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部長的調侃


    楊哥這時也站了起來,衝張處長伸出了手:“哈哈……老同學,天天盼,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盼來了……”


    張處長這時鬆開了我的手,和楊哥連握手帶擁抱在一起:“喲……你這麽的這麽盼我啊,恐怕不是盼我這顆星星,是盼你的月亮吧……”


    我明白張處長這話裏的意思,心裏一陣酸楚。


    這時,柳月進了房間,隨手關上房門,看著我,笑了笑,伸出手:“小江,你好!”


    我的手握住了柳月的手,時隔一年多,我終於又握到了柳月的手。


    柳月的手依然那麽柔嫩嬌軟,隻是有些涼。


    我想起,就是這隻手,在那個迷醉之夜,帶我趟過了女人河。


    記憶像閃電一般在我腦海裏映過,我的心裏很痛。


    我握住柳月的手的那一刻,竟自癡了。


    柳月輕輕將手抽回,接著和楊哥打招呼:“楊哥!”


    我猛然回醒過來,這是什麽場合,這是什麽環境,誰在這裏。


    楊哥和張處長擁抱完,接著請大家入座。


    我自覺地坐在了柳月的下麵,挨著柳月。


    我又和柳月坐在一起了,就像以前我剛參加工作隨柳月出去采訪時那樣,挨著我的領導坐。


    柳月見我挨著她坐,嘴角又笑了一下。這笑,是我用眼角的餘光看見的。


    我挨著柳月,屏住呼吸,仔細感覺柳月。


    我幾乎能聽見柳月均勻地呼吸,確切地感覺到了柳月身上那熟悉的茉莉花香味,這不是香水味道,這是柳月身體自然散發出的味道,是柳月的體香。


    曾經,這體香讓我沉醉,讓我迷戀,讓我不能自拔。


    坐在柳月旁邊,我突然有些局促。


    “路上怎麽走了這麽久?”楊哥看著柳月。


    “我們的車拋錨了,修了一會才修好!”柳月輕輕說道。


    “本來我們是打算和省委組織部的同誌一起來的,考慮到老同學你的一片心意,考慮到你想見到月亮的急迫心情,嗬嗬……我和小柳就先來了,明天,我和省委組織部的同誌會合,正式交接……”張處長接過話來:“你可是整個江海第一個給我接風的人啊,嗬嗬……不光是給我接風,也是第一個給小柳同誌接風的人哦……”


    楊哥笑了,笑得很開心。


    柳月也笑了,笑得很含蓄。


    我沒有笑,看著坐在我對過的張處長發呆。


    “喲——小江,看著我發愣幹嘛啊?”張處長看我傻乎乎的樣子,打趣道。


    “嗬嗬……小江還蒙在鼓裏,我還沒告訴他,自然被你這番話弄糊塗了……”楊哥笑著看看張處長,又看著我:“小江,我給你說啊,從明天起,張處長就叫張部長了,明天開始,他就是咱們江海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我今天特意叫你來,就是讓你和張部長多親近親近,當然,這也是張部長的意思,他經常在我麵前念叨你……”


    我看著張部長:“真的?張部長,恭喜,歡迎,祝賀!您以後可就是咱們江海宣傳方麵的頭了,也是我最大的頂頭上司了,是大領導了,這以後,您可得多多關照。”


    我的一番話,大家聽了都笑了,柳月轉臉笑嗬嗬地看著我。


    張部長微笑著看著我:“小老弟,我是個直人,喜歡講話直來直去,我早就聽小柳和我說起多次,說你在這邊幹的不錯,提拔到新聞部副主任主持工作,帶領新聞部的記者們幹的熱火朝天,最近,還聽說你在市委黨校中青班學習深造……”


    我的心中一熱,原來柳月一直在關注著我的行蹤,我的進步,我的近況。


    我不由看了柳月一眼,正遇到柳月那脈脈的眼神,柳月的嘴角帶著一絲笑容。


    我的心一跳,忙移開眼神,扭過臉。


    我看到,楊哥一直在注視著我們倆。


    張部長繼續說道:“至於你說領導,嗬嗬……咱們倆之間隔了好幾級哦,我領導不到你這一級啊,這要說領導啊,從業務上來說,今後,你可就是屬於你的老上司來指導領導了,嗬嗬……是不是,小柳?”


