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力順利地拿到了二本的錄取通知書,專業是漢語言文學。


    在第三批錄取的本科生名單中,大張力的名字也很爭氣地被寫了進去。


    在開心得暈頭轉向的時候,兩個沒心沒肺的活寶竟然還記得向蘇欣問候一聲。


    可是羅朗卻在畢業典禮之後,在她的視界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好幾次拿起電話,想撥通那個早已在心裏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最後一次終於鼓足勇氣接通之後,還是驚慌失措地把它按掉了。


    在這個錄取通知書漫天飛舞的暑假,蘇欣的心一天天沉下去。


    也許是受了陳蓓蓓和嶽雷的打擊,也許是經過了長期的深思熟慮。在趙爽拿到通知書的同時,常開心也已經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回家了。


    那一天,常開心一早向房東退了房子,蘇欣幫她一起打包好行李,就看見嶽雷騎著一輛三輪車趕來了。陳蓓蓓也緊隨其後。


    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把所有的家當搬上三輪車。嶽雷在前麵當起了車夫,陳蓓蓓在後邊夫唱婦隨地護著車上堆積如山的書籍教材和鍋碗瓢盆。常開心和蘇欣心情沉重地默默跟在後麵。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車站趕。


    半路上遇到彭凱也來送行。


    這樣的場麵讓蘇欣很感動,心裏開始有些嫉妒常開心。


    性格大大咧咧,有些橫衝直撞的常開心,雖然失去了愛情,卻贏得了友情。可是她,不僅丟了西瓜,連芝麻都沒有撿到。


    送走了常開心,蘇欣立即頹廢下去。


    羅朗消失了,趙爽走了,連常開心也離開了她。這些在這裏相遇、相識、相知,她曾經珍惜過、真愛過的人,無論有多不舍,最終還是沒有逃出離別的結果。


    她仿佛一個被人遺棄的孩子,孤單、無助。


    她不敢看父母期待的眼神,不敢出家門半步,害怕周圍人的眼色,害怕別人的詢問。


    父母像三年前一樣並沒有責問她,也沒有給她施加任何壓力,這讓她心裏更難受。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拋棄了她,父母永遠把她當做手心裏的寶,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的目光偏偏總是遊離於別處,忽略了他們的感受。她忽然覺得很對不起他們。


    在家裏窩囊了一星期之後,蘇欣接到了常開心的電話。


    “我在西郊學美容美發,你過來吧。”她的語氣不悲不喜。


    常開心曾經說過,如果高考落榜,她將去學一門手藝。看來她真的心灰意冷了。


    這是西郊一家還算有規模的美容美發廳。坐落在一條不是很繁華的街道上,門麵還算體麵,生意不溫不火。


    常開心剪掉了兩根又粗又長的麻花辮,由一個風風火火的學生妹變身為一個英姿颯爽的社會女青年。


    短短幾天,她的雙手已經被染發劑侵蝕得失去了本色,就連指甲縫裏也被黑色的染發劑充斥。


    看著常開心一雙敦厚渾圓的手,蘇欣突然心裏一陣酸楚。


    幾個月前,這雙手還在學校的畫室裏握著畫筆,一絲不苟地描繪著一幅幅宏偉藍圖,興致勃勃地編織自己的美好未來。幾個月以後,卻變得跟一個普通的洗頭妹沒有任何兩樣了。


    人生真是變化無常。


    八月中旬,就連成績平平,其貌不揚,平日裏有些矯揉造作的呂珍,也收到了外事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雖然是專科,但是總算能出人頭地了。


    她揚眉吐氣地笑著,像梅花鹿一樣跳躍著,哼唱著黃鸝鳥一樣動聽的歌走了。


    蘇欣從此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電話鈴響起的時候,是蘇欣的媽媽接的。


    “蘇欣,你同學找你。”


