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三公子從書局裏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色,烏雲罩頂風雨欲來。應三公子有些與眾不同,他最喜歡這種烏糟糟的天氣,不冷不熱還伴著風。


    應三公子提著新買的書上了馬車,他沒有直接回府,而是驅車到了茶樓,他最喜歡在陰天的時候坐在茶樓窗下,伴著微風細雨品茶賞書。


    應三公子全身心沉浸在書本之中,沒有察覺到剛進來的小二提著水壺在他身邊已經站了許久,直到他的書童覺得這小二太過大膽,上前來驅趕,才注意到有人站在他身旁。


    應三公子抬頭看向身邊的小二,麵貌清秀的小二掙開了書童的拉扯衝著他眨了兩下眼睛。應三公子有些茫然,眼前的小二似乎有些眼熟,他揮揮手讓書童放開他。


    “你有事?”應三公子問小二。


    小二眼珠一轉瞟向旁邊的書童,書童有些氣惱地道,“公子,這小子太不老實了。。。”


    應三公子抬頭阻住書童的話,吩咐道,“你到門口守著,不要再讓人進來!”


    書童撅了撅嘴,雖然心裏不太情願,但也不敢違背自家公子的話,隻好氣鼓鼓地出了包廂守在門口。


    見書童把門關好,穿著小二裝束的梅香規規矩矩給應三公子行了一禮。


    “應三公子別來無恙。。。”


    “你。。。?”聽到對麵的人口出悅耳的女聲。應三公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應過來。試探地問道,“孝義公主?”


    梅香微微一笑。“三公子果然慧眼如炬。”


    應三公子對梅香的落落大方感到無奈,苦笑著搖了搖頭,“孝義公主要見在下,為何穿成這般模樣?”


    “我是要見公子,卻不想被人知曉我與你見過麵,一來想為自個少些麻煩。二來也是為公子著想不願給公子添麻煩,”梅香說道。(.無彈窗廣告)


    應三公子看了梅香一眼,起身把窗戶遮上了半邊,他多少已經猜到了一些梅香今日找到他的原由。但是梅香如此大膽的行為還是讓他吃驚不小。


    “孝義公主請坐,”應三公子提起桌上的茶壺先給梅香斟了杯茶,再給自己倒了一杯,他拿起茶杯走到窗口,望著窗外的景色,神思恍惚。


    梅香今日來找應三公子是為了三皇子謀算她嫁妝一事,她想了好幾日沒有想出好法子,隻能找應三公子談判試試看一途。


    其實梅香選中應三公子做突破口,多少有點欺負應三公子的意味。因為她知道應三公子在三皇子手下眾人中難得地中正,就算他幫不了梅香也不會出賣她。


    “梅小姐。你來找我是不是因為察覺到姬睿對你的糾纏?”


    應三公子開口正中梅香的心思,不禁令梅香對他更高看了一些。


    “我愁的不是姬睿,而是他背後的人,被人無端惦記算計實在不是什麽好感覺。。。”


    “這件事情你不用再擔心了,他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梅香瞪大了眼睛望著應三公子,“三公子,你的意思可是三皇子他。。。?”


    “你已經知曉這事是三皇子要姬睿做的了?”應三公子回頭問梅香,眼神中帶著疑惑。


    “這並不難猜,姬睿同我素不相識。若是背後沒有人指使他未必會想起有我這麽個人,再說了,姬睿不是齊王嫡子卻被封為世子,若想坐穩世子之位,最好的聯姻對象應該是世家小姐,而不是我這樣的孤女。。。”梅香解釋道,“剛才三公子那句話,我可否理解為,三皇子已經放棄謀算我的嫁妝了?”


    應三公子看了看手中的茶杯,沉聲說道,“三皇子已經得到他需要的東西,不會再惦記你的嫁妝了。(.)”


    梅香狐疑地看了應三公子一眼,雖然她覺得這事解決地太巧合了些,但想來應三沒必要騙她,也許是三皇子從其他渠道得到了錢財。


    梅香站起身,“即使如此,那我就沒必要在同三公子商談了,不管三皇子為何會改了主意,在下都謝過三公子。”


    梅香盈盈一拜欲待告退,應三公子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盯在梅香身上。


    “今日一別,小生以後恐怕無緣再與梅小姐相見了。”


    梅香疑惑地望著應三公子,“三公子,這是要出遠門?”