    我帶著疑惑的眼光看著張部長,又看了看柳月。


    柳月笑著點點頭:“是吧……領導怎麽安排,我就怎麽幹了。”


    “嗯……我早就想好了,今後,你這個宣傳部副部長,就分管新聞宣傳這一塊,全市新聞單位的對內對外宣傳,大型新聞活動的組織,上級新聞的那位的接待,對上新聞單位的協調,都歸你管,咱們這江老弟,你這個老部下,自然又到了你的手心了,哈哈……”張處長顯然心情不錯。


    我明白了,柳月原來是來就任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分管宣傳。


    那麽,無疑,柳月就是提拔到副縣級了。


    “感謝老領導信任,我一定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柳月說。


    這時,菜上齊了,服務員倒好酒,楊哥舉杯:“來,我提三杯酒,老同學,這第一杯酒,歡迎你來江海工作,這今後,你就是我的領導了,市級領導啊,我望塵莫及啊,嗬嗬……祝賀,熱烈祝賀……”


    “謝謝老同學,今後,在外麵我們保持距離,在私下,你少給我弄這些洋的,咱們就是老同學,老兄弟倆,還有,這江海,我人生地不熟,現在是到了你這二畝三分地了,這江海的幹部,特別是宣傳口的幹部,我不熟悉,你得給我提供第一手的資料……”張部長說。


    “這個沒問題!”楊哥點點頭:“來,幹杯!”


    大家一起幹掉。


    “這第二杯酒,我是為柳月而提的,”倒滿酒,楊哥又舉起杯子,聲音突然充滿了幾分感慨和滄桑:“我沒有保護好柳月,讓柳月在外麵吃了很多苦,我的心裏常常很內疚,很自責,特別是這一年來……”


    “楊哥……”柳月叫了楊哥一聲,仿佛是在提醒他。


    柳月的聲音有些悲酸。


    我的心裏跟著悲酸起來。


    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難道,楊哥讓我今天來,還帶有讓我見識他和柳月感情交融的意思?


    從我主觀的意識和我得到的綜合信息,我確信楊哥和柳月應該是在一起了。


    同時,我感覺到,到如今,楊哥絕對沒有和柳月結婚,不然,楊哥不會這麽說話,柳月也不會這麽稱呼楊哥,結了婚,等於關係公開了,應該稱呼“老楊”才對。


    那麽,難道他們也有所顧忌,一直在保持著暗地的秘密關係?


    可是,這有必要嗎?


    我腦子裏有些迷惑。


    楊哥聽到柳月叫了一聲,接著換了語氣:“這第二杯酒,是歡迎柳月回來,回到江海,提拔為副縣級幹部,這提拔雖然有些遲了,可是,我依然很很高興,很欣慰……當然,這還得感謝老同學,大力在上麵運作,在省裏給弄了個副處級名額,讓柳月能夠戴帽下來,又不畏流言蜚語和艱辛阻力,帶柳月離開宣傳部,來到江海……”


    “楊哥……”柳月又叫了一聲,含有阻止她繼續說的意思。


    柳月似乎不願意讓我知道她的事情,她不知道我早已全麵了解。


    “好了,老同學,不要多說了,”張部長接過來:“小柳是我要到省裏去的,在省裏,我沒有盡到責任,讓小柳受了委屈,既然我要走,我是一定要帶小柳走的,我不能把她扔在那裏不管……好了,不說了,來,為我們嶄新的柳副部長,為我們嶄新的柳月同誌,大家幹杯!好不好?”


    “來,幹!”大家一起舉杯幹掉。


    “這第三杯酒,我是為小江提的……”楊哥又舉起杯:“我沒有照顧好柳月,也沒有照顧好小江,小江在報社,在過去的一年裏,也受了不少罪,遭遇到了不小的挫折和暗算,我這個老大哥,竟然事先不知,慚愧啊慚愧……不過,還算不錯,小江自己很爭氣,小夥子經受住了嚴峻的考驗,磨練了意誌,也算是成長的代價吧,也算是人生課堂的一個實踐課……現在,小江麵臨著很好的發展機遇,張部長來了,張部長對你可是一直很賞識的,要努力好好工作,認真做事,認真做人……來,幹!”