    仿佛被人遺忘了好久,這時候突然有電話找她,讓她有些意外。


    接起電話,竟然是彭凱。


    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而言,父母都是極其嚴厲的。可是在這個問題上,蘇欣的媽媽顯得格外開明。


    一方麵,她對女兒有著足夠的信任,另一方麵,她實在不忍心看著她這樣消沉下去。


    “出來散散心吧,我在學校門口等你。別讓我失望。”彭凱在電話裏說。


    最惦記的人消失不見,被自己利用過的人卻戲劇性地出現了。這是怎樣狗血的劇情。


    見到蘇欣,彭凱眉開眼笑,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你肯出來,我真高興!”彭凱沾沾自喜地說。


    蘇欣卻一時不知道怎樣回應他。


    一向能說會道的彭凱,這一次似乎也有些拘謹。(.無彈窗廣告)


    兩個人並肩走在校外的馬路上,誰也沒有言語。


    蘇欣穿著鵝黃色的短袖t恤,盛夏的驕陽火辣辣地灼燒著裸露的肌膚,她有點不適應地抬頭望望天。


    “你走右邊我走左邊。”彭凱突然說。


    “嗯?”


    “你出來沒帶傘,我替你遮太陽。”彭凱憨厚地笑著說。


    沒想到他還挺細心的。蘇欣忍不住笑了。


    “終於看見你笑了,這樣多好。落榜沒什麽大不了的,已經這樣了就要麵對現實,該怎樣還怎樣,好好放鬆放鬆,然後複讀,像我一樣,你將來肯定比我強。”


    其實蘇欣早就知道二本錄取的時候彭凱已經被外省一所大學錄取,隻是沒想到他的專業是法律。不過想想他那張利嘴,讀法律也正合適,不讀反而可惜了。


    說是出來散心,話題卻還是離不開讀書,這讓人很無奈。


    見蘇欣不說話,彭凱沒話找話:“常開心怎麽樣了?”


    “你們倆不是很熟嗎,她的事你應該比我清楚,怎麽反倒你問起我來了。”


    “其實也不算很熟,隻不過我一個哥們家跟她家是一塊的。”彭凱急忙解釋。


    “哦,”蘇欣恍然大悟。“她跟我一樣,落榜了。一畢業就打道回府了,現在在西郊學美容美發。”


    “喔,那就可惜了。念了這麽多年書。。。”


    彭凱又開始喋喋不休了。


    兩個人穿過馬路,沿著護城河走了很久,一直走到河的下遊,看見那條川流不息清澈見底的小河。


    這條小河是護城河的支流。小時候蘇欣沒少跟著小夥伴來這裏玩。時過境遷,小河依然在流淌,兒時的夥伴卻早已不知去向。


    她蹲在河邊,用手輕輕地撥動清澈的河水。


    就這樣忘記煩惱,忘記時間,多好。


    突然,蘇欣感覺頭上涼颼颼的。抬起頭,就看見彭凱正彎腰站在離自己一丈遠的河邊,笑逐顏開地望著她。


    無聊。低級趣味。


    她繼續低下頭玩水不去理他。


    如果現在跟她在一起的是羅朗,她該有多開心。


    可是永遠不會有這一天了。


    望著潺潺的河水,她心裏的悲傷一點點湧上來。


    “生氣了?”彭凱走過來,有些惶恐地看著她。


    蘇欣抬起頭打量著眼前這個男孩。他高大結實,雖然談不上出塵脫俗,卻也精神抖擻,儀表堂堂。他謙遜平和,憨厚穩重,跟冷峻深沉的羅朗截然不同。


    “既然出來了,就開心點,就當給我麵子。”彭凱語氣裏帶著懇求。


    蘇欣順手撿了幾顆石子默默地在河裏打起水漂。


    過去的都過去了,要走的都走了,再難過也不能挽回什麽。更何況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


