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息時間後。


    另外三個靈氣標記在同一時間消逝了。


    再幾個呼吸時間後,主殿的大門已傳來了“砰”一下撞擊聲,那被禁製光幕包裹住的木門一瞬間已被衝撞出道道裂紋,而後四分五裂開來。


    而方州此時已收功完成了,他毫不猶豫地自儲物袋中取出天行和九宮琉璃劍,祭出前者的同時,掐訣操控劍光向上直衝穹頂。


    許是被魔氣沾染的九宮琉璃劍取出後少了儲物袋的隔閡,讓魔氣變得更為濃烈了些,外麵的魔嬰此時如同受了什麽刺激,發出一聲尖嘯。


    大殿內,水鏡隱蹤陣發動後產生的水鏡般光幕頓時如被打落的琉璃一般“嘩啦啦”碎了一地。


    插在各方角落的陣旗因某種冥冥之中的聯係,紛紛應聲折斷破碎。


    這一自方州築基有成後便一直跟隨他左右的陣法,此時終於是被徹底破壞掉,再無利用的可能。


    但他本也沒有回收陣旗的打算,趁著這一點時間,已用九宮琉璃劍破開大殿頂部,人就要禦劍飛起。


    這一切本來隨計劃進行得很好。


    直到方州突然感到自己體內法力一凝,竟是絲毫運轉不得,霎時間整個人有如變回了凡人,竟連平日裏輕而易舉的禦劍飛天都做不到!


    甚至,他不但未成功禦劍飛起,還同半空的九劍失去了練習,隻能眼睜睜看著失去操控的琉璃劍在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中落了地。


    “這是!”他心中駭然不已,無法理解這是生出了什麽變故。


    而時間不等人,大殿破碎的殿門處,已露出了一個顏色暗黑、皮膚焦卷的小腦袋,一雙銅鈴般的豎瞳直望過來,逼得方州匆匆一瞥後即不得不轉開目光。


    正是那魔嬰破除此地防護後,扒在殿門上望了過來,頗有些謹慎的意味。


    是這東西搞的鬼?這魔嬰的實力進一步複蘇了?方州心生驚懼,卻無暇去做那徒勞的質問,當即就要拔出白淵與之一戰。


    雖然血玉紋所剩無幾,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他卻也不可能坐以


    待斃。能拚一時是一時,走一步看一步或許還有轉機!


    但方州雖有著如此信念與勇氣,卻沒得此機會。


    他嚐試激發血玉紋,竟沒起到什麽作用。明明是無需法力調動、純靠肉身激發的血玉紋,此時竟也晦澀非常。


    雖不至於像法力一樣徹底失控,卻也運轉極為不靈,不知何時才能發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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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他伸去拔劍的手,都變得有些遲滯。


    下一刻,他甚至因心思過急、身形凝滯而產生的不協調,一下子跌坐在地。


    仿佛是有什麽一雙看不見的無形大手突然出現,將方州整個人都勁勁攥住,壓迫著他的肺腑,要把他身體裏的氣息都榨取出來。


    不止是呼吸的氣息,還有一切的靈氣,力氣。


    法力無法催動,神識受到禁錮,肉身如遭束縛,難以動彈。


    而周遭的天地靈氣,此時也仿佛遇到天敵般退避,幾乎在這一片空間裏抽出了靈氣的真空。


    對這種情況,方州並不陌生,此處雖不是落玉山中,但那三個字已呼之欲出。


    一時之間,他甚至顧不上已近在咫尺,正虎視眈眈的魔嬰,艱難地轉過身,看向那團逐漸逼近的黑色。


    不可說!


    望起來仿佛漫無邊際的粘稠黑浪,自供桌後的重幔間翻湧而出,向他滾來。洶湧的黑色浪潮之間,隱現微光,似眼眸中的水意。


    一如當日落玉山中所見!


    果然,這“不可說”和魔族有莫大的關聯!


    方州幾乎心生絕望,前有豺狼,後有虎豹,自己卻已被困在原地,連調動法力和自如行動都做不到。


    甚至,隨黑浪迫近,他想回身看一眼那魔嬰的動向,都成了奢望,因為就連回頭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長到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會不會還沒回過頭去,就已隕落。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粘稠的黑浪滾動不止,卷覆所經的一切,肆虐著向自己襲來。而身後那魔族聖子,又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衝過來將他開膛破肚。


    方州感覺通身一陣冰涼徹骨,別無他法地閉了眼。


    不可交流,不可阻擋,連元嬰中期的薛詩雲都對其三緘其口,這是方州對身邊這股似能禁製一切的黑浪所有的了解。


    烏黑的浪潮緩緩翻滾著,來到了他的身邊。


    ——而後忽然毫無征兆地從中一分,變為兩股,從方州左右兩邊流過。


    一時間,雙目緊閉的青年獨坐於黑水翻騰之中,如同湍急瀑布中唯一凸起的一塊孤石。


    那覆蓋一切、吞噬一切的“不可說”流經他身邊,直湧向前。


    湧向前方那隻露出了半個腦袋,此時一雙眼睛瞪得極大,臉上能看出驚惶之意的魔嬰!


    然而就如方州一樣,這魔族聖子同樣身受多重束縛。此時再想抽身離開,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了!


    其臉龐上那本就有些明滅不定的金紋,此時如見了天敵,不光沒有遊動起來發揮抵擋之效,反而盡數順著其兩頰上攀,爬過眼睛兩側,越過頭頂到了其腦後。


    看這樣子,竟是在自主地遠離那從大殿中一路漫了出來的黑浪。


    毫無辦法的魔嬰,隻得眼睜睜地看著浪濤離自己越來越近。一雙外凸的豎瞳,倒映而出的逐漸隻剩了漆黑之色。


    一聲嬰兒有如啼哭般的淒厲嚎叫後,一切歸於死寂。


    原本,方州在沒有法力神識可依仗的情況下聽到這一聲嚎叫,就算不七竅流血而死,也得心神受創。不說癡傻個十天八天,至少也會頭腦暈眩好一會。


    但存在於這聲嚎叫中的一切威能,都在黑浪的波動中消弭於無形。待傳到方州耳中,已與尋常叫聲無異,再不帶任何威脅。


    聽聞這一聲,他訝然睜眼。


    這是……


    方州雖還行動艱難,卻也不難看出這“不可說”的走向,是有意繞開了自己。


    足足用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他才緩緩轉過身,看向了剛才傳來尖嚎的殿門方向。


    黑水原本還算平緩的流勢,在殿門處變得更加洶湧,墊起了半人高的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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