    “幹!”大家又舉杯幹掉。


    三杯白酒下肚,柳月的臉色微微紅了起來,淡淡的酒精氣息伴著那體香,不時飄進我的鼻孔。


    伴著酒精的刺激,我的心裏湧出些許的憂傷。


    張部長顯然今天情緒很高:“這江海日報的人,目前我認識的人當中,我最賞識的就是3個人,一個是柳月,現在一直跟著我幹,無論能力還是為人,都是沒的說;還有一個就是小江,小家夥聰明伶俐,勤於學習,業務精幹;還有一個就是……”


    說到這裏,張部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我和楊哥還有柳月都看著張部長。


    張部長放下水杯,繼續說:“還有一個,就是梅玲,這個女同誌不簡單,做事很幹練,潑辣大方,敢闖敢幹,八麵玲瓏,善於社交,我看,裏外都是一把好手……”


    我看見,楊哥臉上露出不易覺察的一絲不快,柳月坐在我的身邊,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


    從楊哥和柳月的表現,我知道他們對張部長的話都多少有些意外,我相信,到現在為止,楊哥和柳月都不知道張部長和梅玲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都不知道梅玲到底用了什麽辦法,讓張部長對她如此賞識。


    當然,我更不知道,我更意外。


    “這個報社的書記馬嘯天,還是很會用人的嘛,提拔了小江,還重用了梅玲,我聽說,梅玲最近提拔為社長助理了,還沒有正式公布副縣級,是不是?”張部長看著楊哥。


    第2198章 和柳月碰杯


    張部長知道的這麽具體,看來梅玲一直沒有斷了和他的聯係。


    楊哥笑笑:“是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們內部公布的職務,梅玲在報社內部享受他們自己分配的副縣級待遇,這市裏大領導,還沒通過呢……”


    “哦……難得啊,不在其職盡其責,她在報社負責的工作,我聽說做的不錯,兢兢業業,早出晚歸,吃苦耐勞,為報社的基建工作到處奔波,爭取資金,監督工程進度……”張部長繼續帶著讚賞的語氣:“我們用人,不能隻讓人家出力,不給回報,她的政治待遇,我看要抓緊落實……回頭我給書記說說這事……”


    我一聽,敢情這張部長要幫助梅玲實現副縣級這個門檻了。


    楊哥聽了,打個哈哈,舉起酒杯:“這是領導你的事情了,我是管不到的,領導下指示,我隻負責落實,來,老同學,咱倆單獨幹一杯……”


    楊哥和張部長舉起酒杯。


    柳月也舉起酒杯,看著我,嘴角抿了一下,微笑著說:“來,我和你喝一杯……”


    我看著柳月端著酒杯的芊芊玉手,看著柳月溫存的笑容,看著柳月柔情而又憂鬱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舉起酒杯,輕聲說:“我敬你!”


    “不,我敬你!”柳月同樣輕聲對我說,默默注視了我一眼,然後將杯中酒幹掉。


    我也喝掉,喝掉了這杯不知什麽滋味的酒。


    “目前,宣傳部的副部長中除了柳月,都是正縣級,一個兼著廣播局局長,一個兼著報社黨委書記,一個兼著社聯主席,一個兼著文聯主席,隻有柳月,是副縣級,老同學,你的任務還沒全部完成哦……”喝完杯中酒,楊哥半真半假地對張部長說。


    “嗬嗬……你這家夥,再給我施壓啊,”張部長拍了楊哥的肩膀一下,放下酒杯:“我說過,柳月是我帶出來的人,我會對柳月負責的,別的,我不能多說,老同學明白就好……”


    “嗬嗬……明白,明白,這事你就多費心了,這今後,包括我,還都得倚仗你哦……”楊哥笑著說。


    “算了吧,你這個官場老油條,少拿我開涮了……”張部長笑了:“什麽費心不費心,你以為我心裏沒數?這一年多,你們倆的事情,我什麽不知道?告訴你,柳月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大家心裏都有數的……”


    楊哥開心地笑了,同時看看柳月,又看看我。


    柳月也笑了,沒有說話。


    我注意到楊哥看柳月的眼神充滿了溫情和滿足。


    我知道,今晚,楊哥和柳月就會住在一起,那些曾經屬於我的歡娛就會在楊哥身上重演。


    不知為什麽,雖然我無數次祝福楊哥和柳月,可是,此情此景,我的心裏卻陣陣不可遏製的苦痛和酸楚,我的心裏陣陣抽搐。


    我坐不住了,站起來,對楊哥說:“楊哥,我去那邊一下。”