    等手裏的石子一顆一顆都投進河裏,她突然脫掉鞋子,卷起褲腳下了河。


    “這河裏螃蟹可多了,我們小時候經常來玩的。你也來試試,抓些小螃蟹帶回家玩。”她在河裏邊走邊說。


    彭凱喜出望外,脫了鞋子也下去了。


    兩個年輕人在河裏扒開石頭摸魚捉蝦抓螃蟹,歡快地互相潑水嬉戲,直到水裏的溫度漸漸涼下去,才上了岸。


    穿好鞋襪,蘇欣自顧自地走上了那座架在小河上的吊橋。彭凱也跟了過去。


    這座吊橋是後來建造的,長度不超過兩百米,寬度僅容兩個人並肩行走。整座吊橋是用木板拚搭而成,人走在上麵搖搖晃晃的,很有節奏感。


    夕陽好美。


    蘇欣呆呆地站在吊橋中央,雙手扶在欄杆上,看著落日的餘輝把西邊的天空渲染得姹紫嫣紅。


    最美的東西應該跟最愛的人一起分享。如果能和深愛的人一起並肩看夕陽,這一生還有何求?


    她幻想著在這樣的夕陽下,她就這樣站在吊橋上,身邊是吹著笛子的羅朗。那畫麵是那樣和諧,那樣幸福,那樣溫馨。


    “蘇欣,其實我今天叫你出來,是想跟你說,”


    彭凱的聲音,把她從幻想中拉回來。


    他有些吞吞吐吐,“我喜歡你。”


    蘇欣在原地沒動,對他的話沒有做絲毫反應。


    “我真的喜歡你。我第一次看見你和常開心在一起,就覺得你是我要找的人。”彭凱有些急了。


    其實她知道。


    他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人,喜怒溢於言表,心思早寫在臉上。


    隻是她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這麽突然地說出來。


    這真像一個笑話。


    高考失意,最愛的人走了,最好的朋友散了,一個自己毫不在意的人卻在這時候說他喜歡她。


    其實她想聽這句表白已經很久很久,但是那個人不是他。


    她忍受不了上天這樣的捉弄,早知道是這樣,她寧願在家裏窩囊得發黴。


    隱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還是砸在欄杆上。


    “你別哭,好嗎?”看到她的反應,彭凱不知所措。


    “你罵我,拒絕我都可以,別哭行嗎?”他不知道怎樣安慰她。


    他不懂,什麽都不懂。


    所有的悲傷和委屈一股腦湧上來,堆積已久的淚水洶湧而出。


    這裏的日落確實很美。


    除了小河的流水聲,周圍一片寂靜。河邊的野花靜悄悄地綻放,白的、紫的、黃的,散落在荒草叢中。


    她努力把眼淚憋回眼眶。


    兩個年輕人就這樣扶著木欄杆,一動不動地看著遠處的落日,安靜得像是一幅畫。夕陽給萬物灑上了一層琥珀色的光,也給這幅畫增添了幾分懷舊的色彩。


    接到羅朗電話的時候,新的學期已經快要開始。


    “能出來一下嗎?我想見你。”久違的熟悉的聲音。她哽咽地捂住嘴。


    一個消失了很久,把自己遺忘了很久的人,又重新回來了。她有些意外。


    她想見他。這一天她在心裏等了好久。但是要真正見麵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跟他說什麽。


    “出來嗎?”羅朗在等著她回答。


    “哦,我家裏有點事。。。。。。”腦子裏出現短暫的短路之後,她還是拒絕了他。


    她害怕見到他,更害怕自己情緒失控。


    她不想在他麵前流眼淚,從此讓他背上感情的債;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為什麽落榜,從此讓他在愧疚中開始新生活。。。。。。


    所以她不能見他。


    “那算了。”電話裏傳來了掛斷的聲音。


    這一次她沒有哭。


    要走的終究要走,該放手的時候就要放手。


    雖然她早已在心裏認定,他就是那個她想用一輩子去愛的人,他的地位無可替代,但是現在她不配。


    他的前途陽光燦爛,她的人生將黯淡無光。這就是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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