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月暝的,是一陣颼颼刮過的冷風。


    原本福柏的城池附近是有一片廣袤清澈的湖水環繞的,但現在湖水已經幹涸了,眾人放眼望去,就隻見到福柏城像拆遷釘子戶一樣聳立在逐漸沙漠化的大地上。


    偶爾能夠看到一兩個黑點跑跑停停,隔得遠了,也無法確定到底是人類還是怪。


    “我要是這主城的人絕對馬上搬家。”頭一回來福柏的輕聲細語果斷道。


    其他人深以為然地點頭——這根本就不是適合人類居住的環境嘛!就算虛擬世界裏住在這樣的地方也不用擔心出什麽健康上的問題,但是畢竟起碼的舒適度還是要追求一下的啊!


    殺意如風邁步向前,催促道:“別廢話了,城裏麵肯定還有活人的,先去打聽一下。”


    如此大的變故,為什麽官網論壇上沒人說到?


    唐時自己是有段時間沒上論壇了,所以他哪裏明白,最近各地都忙著籌備自家主城的城戰呢,誰有那空閑時間關心其他主城有沒有出現水土流失之類的自然災害。


    由於月湖的水幹涸的緣故,原本是湖麵的地方現在就成了個盆地。


    冥牙傭兵團一行人從裂穀頂上慢慢走下來,斷刃這個行動派的已經耐不住先疾行到前麵打探情報去了。


    然後這一去就不見回來。


    “斷刃這家夥去得也太久了吧,福柏城離我們有那麽遠嗎?”月暝兩手在眼前搭了個涼棚作遠眺狀。


    “也許跑錯方向了?”水鏡說。


    “哈哈哈,那以後可以嘲笑他路癡!”天然宅正得意笑著,旁邊一塊大石頭後麵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還以為是斷刃剛好在這個時間回來了,天然宅飛快轉動大腦想著要怎麽把話題轉開。卻見石頭後麵土撥鼠一樣探出個頭來的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這人灰頭土臉的樣子,看上去很像傳說中的盜墓者。


    對方顯然也沒料到外麵竟然有七個人圍著,臉色大變,頭一縮就要躲起來,被威武的坦克眼疾手快地抓住。


    一見不是斷刃,天然宅立刻精神就來了,湊上前質問道:“你這家夥是什麽人?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麽?老實交代!”


    那人原本被威武的坦克揪住還在手腳亂蹬,一聽天然宅問話,反而安靜下來了。


    疑惑地維持著被威武的坦克拎住後衣領的姿勢轉過頭來,那人把殺意如風一行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後。有些遲疑地問:“你們……不是福柏的人?”


    “你是月族?那正好,來回答一下我們,這地方怎麽變成這樣了?”月暝也靠過來問。


    確定他們幾個不是福柏的居民後,被抓住的這位“土撥鼠”大大地送了口氣,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的姿態示意威武的坦克把他放下來,“你們不是福柏的就好,這裏不宜久留,跟我進地下再慢慢說。”


    殺意如風聞言懷疑地挑了挑眉道:“該不會你有什麽同伴在底下埋伏著吧?”


    土撥鼠同學哭笑不得:“我跟你們無冤無仇。連你們叫什麽都不知道,埋伏你們做什麽啊?要是你們不願意跟我走,那繼續大搖大擺地在地上活動好了,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聽他話裏的意思,好像現在在福柏的地麵上活動是會招來恐怖的災難似的。再想到一去不回,傭兵頻道裏問話也不見回答的斷刃……眾人麵麵相覷了一下。決定姑且相信這位土撥鼠同學的話,先避一避再說。


    不過以防萬一,殺意如風還是要求把土撥鼠同學夾在中間。


    威武的坦克打頭陣,殺意如風斷後。


    繞到那塊石頭後麵。隻見一個窄得僅容一人鑽過的圓形洞口隱藏在石頭底下。威武的坦克那魁梧的身材很是費了番力氣才擠進去,殺意如風等人在外麵稍微等了一會。聽到坦克在裏麵喊一切正常後才繼續進入。


    洞裏麵比外麵要寬敞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把此地作為休息站使用。鑽進洞口後,內部是個直徑約五米的洞穴,洞壁上隨處可見人工開鑿的痕跡。