    說著,我的手往下指了指。


    “嗯……去吧!”楊哥點點頭。


    我端起酒杯,站起來。


    “幹嘛去?小家夥,你還沒單獨給我敬酒呢?”張部長大大咧咧地說著。


    “馬嘯天在下麵喝酒的,辦公室主任遇見小江了,不去不好,得去敬個酒,他們不知道我們在這裏吃飯的。”楊哥代替我解釋。


    我點了點頭。


    我注意到,楊哥隻說了馬書記,沒有提梅玲。


    “哦……去吧,”張處長聽楊哥說完,衝我擺擺手:“我今天還不能見他,明天就可以了……”


    我轉身出去,關上房間的門。


    門還沒關死,我就聽到了張部長的聲音:“小柳,給你楊哥哥敬酒啊,哈哈……要不,老同學,你們倆當著我的麵喝杯交杯酒吧……”


    我聽不下去了,快步離開,身後仍傳來張部長和楊哥開心的笑聲。


    我帶著絞痛的心,到了二樓208,給馬書記敬酒。


    例行公事給馬書記敬完酒,又匯報了一下近期的學習情況,包括新聞部的工作。


    在匯報新聞部工作的時候,我特意突出了陳靜。


    馬書記和梅玲劉飛都喝得滿麵紅光,聽我說完,馬書記點點頭,:“看來,這個陳靜,你推薦的很好,是個不錯的同誌,看來,黨委和編委的決定是正確的……”


    “這個陳靜是不錯,業務是挺棒的,不過,我聽編輯部的人說,就是做事魯莽了點,和同事的團結還需要加強,對領導缺乏必要的尊重,要是改正了,就更好了……”梅玲慢晴兒地說,看著劉飛:“你是她的老領導,是不是這種情況?”


    “嗯……梅社長說的這種情況是存在的,”劉飛笑著說:“也可能是陳靜家庭出身不錯,幹部家庭,幹部子女,從小就養成了這種習慣吧,嗬嗬……”


    我看見,馬書記皺了皺眉頭:“幹部家庭出身的年輕人,都有這個通病,要不為什麽我願意重用農村出來的孩子呢?”


    我聽了,頭上直冒汗,在領導身邊的人,不輕不重說上幾句,頂上你辛辛苦苦幹上大半年,謊言百遍,便成真理,時間久了,馬書記必定會對陳靜種下壞印象。陳靜平時講話大大咧咧,對梅玲從來不在乎,說不定就有什麽話傳進了梅玲的耳中,梅玲平時不做聲,關鍵時刻,和馬書記一句話,就能把陳靜打入冷宮。


    這,還是梅玲當著我的麵,這還是梅玲在飯桌上的話,要是在七樓那個房間裏,梅玲指不定說出什麽更厲害的話來。


    我又一次想起了老邢和柳月曾經說過的話。


    這種時候,我顯然不能再多說什麽,多說無益。


    我剛要告辭出去,馬書記對我說:“你那桌都是青年後備軍,年輕人,有朝氣,我去敬個酒吧,梅玲陪我去……”


    說著,馬書記站起來,端著酒杯。


    梅玲一聽,也跟著站起來,端著酒杯。


    我一聽,手腳冰涼,心裏霎時慌了。


    那一刻,我真的是慌了,但是,隻慌在心裏。


    我當時隻有一個想法:堅決不能讓他們過去。


    我的大腦以極快的速度轉悠著,迅速反應過來。


    我帶著尷尬的表情:“馬書記,真不好意思,我們那桌結束了!”


    “哦……”馬書記看著我:“怎麽結束的這麽快?”


    “我們那桌開始的早,加上女同誌多,都不喜歡喝酒,都想唱歌,很快就喝完了,都到4樓去唱歌去了……”我不好意思地笑著。


    “哦……嗬嗬,到底是年輕人,喜歡玩,”馬書記寬容地笑著:“你看看,我想巴結巴結青年後備軍,想結識結識第二梯隊,都沒機會了,嗬嗬……另外,我還想在他們麵前給你抓抓麵子……”


    “謝謝領導關心,”我抱歉地說:“改天我請他們吃飯,一定請馬書記光臨。”


    “到時候馬書記可就不一定有時間了,你這個江主任啊,早點過來敬酒啊,”梅玲責怪我:“這麽好的機會,你自己錯過了,要不怎麽說要搶抓機遇,善抓機遇呢?”


