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頭生雙角,有一雙凸起著的異色豎瞳,乍看起來像是在眼窩裏塞進了一對色彩搭配極沒品位的銅鈴。


    其自軀幹到大腿大臂的部分皆是幹癟如枯木,雙爪雙足卻又壯碩到不成比例,背後還有一條強健的獸尾,一下一下甩動著,不斷擊打著地麵。


    且,此物周身,亦有著那不明來曆的金色紋路,還遠比之前那邪修身上的更為繁雜。


    當然,眼下最令人矚目的,還是它高高鼓起的兩腮,以及咀嚼時從尖利交錯的獠牙間不住流淌下的鮮血。


    見方州和邵啟英望來,此物“咕”一聲,仰頭將冷文昊的丹田囫圇咽下,隨即將殘留著血肉殘跡的嘴一張,岩洞中頓時回蕩起一聲宛若嬰兒哭嚎般的淒厲叫聲。


    回聲陣陣。


    饒是二人皆有護身法器在側,仍是同是時感到識海一疼,頓覺精神一陣恍惚。


    這種隨便一個眼神、一聲嚎叫就能令人如遭重擊的事情,方州並非沒有經曆過!之前那邪修聖使魔化之後,雙眸就有此等效果。


    加上周身翻滾的魔氣,其身份簡直不言而喻。


    “別去看它的眼睛!”方州喊了一聲,卻並不因自己有應對經驗而覺得有一絲穩妥,反而在將此物與之前所見的聖使對比之後,心中驚懼之意更甚!


    他原本想的保底退路,就是在對手進行魔化的時候退走。可現在這東西,竟直接就以魔化完成後的姿態出現了?難道是提前在附近完成血祭然後潛入進來的嗎?


    而且之前那個聖使,哪怕是魔化後,仍大致保留了人類的姿態,跟眼前之物的凶惡形象相比,雖有些特質上的相似,如雙角、長尾,以及金色紋路。


    但在整體形態上,仍是大相徑庭。


    一時之間,方州心中有種種困惑。


    但他很快找到了答案。


    除非這東西本就沒有經過魔化的儀式。


    除非這東西原先就沒有人類的形態。


    除非這東西自身就是那些邪修口中的“聖族”。


    聖子?他心中一凜,想起那群邪


    修提起過的這麽一個字眼,再對比眼前這雖凶狠殘暴,卻與幼嬰有幾分相似的存在,隻覺十分符合。雖是猜測,方州卻幾乎已經可以肯定了。


    先前,他隻把這所謂的聖子當做某個被廣泛崇拜的圖騰偶像一類,並未太過重視。


    按照邵啟英等人所言,對大部分人來說,魔族在此界的存在與否都要打個問號,說是傳說一般都不為過。


    而就好像道門正宗會拜三清,佛門日常要禮佛一樣,魔道邪修崇拜魔族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如今卻是一個魔族真真正正地出現在他麵前,還輕易擊殺了他一位同門。霎時間,竟讓方州有一種神話走進了現實的荒謬感。


    至於那邊邵啟英雖然之前一直對此地的凶險不以為然,但此刻親眼見到麵前的魔嬰擊殺冷文昊,甚至生啖修士丹田,哪還需要旁人多解釋什麽!


    他抬手一指,腳下的冰霜路徑頓時向前延伸,卻不複先前的平滑如鏡,而是如荊棘叢般生出了根根冰刺。


    同一時間,邵啟英向方州傳音一聲“走”,便向後飛退而去。


    非他不想救人,隻是明顯已經來不及了。眼前這東西隻憑目測就知道必定大為棘手,自然還是和其餘人會合後,再想辦法對付為佳。


    方州聞言,先在原地望了一下,見那魔嬰舉手投足間果然皆有莫大的威力,一雙魔爪上下翻飛,看似平平無奇,卻輕易便將襲去的冰刺一根不落撕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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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不比撕幾塊豆腐困難多少。


    不過邵啟英所放術法也是頗為不俗,盡管冰刺不斷朽滅,但新生的速度卻似乎更快。一時之間,竟還勉強維持了個平衡,讓魔嬰一時間無法抽身來對付二人。


    眼見其被成功拖住,已明白對方可怕之處的方州當然也沒有留下來單獨對敵的意思,同樣毫不猶豫的一個轉身,就往來路撤去。


    而那魔嬰見狀,卻忽然停下了手上撕扯的動作,任邵啟英所放冰刺攻擊著自己的軀體,甚至坐視冰刺越積越多,堆砌著向其身上攀去。


    毫發無傷。


    它


    似乎完全不懼這冰刺的攻擊,先前用手撥開撕開也隻是因為擾了它行動,覺得礙事而已。


    魔嬰盯視著二人去向,一雙豎瞳在周遭莫名的黑暗中得到凸顯,明亮得反常。


    眼神冰冷,一眨不眨。


    ——方、邵二人跑出去十幾息後,即碰上了雖然一頭霧水,卻還是追隨而至的其餘一眾人。


    “二位,怎麽回事?你們是下來找冷師兄的?他人呢,沒找見嗎?”這些人中,趕在最前麵的是聯合施展了遁術的滄瀾峰三女。


    長姐陸采蘭眼見他二人急匆匆折返回來,卻不見冷文昊,頓時覺出些不妙。


    好好一個大活人,在這個被眾人仔細搜查過,確認沒有任何問題的岩洞最深處,無端消失了?


    “剛才我們好像聽見一聲嚎叫?是發生什麽了?”


    而麵色凝重的邵啟英心知此時不是多講禮數忌諱的時候,不加醞釀地開口,簡短答了兩個字。


    “死了。”


    “死……死了?”陸采蘭以為自己的猜測已經極為不祥,卻不料這結果竟比自己想得更要直白幹脆了許多,“冷師兄死了?”


    “怎麽可能!”萬符峰另外兩名修士驚怖交加,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失聲叫喊一句。


    邵啟英顧不上回這些廢話,更沒時間在這個緊要關頭安撫誰的情緒。


    他在眾人身前站定後,又不假思索地開口道:“此間有邪魔出現,詭異難測,非攜手不可敵,萬望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冷文昊隕落?邵師兄自忖不敵?


    盡管事發突然,九則宗諸人還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光是擺在眼前的這兩個事實,就足以讓他們明白事態的緊急。


    這些築基修士並非吳下阿蒙,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自然也是拎得清的。


    即便是因關係密切而最顯失態的萬符峰兩人,也在默念幾遍清心靜氣的咒語後得以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準備迎敵。


    一時間,人人周身皆是一陣靈光紛飛,浮現出各自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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