    土撥鼠同學彎腰把一個擋路的布袋挪到洞壁邊放著,仿佛在自家客廳裏一般,擺了擺手對唐時等人說:“隨便找個地方坐啊!”說完又去掀開放在另一個洞口旁邊的木桶蓋子,問其他人要不要來點水。


    看著這位熟稔無比的態度,顯然不是第一天做這業務,冥牙傭兵團在場七人全愣住了。


    “咳……水什麽的不忙,我們自己有帶。這位朋友,你還是先跟我們說說福柏現在是什麽情況。”輕聲細語往旁邊挪了挪,給土撥鼠同學騰出個位置。


    這洞穴雖然相對於洞口寬多了,但一下子容納八個人後,這相對的寬敞也成天邊浮雲了。


    “哦。”土撥鼠同學倒是也不勉強,順著輕聲細語的話坐下來,先來了個自我介紹,“我叫小貂,弓箭手,59級。你們是哪裏來的?”


    “厄瑞波斯,冥牙傭兵團。”殺意如風一句話就當做全部人的簡介了。


    土撥鼠……小貂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又說:“那難怪你們不知道這邊出事了。我聽說厄瑞波斯來福柏的路上裂了個根本不能通過的大口子……”


    “能通過的,有棧道。”月暝打斷道。


    “咦?是嗎!臥槽,那我可以從那邊跑去厄瑞波斯了啊!”小貂激動得一拍大腿道。


    眼看這話題就要偏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去了,威武的坦克趕緊出來維持秩序。


    小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注意力又分散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抱歉啊,一聽說有別的出路就激動了一點。要說我們福柏怎麽會變成這樣的……其實都是城戰惹的禍。”


    得到這意外的答案,在場眾人瞬間都木然了。


    城戰惹的禍?打城戰的主城有六個,怎麽就福柏變成了這鳥樣子。這邊的城戰到底怎麽打的,難道還出動了核武器不成?!


    在眾人驚悚地亂猜的時候,小貂也沒賣關子,繼續詳細地解說他剛才那話的意思。


    原來,在大約一周前福柏這邊也開始了城戰。現如今,作為先驅者的主城都有好幾個了,再提到城戰玩家們都沒有什麽緊張感,一切按部就班地準備著。該報名的報名,該回避的回避,然後等倒計時一結束就豁盡全力開打……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是福柏城戰的那天。除了玩家的攻守陣營之外,不知何時起,逐漸加進了一個屬於npc的勢力。


    剛開始的時候,守城方以為是攻城方搞的把戲,攻城方也以為是守城方耍的花招,等到兩邊與這個npc勢力撞上都吃了大虧,因而互罵的時候,這才發現。原來彼此都不知道這支神秘勢力是從哪裏鑽出來的。


    而當時,福柏的城戰已經接近尾聲了,這支神秘的npc勢力忽然發起總攻擊,攻守陣營都被他們直接碾壓,最後……最後拿到城主寶座的居然是這支npc勢力!


    這樣的事情非同小可,福柏的月族玩家們當然是立刻向gm反饋信息。不少人直接大喊“npc造反了,電腦逆襲人類了”等等。結果gm的回答是一切正常,這是遊戲為了增加可玩性作出的隨機設定——允許npc在玩家們彼此爭鬥時坐收漁翁之利。


    申訴無用,玩家們隻好認命。


    本以為就算是讓npc統治著。無非也就跟以前係統當城主的時候一樣。卻沒料到,福柏居民們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


    最初。是全城交易的稅收增加了5%。


    隨後,是城裏麵開始出現了衛兵公然開搶的情況。


    緊接著有一天。玩家們驚惶地發現城外的月湖水位開始逐漸下降,等到月湖的水一滴不剩的時候,某種怪病就開始在福柏的土地上蔓延,感染的玩家全身屬性下降15%;與此同時,月族玩家們還發現這片土地上的各種資源也逐步消失了。


    “……目前就是這樣。”好不容易把情況說清楚後,小貂大大地喘了口氣,用力灌了一口水。


    洞穴裏安靜得跟墓穴一樣。


    容易受情緒感染的幾個人臉上這時候都寫滿了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月族玩家們深深的同情——放任npc欺負玩家啊!這樣也可以?