    “梅社長說地對,以後我一定注意……”我心裏鬆了口氣,忙點頭。


    “算了,你請客,那得花多少錢啊,等以後有時間,咱們報社做東,請你們班裏的全體成員來報社做客,這些年輕人,今後說不定能幹到什麽位置,多結識結識,對咱們報社今後的發展大有好處……”馬書記回身坐下:“你安排好時間,提前兩天直接給劉飛打個招呼,劉飛給我匯報,我親自作陪……”


    我忙點頭:“好,好,一定。”


    劉飛也忙點頭:“好,好,一定!”


    於是,我告辭,回身輕輕關好馬書記房間的門。


    關門的一瞬間,我看了一眼劉飛,正好看到劉飛臉上帶著捉摸不定的笑在看著我。


    我的心一緊,忙關上門。


    關好門,我長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把這關過去了。


    回到3樓,剛到238房間門口,我正聽見張部長的聲音:“來,我敬你們倆一杯酒,祝福你們,祝福明天……”


    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默默推門進去,看見張部長正在給楊哥和柳月敬酒。


    他們3個人都喝了不少,張處長和楊哥滿麵紅光,柳月的臉白裏透紅,眼神發出幾分光采。


    柳月看我進來,忙將手裏的杯子放下,看著我:“敬完了?順利嗎?”


    我看著柳月關切地眼神,心中一動,點點頭,坐下:“嗯……順利。”


    柳月出了口氣:“他們沒有要來回敬酒吧?”


    楊哥和張部長也看著我。


    “要來的,被我搪塞過去了!”我說。


    “哦……你怎麽搪塞的?”柳月帶著感興趣的眼神問我。


    “是啊,你怎麽搪塞的?”楊哥顯然也很感興趣。


    於是,我把經過說了一遍,但是,我沒有提到梅玲。


    等我說完,張部長和楊哥都笑了,楊哥讚許地衝我點點頭:“不錯,說得好。”


    我想,楊哥的讚許應該包括兩層意思,一是我搪塞馬書記的話不錯,另一個是我沒有在張部長麵前提起梅玲不錯。


    以楊哥的老謀深算,他不會在張部長麵前說梅玲一個“不”字,當然,也不會給張部長創造和梅玲在一起的機會。


    “嗬嗬……我就說這小家夥頭腦機靈嘛,怎麽樣,不錯吧,”張部長笑著說:“很好,快速反應地不錯!”


    柳月沒有說話,隻是用那欣慰和誇讚的眼神看著我。


    這眼神我太熟悉了,曾經無數次撫慰過我懵懂的心。


    我的心裏一熱。


    第2199章 天衣無縫


    然後,我單獨給張部長敬了一杯酒。


    敬完酒,張部長抹抹嘴唇:“小江,幹脆,你給你楊哥和你的新部長一起敬杯酒,要不是今天,我還不知道你和我的老同學關係這麽親密,你得感謝你楊哥帶你參加今天的酒場啊,一下子和我這個大領導套上了近乎,還和你的老主任拉上了新關係,哈哈……”


    我點點頭,端起酒杯,站起來:“楊哥,柳部長,我敬你們二位!”


    那時,我以為,楊哥仍然不知道我和柳月不是表姐弟關係,而楊哥同樣也不想讓張部長知道我和柳月的這種親戚關係。


    我覺得我和柳月的保密關係應該是天衣無縫的。


    所以,我得稱呼柳月為“柳部長”。


    我一站,柳月也站了起來,端著酒杯,注視著我,眼神很複雜。


    楊哥也端起杯子,沒有站,衝我說:“小江,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氣,坐,坐下!”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坐。


    “坐下喝!”柳月輕輕說了一句。


    我聽話了,坐下,然後和楊哥柳月碰杯:“感謝楊大哥,感謝柳部長……”


