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樣的一個地方啊,夾雜著腐敗的枯葉亂枝、各種動物的殘肢泥濘的地麵、幾乎垂落到地麵上的低卷的烏雲讓四周變成黑夜一般灰暗難辨、揮之不去的潮熱的濕氣,即便是對外界適應能力超強的修士,麵對這種汙濁的環境,也有些承受不住。若是受了傷、隻能像個凡人一般在泥地裏跋涉,還要咬牙忍受肉身上陣陣難忍的傷痛,更是吃不消。


    項宜斐如今,就瀕臨崩潰的邊緣。


    已經是第二十四天了,雖然他一直和項家族人一起行動,沒有淪落到孤立無援的窘境去,但不知為何接連被別派修士襲擊的他們,已經耗盡了靈石、丹藥、符籙,為了節約所剩無幾的法力,更是需要像凡人一樣用一雙腿來一步一挪的前進,別提有多苦了。如今他隻希望,一直沒有露麵的項真,沒有像他們說得那樣被倒黴的傳送到某個高階妖獸的巢穴裏、或者被對福靈雙佩虎視眈眈的凶徒給殺掉。


    “喂,你不會還在想著項真吧?她肯定已經沒命了,等過幾天出去,我要多討好討好七叔公,說不定他一高興,會把我收為養子呢!”不願悶聲不吭埋頭趕路的項祖廷,拉住項宜斐開始了第一千零一遍自說自話。


    項宜斐甩開他的手,憤怒的瞪了他一眼,“項真是你姑姑,你就這麽盼著她死?”


    項祖廷振振有詞,“屁個姑姑!若不是七叔公私下裏傳她厲害功法、又拿丹藥當糖丸的給她吃,她個贗品靈根的廢材,會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變成煉氣期四層的修士。還能參加秋狩?”


    說著說著又垮下臉,使勁跺了跺腳下的汙泥,滿臉厭惡,高聲抱怨起來,“秋狩個屁!以後老子再也不來了。純粹是拿仙爺當猴耍!”


    前方領頭的項宜鴻一回頭,責怪的看了過來。


    項祖廷一縮脖子,閉上了嘴巴。


    項宜斐裝作腳下不穩的低下頭去。心頭卻有些難過,祖寶,項真不見了。我一個人不知道能不能為你報仇……


    項祖廷安靜了一會。又忍不住扯扯項宜斐的衣袖,沒話找話,“哎,項宜斐,你說祖琳這個死丫頭怎麽大變樣了啊?我總覺得她越看越好看,當她看著我的時候,我的心都快不會跳了,恨不得將我所有的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就算沒有,我也願意為她去搶!”


    項宜斐不理會這個聒噪的家夥,但項祖琳的確是大變樣了。雖然細看還是那副可愛的眉眼,但總覺得她的臉上生出了別樣的光彩。讓人一見就挪不開眼睛,全部心神都被她那輕輕一瞥給帶走了,難道是女大十八變的緣故?可就算再變,蘋果臉還能變出狐狸的嬌媚來?


    正當一個說個不停,一個左耳進右耳出的時候,一直和項宜霜走在隊伍前列的浣兒和宛陵,越走越慢,不一會兒就和項宜斐兩人一起落到了最後麵。


    浣兒和宛陵好像已經達成了一致,一個拉住了項宜斐,一個拉住了項祖廷,最賊一般的低聲傳音。


    “阿斐,你有沒有發現祖琳有些不對勁?”浣兒傳音之後的聲音有些飄渺不清。


    項宜斐奇怪,短短一會就有兩個人提起項祖琳,但他也沒有細想,不耐煩的回道:“不就是好看一點了嗎?你們女孩子真是的,同性是冤家,是不是聽見項祖廷誇她、你和宛陵心頭不舒服了?”


    浣兒氣結,忍住想要暴揍這個不靠譜的爛弟弟的衝動,“是,我承認我心眼小,看見比我漂亮的姑娘我就心裏不爽快!但不對勁的是,不論是我,還是宛陵、包括宜霜姐在內,我們對祖琳都嫉妒不起來,甚至於隻要和她在一起,我們都不由自主的崇拜她、敬慕她,我甚至有種感覺,哪怕她命令我去死,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照做的!你說這正常嗎?”


    “這……是不太對,”項宜斐回憶這幾天和項祖琳的相處,這種感覺他也有,怎麽會這樣?


    四人正在後麵竊竊私語,忽然聽見前麵項宜霜嬌叱一聲:“大家小心,有人偷襲!”


    話音未落,項家十幾個人的隊伍就被攔腰截斷,衝天火光照亮了陰霾、暴虐的靈氣如同手持利刃的瘋狂壯漢,將中間毫無防備的項家小輩席卷在內,這時才有轟然炸響從中間傳來。


    浣兒反應最快已經激發了護罩,將落在最後的項宜斐等三人也護住。四人頓時背靠背的圍成一團,互成犄角的各自警惕的掃視著,想從對麵的灰暗中揪出埋伏的敵人。


    但四周隻有熊熊火光,倒黴的被重傷卻還沒斷氣的七八個項家小輩身上都燃著無法撲滅的藍色火焰,在汙泥中扭曲掙紮,痛苦呻吟,眼見是活不成了。浣兒等四人在隊尾、項宜鴻和項宜霜、項祖琳三人在隊首,都隻能縮在護罩中,哪敢貿然救援?