    天然宅沉痛地拍了拍小貂的肩膀道:“兄弟啊,你們太悲催了,怎麽沒想到跑去其他主城避一避?”


    小貂苦笑:“你當我們不想嗎?但是往厄瑞波斯那邊出了個裂穀,去許配利翁的吊橋也被燒了。現在福柏完全是被孤立起來了好不好……這兩天,城裏還發布了戒嚴令,我們進出城都要被衛兵們盯著,必須出示通行證,而且通行證一天隻能用一次。沒有通行證的被抓住以後直接就扔地牢裏麵!一出城池範圍,各種頻道就無法互相溝通了,來往的信件也被攔截,大家現在都在想辦法各處打洞流出來呢。我們現在待的這裏,就是我跟幾個朋友悄悄挖出來的。”


    眾人聽得冷汗直冒,有種在看戰爭片的錯覺。


    “等等……頻道不能用,信件也會被攔截?”水鏡重複了剛才小貂的話。


    對方篤定地點了點頭。


    “好吧,至少現在我們知道斷刃究竟怎麽了。”水鏡無奈地看了同伴們一眼。


    大夥苦笑。


    如果是一般情況,他們還能幸災樂禍一下。但是現在的福柏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混的日子嘛!被扣在城裏麵的斷刃……嘖嘖,太可憐了,可憐到最沒良心的天然宅都嘲笑不起來了。


    換了個坐姿舒展一下筋骨,殺意如風問:“你說這密道是你們從城裏挖出來的?那我們沿著這裏往前走就能進到福柏城裏麵去了吧?”


    “是啊……你們要進城?兄弟,不是我說,別想不開啊!現在我們但凡能出城的,寧願在荒郊野外遊蕩也不願意回去哦!”小貂聽出殺意如風的意思,大驚失色地勸道。


    “我知道。”殺意如風說著,臉上沒有任何動搖,“但是我們有人被扣在城裏麵了,總要接他出來。”


    小貂本想讓其他人勸勸殺意如風的,結果一個個看過去,大夥臉上都是讚同的表情。


    於是他閉嘴了,深深地歎了口氣道:“好吧,你們非要去我可以給你們帶路。”


    “不用那麽麻煩,你給我們指個方向就行了。”唐時道。


    小貂兩眼無神地看著洞頂悲痛地說:“你們以為我喜歡麻煩麽?我是怕你們把我這密道暴露了啊!”


    聞言,眾人隻好謝謝人家的幫忙,別的什麽都不說了。


    通往城內的通道挖得比進洞穴的入口還要小,眾人基本都是匍匐前進。小貂一邊帶頭在前麵爬,一邊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本來想挖寬點的,結果時間不夠,所以勉強隻能搞成這樣,等以後再慢慢擴寬。”


    眼睛瞄了一下小貂兩手手肘上戴的護肘,感歎了一下人家這就是專業的之後,唐時問:“你們就打算這麽逆來順受地讓係統欺負著了?”


    “不然還能怎麽辦……反正這情況總不會一直持續下去,我想官方遲早會有動作的吧?不過這兩天倒是聽說,好像城裏的幾家大公會正在商量聯合起來把城主掛了。”小貂說著,語氣中透出些祈禱的意思。


    對於福柏這些大公會沒有集體搬遷,而是留下來想辦法反抗的做法,在場混過公會的人基本上都能理解——這些本土的大公會在福柏是數一數二的,當地玩家們都會對他們敬畏三分。但是如果搬去其他主城的話,別的主城早就劃分好勢力範圍了,他們根本討不了好,隻會碰一鼻子灰,誰願意啊?


    想了想,唐時又問:“現在福柏最大的三家公會叫什麽?”


    小貂也沒管唐時問這個幹什麽,如實回答:“城戰以後的話,最大的三家公會應該就是落花逐流水、決戰和藍色回憶了。不過藍色回憶跟那群缺德npc是一夥的,大家都恨他們恨得不行。”


    簡言之,這群藍色回憶的玩家在其他月族玩家眼中就跟賣國賊差不多的定義了吧?


    唐時沒再說什麽,靜靜分析剛聽到的這些訊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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