    “我們一家過幾日便要離開京城,今生我都不會踏入京城一步了。。。”


    梅香震驚,這個消息比剛才聽到三皇子放棄算計她還要令她感到震驚,“三公子。。。”梅香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事恐怕同應家族裏有關,不是她一個外人可以插嘴的。


    “離開京城也好,以三公子的才學,在哪都能建功立業,也許去了外麵更適合你,爾虞我詐少一些,有更多的機會做你想做的事,”梅香想到應三公子不在踏入京城,那多年後那次賑災他就不會去,也就不會死了,“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離了京城,得了天下。”


    應三公子目光炯炯地望著梅香蒼白的臉,再次感歎這個女子果然與眾不同。


    應三公子以他父親放棄家主之位,他們三房一家離開京城,他永不再踏入京城為代價,換取應家對三皇子最大的一次支持,應家將在兩個月內籌集四千萬兩銀子,交與三皇子填補戶部虧空。在另一麵,在接受應家援助的同時,三皇子應承三公子再不會打梅香的主意。


    應三公子這般做並未是為了梅香,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對家族之間的爭鬥對朝堂上黨派之爭感到了厭倦,梅香有句話說地很對,離開京城的確爾虞我詐會少一些。。。


    應三公子望著梅香黑亮的眸子,心裏忽然生出一股不舍和羨慕。


    “你很信任寶親王,”應三公子說。


    這是一句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梅香不知應三公子為何突然說了這麽一句,疑惑地回望應三公子。


    “這家茶莊是寶親王的鋪子,你敢在這裏喬裝與我見麵,不是因為對寶親王信任,就算出了事他也會幫你麽?”


    梅香聽了這話,先是一愣,旋即臉上微紅。她其實並沒有想這麽多,隻是潛意識裏覺得在寶親王的地盤上是安全的,便選在這裏同應三公子見麵。


    望著梅香羞紅的臉龐,應三公子目光微黯,他沉吟了一會送客道,“梅小姐,沒有其他事的話,你還是早些回長樂侯府吧,雖然這裏是寶親王的地方,可這裏的客人並未都是寶親王的人,被人認出你來客不太好。”


    梅香起身拜別應三公子,“三公子,後會有期。”


    應三公子嗯了一聲,“恕不遠送。”


    梅香回到長樂侯府,心情十分放鬆,今天的事情解決地很順利,她沒有做什麽三皇子那邊就放棄了,若不是對應三公子的人品很有信心,梅香根本不會相信,真是詭異地幸運。


    原本按照梅香計劃,先說服應三公子,再讓應三公子說服三皇子不要打她的主意,這事的成功率滿打滿算也就一成。


    梅香記得前世裏那位揭發科舉舞弊案的禦史的姓名,也記得那個揭發戶部虧空的官員姓名,她原本想以此作為條件,同應三公子談判,沒想到最後壓根沒用上。


    想到應三公子一家都要離開京城了,那後麵的兩場風波就不會波及到他,最後想要提醒的話也被梅香吞回了肚子裏。


    梅香之前還做了最壞的打算,她這一世絕對不會再嫁給姬睿,若是無法說動應三公子,不能打消三皇子謀算她的念頭,那她就逃出京城去,哪怕隱姓埋名做個普通人。這最後一步會很危險,會連累長樂侯府,會暴露青木等人,所以若非萬不得以,她不會走最後這一步。


    梅香並不知道應三公子同應家和三皇子所做交易的具體內容,但接下來的日子裏,長樂侯府沒有在收到齊王府的邀請,也沒有人來刻意找梅香,一切都風平浪靜。


    永安十年九月初,秋試放榜,幾家歡樂幾家愁。


    放榜兩日後,落榜的學子們開始整裝行禮,準備離京回家。


    放榜第三日,有學子跪在禮部衙門口哭訴,“科舉不公,考官徇私舞弊”,那名學子當場被人拖走,事後尋無所蹤。


    第四日,十多名學子聚集在禮部衙門口,要求禮部的人交出昨日那位學子,禮部再次派人壓製,將十多名學子扣押在禮部。


    第五日,數十名學子再次聚集在禮部衙門口,要求禮部放人,並斥責禮部徇私舞弊在先,扣押學子在後,禮部掌管科舉考試,但無權扣押學子。


    事態擴大,學子們群情激奮,在禮部官員發生了流血衝突,直到五城兵馬司的人趕來,將相應學子與官員全部拿下。


    震驚朝野的“永安十年科舉舞弊案”正是拉開了序幕,這是周溫稱帝後第一次震怒,其牽扯之廣涉及人數之眾,令京城大小官宦人人自危,就連那些沒有參與科舉舞弊的官員,也日日擔心被無辜牽連。


    三皇子的老師杜閣老,在入獄第二日便亡故了,有人說是畏罪自殺,有人說是含冤屈死,究竟真相如何百姓們無從知曉,風波未平,誰也不敢多言妄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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