    項宜鴻暴怒,卻又無可奈何,俊美無匹的臉上被憤怒扭曲變形,雙目赤紅的對著四周無言的灰暗怒吼:“霹靂神雷!竟拿霹靂神雷對付幾個煉氣期修士,還真看得起我項家!是誰,給我滾出來!我項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霹靂神雷是霹靂彈的升級版,不但爆炸威力更大,最厲害的是它爆炸之後產生的藍色火焰,是七品藍翎火。藍翎火傳說是上古神禽飛天藍火鶴抖落尾翎掉落凡塵的天火,連普通法器都能燒得渣都不剩,更何況還是肉體凡胎的煉氣期修士?


    看著隻慘呼了幾息功夫就不動了的族人,項宜斐驚恐的抓住了浣兒的衣袖,浣兒早將不快拋在腦後,一邊警惕的掃視四周,一邊伸手去安慰受驚的弟弟。而項祖廷驚恐的看著項祖飛化為焦炭的屍體,隻能下意識握住宛陵的手,從同樣驚惶的同伴身上汲取力量才能站穩。


    到底是什麽人,非要置項家於死地?葬身在霹靂神雷中的那些人,都是項家小一輩的中堅力量,如今項家的煉氣期修士,就隻有剛進來沒兩天就因遇上高階妖獸被離凝玉環傳送出穀的項祖蘭、還有他們七個了。


    “浣兒你們快躲!”


    “嘭!”


    項宜霜的驚叫、和不知道什麽東西砸中樹幹的聲音同時響起,但已經晚了,項宜斐四人驚恐的看著前麵丈餘遠處、一個一人合抱的樹幹上麵忽然爆開了一朵藍色焰花,灼人的熱氣帶著吞噬一切的霸氣,和藍色的焰火一起,向四個來不及逃遁的煉氣期修士猛撲過來。


    沒人能救他們,在藍色焰花、也就是這顆霹靂神雷爆炸的同時,兩道迅疾的人影從陰沉的灰暗中閃現出來,靈光閃動向著項宜鴻三個攻來。


    項宜鴻接下了一個驅使烏金雙剪的修士,另一個驅使血刀的修士攻向了煉氣期七層的項宜霜。但他揮出的血芒還沒到項宜霜身前,就被從後麵閃出來的項祖琳接了下來。項祖琳沒用法器,一雙肉掌揮舞出片片掌影,憑空迎上那團血芒,戰在了一起。


    但項宜霜也沒有辦法脫身,使剪的修士修為甚高,一把烏金雙剪在纏住煉氣期十層的項宜鴻的同時,竟然還有餘力不時的將幾道剪影甩向項宜霜,讓她根本無法幫助眼看就要被七品藍翎火吞噬的項宜斐四人。


    生死瞬間,入穀之後的情形一閃而過,項宜斐不甘的看著近在尺許的藍色火焰,侄子,這下我是真的無法為你報仇了!


    給就在這時,那截被七品藍翎火包裹著的樹幹,竟然像是撞上了什麽東西,猛地一頓,接著就詭異的不進反退,竟直直的倒飛出去兩丈還多,噗通一聲掉在了泥濘中。


    “哎喲……”


    項宜斐發誓,在這緊張的瞬間,他清楚的聽見了半聲慌亂的驚呼,接著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從灰暗中閃現出來,隱約看見那人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暗示。再去看時,卻什麽都沒有了。


    項真?!項宜斐楞住了。


    浣兒伸手接連拍了拍還在怔愣中的三個同伴,低聲道:“阿斐你拿著金甲符。宛陵你心細,負責指揮。阿斐和祖廷你們別發呆,聽宛陵的話。你們小心點,指不定還有敵人隱藏在暗中。我去幫宜鴻哥他們。”


    說完手掌一翻,一條綴滿精致銀鈴的手鏈出現在她的手中,接著一晃,便有清脆悅耳的鈴聲傳出,形成一道道弧形的波紋。兩道波紋自動組合成半圓護住了浣兒,其他的波紋如同弧形飛刀,呼嘯著劃破空氣,向著那個驅使血刀的修士橫劈而去。


    那使血刀修士是煉氣期八層的修為,原本以為勝券在握。但讓他慌亂的是,對上的這個煉氣期六層的項家小妞,竟然隻憑一雙蘊含了法力的肉掌,不但迎接下了他的攻勢,還將他死死拖住,根本容不得他抽身。


    這哪是煉氣期六層?說是煉氣期頂峰也不為過!否則如何接得住自己的血刀?要知道這血刀的紅芒不但銳利無比能劃破修士的護罩,自帶的血腥汙濁之氣還能侵蝕正派修士的心神,消耗他們的法力。可這項家小妞士氣如虹,哪裏被消耗了法力了?


    血刀修士一邊攻擊一邊心頭憤憤不平,根本不覺得他偷襲殺人有何不對,反而覺得項家果然狡詐,竟然讓小輩隱瞞修為,害得他情報失誤。


    他正憤憤間,忽然覺得身後傳來破空之聲,連忙一邊對項祖琳甩出一團血芒、一邊往身上一拍使得防身護罩更光亮凝實了幾分,然後才要分出神識去看身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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