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韻小閣廳內寂靜,大家放下了手裏的酒杯,結束了短暫的交談紛紛饒有興致的看著行屍走肉一般的曹廣蘭,也就是現在的憐香。


    鄭慶言心裏穆哀了一會兒,發現一旁的厲山城現在竟然難得一見的露出一絲悲傷。


    哎呦,這裏麵有故事啊!


    “厲哥,你和這曹姑娘......有故事?”


    “沒有......”厲山城白了鄭慶言一眼,端起酒杯一口將酒悶了。


    鄭慶言覺得要是能有根煙,這男人能給自己來一段刻苦銘心的愛情故事了。


    “我隻是睹目思人,哎......當年我一個好友,他的青梅竹馬便是一夜成了犯官之後,也是送到了教坊司,後來不堪其辱,自盡了......哎,我這人沒什麽本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這種侮辱......”


    雖然覺得厲山城在無中生友,但是鄭慶言沒有點破。


    “小鄭啊,我虛長你幾歲,便托大叫你一聲老弟。”厲山城悵然的說:“這世道最毒的便是人心,你且瞧著,這曹廣蘭是太醫之後,侍候皇上的大官,她自已又是個女神醫,排著隊想嚐她滋味的人多了去了,嗬嗬......等她正式掛牌出來,怕著洛陽,排著隊想嚐她滋味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了。”


    鄭慶言心裏憐憫的看了一眼憐香,見她無神的模樣忍不住問:“老哥,這誇張了吧,這個曹家小姐一副失魂的模樣,誰會喜歡這樣的女子?”


    “嗬嗬,老弟啊,你以為那些禽獸是來花錢享受那床弟間的滋味兒嗎?他們不過是要她的身份,把禦醫的女兒壓在身子底下的那種征服感。”


    鄭慶言聽他說的陰惻惻的,身體一陣惡寒,這病態的征服欲真沒問題嗎?


    卻聽老鴇子站在大廳中間絮絮叨叨了半天,這時忽然對著鄭慶言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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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大人,這是咱們稀罕的良家新人,有不少的大官人想拔她的頭籌。”老鴇子說到這,笑吟吟的看著鄭慶言:“因此啊,公子的詩文若是不出彩,恐怕很難得到這頭籌啊。”


    老鴇子的話讓鄭慶言吸了吸鼻子,果然和厲山城說的一樣,這世道的人性,與自己知道的不一樣。


    不過氣勢當然不能輸,他笑了笑,說道:“那我試試?”


    “公子請便。”


    鄭慶言腦海裏麵開始搜尋合適的詩篇,他身邊的厲山城拉了他一把。


    “慶言......如果,你真的是那個能作出傳世文章的才子,你盡力而為吧,一首傳世詩,足夠救著姑娘脫離苦海了。”


    有這個說法嗎?


    看著鄭慶言詢問的目光,厲山城苦笑了一聲:“不用懷疑,這曹姑娘姿色不俗,你若是作出一首傳世的詩詞,想來老鴇子絕對不會輕易讓她被誰得了去,她的名頭越大,才能替這教坊司賺銀子。”


    “我盡力吧。”鄭慶言不是聖母,但是的確對這種事情於心不忍。


    他如今已經沒有了和這憐香做那些動作戲碼的心情了。


    文抄救人,也算抄的其所了。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鄭慶言輕輕走出了桌案,慢慢走近了憐香身邊。


    他口裏吟詩,眼睛卻看著這沒有了靈魂的少女。


    憐香空洞的眼睛聽到這句時,忽然多了一絲的靈動,她的眸子恢複了一抹靈動,但看到自己所處的環境時,身體卻是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


    三春花開,中秋佳節過去不就,隨著歲月不斷更替,人生多麽美好。


    可她這悲慘的命運,什麽時候才能完結呢?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憐香身為犯官之女,在這人間煉獄一般的教坊司,最怕這春花秋月勾起往事而傷懷。


    回首往昔,身為太醫之女,是自己父親做錯了什麽,還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怎麽會弄到今天這步田地?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人不堪回首月明中!”


    他改動了一字,故國的話,恐怕摟不住,但是故人卻是沒問題。


    這兩句詞一出,滿座的人皆是一愣。


    他們原本以為這就是個來搞笑的鄙夫,怎麽作出的詩詞,這般的有味道?


    他們可算是洛陽裏麵還算有些水平的才子了。


    雖然不算是頂尖,但鑒賞的水平還是不差的。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人不堪回首月明中。


    憐香有些癡了,這一刻,她甚至忘記了此時的恐懼,苟且偷生的自己在這小樓又一次經曆了東風的吹拂,可是,自己死去的家人,卻再也見不到了!


    自己身居地獄,聽著東風,望著明月,多少次觸景生情,多少次愁緒萬千,又多少次的夜不能寐?


    這位公子的一個“又”字,用的當真是痛徹心扉!


    時間荏苒,蒼海滄田,自己又多活了一年,但這對自己的折磨便又多了一年!


    憐香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周圍的才子們也感覺到一抹哀傷,但還不等他們反應,鄭慶言又開口了:“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鄭慶言頓了頓,盯著閉目不語鼻尖微紅的憐香,語氣輕柔,帶著一絲絲的憐惜。


    這真的是可悲啊,憐香,憐香。


    給她起名憐香惜玉,但是,這教司坊的人,有幾個在乎過這些女子的心呢?


    他輕輕的念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詩詞如同一道閃電,狠狠的劈在了憐香的心頭。


    教坊司的人幾日前專門“好心”的告訴自己,自己的家如今被幾個商人買去做了宅子。


    自己視為姐妹的婢女,也統統的被別人如棄草芥。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當真是如同一把尖刀,在自己心頭狠狠的紮了進去!


    過去一切美好事物,美好生活統統被那莫須有的罪名毀滅了......


    憐香再也無法將蘊蓄於胸中的悲愁曲折隱藏,她睜開了自己的雙眸,奔湧的淚水不受控製的串串滴落。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春水來喻愁恨,此愁恨之悠長深遠,之洶湧翻騰,再此刻完全展現。


    憐香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仿佛被人溫柔的,一絲絲,一縷縷的說出。


    她終於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她雙手拂臉,跪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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