    “不是在公共場合,私下,叫我柳姐好了……”柳月說道。


    柳姐?我心裏一愣,一個多麽陌生的稱呼。


    “對,叫柳姐好了,個人酒場,不要這麽拘束,”張部長說話了:“小柳對你啊,我看還真的像是大姐姐對小弟弟,這以前,她在我麵前提到你的時候,都是帶著姐姐對弟弟的感情和語氣……”


    我的心裏一陣滾燙。


    柳月一定知道張部長把我們當普通同事,最多是普通關係,她也以為,楊哥仍然把我們當表姐弟關係,或許,她還以為,楊哥應該認為我私下該叫她表姐。


    這時,我看見楊哥的眼皮跳了一下。


    “嗯……張部長說的有道理……”楊哥平靜地說著,臉上帶著笑。


    我從來沒有稱呼柳月為“柳姐”過,我以前都是叫她“月兒姐”、“月兒”,開始,今天,我要改口,而且,這口必須得改,這是柳月提出來的,還有張部長和楊哥在場。


    “楊哥……柳……柳姐……”我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說:“我……我敬你們……”


    話未說完,我舉杯就喝。


    我知道,這一聲“柳姐”,包含了太多的含義,也包含了柳月此時的心態。


    楊哥和柳月也喝了。


    我此時的心裏矛盾萬分,一方麵祝福楊哥和柳月,另一方麵卻又不時受到刺激,心裏陣陣刀割一般的痛。


    我不知道,我這樣想是為什麽;我不知道,我是否是一個好人;我不知道,我是否應該為柳月的幸福而開心;我不知道,柳月是否真的感到開心幸福……


    酒足飯飽之後,張部長的車已經走了,楊哥用他的車送張部長去江海賓館,張部長是單身來上任,老婆沒跟來,市委專門為張部長在那裏有安排的房間。


    楊哥同時招呼我和柳月上車。


    “你送張部長吧,”柳月看張部長上了車,車門關死,轉身對楊哥說:“我想和我表弟聊會天……”


    柳月這麽一說,我也自然不能上車了。


    聽柳月這麽一說,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竟然可以在時隔一年之後,單獨可以和柳月說話了。


    楊哥默默地看了柳月一眼,然後看看我,又看著柳月:“那好吧,不要在外麵太晚……”


    “嗯……我知道!楊哥再見!”柳月衝楊哥笑了一下。


    “楊哥再見!”我衝楊哥揮揮手。


    然後,楊哥的車帶著張部長走了。


    然後,柳月看著我,霓虹燈下柳月的臉充滿了幻覺般的迷離和美麗,我不敢再看第二眼。


    我低著頭,聽憑柳月發落。


    一會,我聽見柳月的聲音:“這麽晚了,不會打擾你們吧?”


    我知道柳月話裏的意思,她是怕打擾我和晴兒,她或許以為晴兒此刻正在我的宿舍裏等我。


    我搖搖頭。


    “真的?”柳月又問了一句。


    我心中突然很羞愧,柳月被我騙過一次,她擔心我這次又在騙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她在學校住,我在宿舍住,不相信,你去我宿舍看看,不相信,你打電話問問蘭姐!”我急了,忙說:“真的,我不騙你!我再也不騙你了!”


    此刻,我的神態我說的話樣子一定很可笑,因為我看見柳月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很自然。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她叫我“傻孩子”時的情形。


    “我相信你,”柳月輕輕地說著,抬頭看著深邃的夜空,還有天上那飽滿的月亮,歎息一聲:“我不相信你,我還能相信誰呢?”


    後半截話,柳月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低頭不語,像是剛和柳月在一起時的樣子,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不知怎麽,和晴兒在一起,我感覺自己是個大男人,是個男子漢,可是,隻要和柳月在一起,哪怕是站在一起,卻總感覺自己是個小男人,是個需要母性嗬護的小男人,仿佛是迷途的孩子找到歸路的感覺。


    此刻,和柳月站在黑夜裏城市流光溢彩的馬路邊,我的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


    “那,我們打個車,到江邊走走,聊聊天,好不好?”柳月說。


    “好!”我連忙點頭,唯恐柳月反悔,忙伸手攔出租車。


    很快,我和柳月到了江邊的濱江公園,到了上次我和晴兒遇到柳月的地方。


    我和柳月在江邊慢慢走著。


    初春的夜晚咋暖還寒,時間不是很晚,江邊卻已沒有了行人,圓月在空中發出銀色的光,星星眨著頑皮的眼睛,空中有淡淡的雲襯托著,月光下的江麵微波蕩漾,江水在微風的鼓動下,輕輕拍打著江岸。


