸遠亭突然大笑了起來:“還真是脫俗啊!”


    月嫿翻了個白眼:“你們都是人才,不過,美人兒,你就這樣把生米給我煮成熟飯,好嗎?”


    “嗬……”他笑得雲淡風輕:“我知道你很喜歡那個人。”


    “那你也知道實際上我已經不再會反對這種事了……但是確實會覺得很別扭~~~”長歎一聲,月嫿道:“我的碑呢?”


    尤鴻漸笑了笑,答非所問:“第一長老已經搬進了雙子大廈。”


    “他敢染指那裏?”月嫿瞬間怒了,她一把拍在身側的扶手上,猛的跳了起來:“他也配?!”


    “嗬……”尤鴻漸沒有答話。


    月嫿站在原地,看著他久久不語,然後,她忽然淡淡的說道:“你希望我會說什麽?總有一天我要報複回來?”


    “我很期待。”尤鴻漸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什麽。


    月嫿咬了咬唇,也沒有再說什麽,她知道尤鴻漸是什麽意思,很多事情他都是故意的,明知道她在意,可是他仍舊不留餘地,徹底打翻了她曾經憧憬過的那個男人所留下的一切。


    可她報複不了他,打不能打罵不能罵,智商和狠辣上,兩人也相差太遠。


    唯一的方式就是……拿那個已經死去的人當出氣筒,那個至今仍冰封在她空間中的男人。


    提醒啊……可是,這種事,誰又能給足夠的承諾呢?


    良久,她隻是長歎了一聲:“第一長老大叔估計現在還在沾沾自喜勝券在握吧?真悲劇……徹頭徹尾的跳梁小醜。”


    這一次又被尤鴻漸悲劇了的人很多,她,第一長老,還有西疆的所有人。


    隻有災難才能造就英雄,隻有英雄才能登上神壇,可是哪裏有那麽多災難啊?就算是有那麽多災難,你也難保上天就不會隨著災難一起降下另一個英雄搶你風頭。


    所以,隻有自己製造災難而已。


    你以為鹹陽城真是項羽燒的麽?那隻是劉邦的一麵之詞。


    不要以為大家都說的事情就一定是對的,要知道真理永遠都握在少數人手裏。


    不過真實是什麽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借口就行了,所以,他可以無所顧忌的煽動矛盾,肆無忌憚的屠了小半個城的人。


    當然,這也跟那些人自己的無知有關。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走上了這條路,要麽死,要麽贏。


    想要不被別人掌控,那就隻能掌控別人。


    沒有對錯,隻有取舍。


    其實這還不是最可笑的事情,可笑的事情很多,比如兩國不斷的打口水仗,製造交兵假象,轉移國內矛盾,持續增加稅收。


    普通人隻會以為是在給國家做貢獻,他們以為緊緊褲腰帶熬過這陣子就好了,結果是……


    都是上麵的鬧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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