    有月光的夜晚真美,美的讓我心悸。


    我仰首望天,繁星似錦,星河璀璨,組成一片燦爛銀河,銀河似乎是少女卸下的薄紗衣帶,安靜地等待著,平靜地注視著……


    夜涼如水,心卻不能靜如水。


    江邊的夜色中,是無邊的昏暗,恰似巨人在天地間鋪張了一襲黑綢,從天際間垂下來,顯得平靜而光滑,江邊小路上昏暗的路燈,生硬地在城市夜色的掩蔽下,發出鬼魅的表情。


    我和柳月默默地走著,都沒有說話。


    此刻,我的心裏感覺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可是,千言萬語,湧到嗓子眼,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柳月突然在一個路燈下停住了腳步,彎腰看下去。


    我也跟著看去,柳月專心看的是路燈杆旁正在怒放的一顆不知名的野花,紅紅的花瓣一圈一圈圍起來,猛一看,恰似一團燃燒的火球。在這個春日的晚上,在這皎潔的月光下,它舒張著葉莖,花瓣是那樣的薄,那樣的嫵媚。


    柳月蹲下,神情專注地看著,伸手輕輕撫摸著那花瓣,良久,突然喃喃自語:“人生就是這樣了,自然的生長,自然的花開花落,即使偶爾有了寡淡,卻也能獨享一處天空……”


    我的心裏一動,沒有說話,呆呆地看著柳月。


    起風了,春天就是這樣,冷不防就會有風吹起來,當然,那風中有塵土的味道,也有春天青草發芽的味道。


    我看到,春風吹拂了柳月的頭發,原本整潔條理的秀發顯得有些紊亂。


    我很想伸手去整理她的頭發,卻終沒有敢。


    一會,柳月站起來,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戀戀不舍地看著那野花,輕聲說道:


    “我想,這就是春天了,盡管她的腳步是那樣的輕,那樣的慢,但是,我還是聽到了它的腳步聲,聽到了春天的聲音……”


    我聽著柳月略帶抒情的聲音,覺得柳月說的是雙關語。


    然後,柳月麵對月光下的江麵,伸展雙臂,繼續說道:“觸摸空氣的心情好愜意,好想長長地舒一口氣,再吸盡這初春的溫柔……”


    我無語的站在柳月身後,聽憑柳月在這裏抒情。


    一會,柳月轉過身,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明亮的眼神看著我,忽然微笑了:“都過去了,不是嗎?”


    從柳月的眼裏,我看到了堅毅和樂觀,還有一種深邃的迷惘。


    我知道,不論何時,柳月總是堅強和樂觀的,尤其在災難麵前,她的這種性格會愈發明顯。


    可是,月光下柳月眼神裏那深邃的迷惘是什麽?為什麽會有那麽深?


    我想不出來,隻有默然點點頭:“嗯……”


    “相逢應該是笑,是喜悅,不應該是沉默,抑或悲憂,同事也罷,朋友也罷,都應該如此,不是嗎?”柳月反問我,口氣顯得有些輕鬆。


    我繼續點頭:“嗯……”


    “幹嘛老是‘嗯’啊,小夥子,看你好像不高興的樣子呢?怎麽?見了老首長,心裏不樂意?”柳月用調侃的語氣:“來,笑一個,然後,再叫我一聲‘柳姐’……”


    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但是,卻沒有叫。


    “叫啊,怎麽不叫我?叫我‘柳姐’啊……”柳月的聲音裏微微有一絲顫抖,月光下白皙的臉上帶著在我看來是淒然的笑。


    我堅決搖搖頭,我叫不出口,一聲‘柳姐’,能把我的靈魂打回原始社會。


    柳月沒有勉強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默默注視著我,眉頭微微鎖住,嘴角帶著依然淒冷的淡淡的笑。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我的心裏突然很驚懼,我覺得,滅亡不可能,但是,可能,快要爆發了。


    我的大腦裏來回翻湧,我的心中波濤澎湃,既然不會滅亡,那麽,就爆發吧,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閉上眼睛,不敢再看柳月月光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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