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值房內,大學士方從哲、劉一燝、韓爌正在當值。他們把各地各衙門的奏章一一整理好,分別擬好處理意見後,交給皇帝處理,這就是所謂的‘片擬’,永樂朝以來,內閣一直就是這樣運作的。按慣例,片擬由輔執筆,這就造成了輔高人一等的地位……


    方從哲又擬了幾本,覺得心中煩悶,便起身向外走去。不遠處,正埋文案的劉、韓二人,抬頭看了看,卻不曾言語……


    這一個月來,內閣就是這樣運轉的。方從哲空有輔之名,手握執筆大權,卻不得不屈從與劉、韓二人。不過,方從哲心中也暗自慶幸,這劉、韓二人,雖出身於東林,但都是為人寬厚、處事公允之人。否則,按照陛下那遇事投票的法子,方從哲一陣苦笑……


    苦笑之後,方從哲卻拿定主意,還是要給自己添幾個同盟軍才好。一念至此,方從哲就盤算開了,“內閣現有三人,還有史繼偕、沈飀、朱國祚、何宗彥四人尚未履職,皇上又詔令推舉地方布政使入閣,看來自己還要多支撐些時日”。想起此節,方從哲就覺得無奈,皇帝詔令,三年內不動閣員,卻讓自己陷入尷尬境界,隻好祈求其他閣員,能夠早日進京……


    在門外閑逛片刻,方從哲回到值房,清了清嗓子,喊道:“劉大人、韓大人,先停下來。有件事我們先議一議。”


    劉一燝和韓爌對視一眼,放下手中奏章,隨方從哲來到一旁坐下,自有中書舍人送上茶水。


    茶過三巡,方從哲開了口,“兩位,如今顯皇帝喪禮已經辦完,貞皇帝陵寢尚待時日。陛下有所閑暇,必將問起政務。可有兩件事,我們卻遲遲不曾有所定論。還是要抓緊時間,議定才好?”


    劉一燝和韓爌都宦海沉浮多年,聽了方從哲的話便明白過來。連忙應道:“是啊,也該拿個主意了。”


    略一沉吟,韓爌言道:“陛下當日提起這兩件事的時候,才剛剛登基;如今,陛下已經更加熟悉政務,想必有所緩和。要不,我們再去請旨?”


    “這樣也好,”方從哲點點頭,“可我們見了陛下又如何回稟呢?”


    三人相視苦笑,這兩件事,俱十分棘手。其一,增選閣員。按照慣例,閣員非庶吉士不得入選。但慣例畢竟是慣例,如果陛下強行通過,也未嚐不可。隻是作為秉政大臣,必遭士林毀病……


    其二,進獻良種者,封伯爵。進獻良種是好事,內閣閣臣也願意封賞進獻良種之人,可三人心中都覺得封伯爵太高。明朝沒有子爵和男爵,僅有的公侯伯爵都是品爵,入則可參五府總六軍,出則可領將軍印為大帥督,轄漕綱,但不得預九卿事。這也使爵位難封,如前朝抗倭大將戚繼光,後來守衛薊州多年,使蒙古人聞風喪膽,不敢輕擾,可謂戰功顯著,卻未曾封爵。如今,隻要有人獻上良種,就可封伯爵,三人想不通……


    沉吟了半晌,方從哲提出:“不如這般,我等先令吏部將廷推名單報上,陛下不是要布政使嗎?我們可以尋找幾個庶吉士出身的布政使報上。兩位意下如何?”


    劉一燝、韓爌點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便答應下來。劉一燝言道:“既如此,我們可拿了名單去見陛下,到時還要懇求陛下,對進獻良種者,另行封賞才是。”


    方從哲點頭應允,三人商議妥當,便擬了公文,讓吏部擬定廷推名單……


    這是,韓爌卻取過一份上諭,令二人觀看。兩人看後麵麵相覷,好半天,劉一燝才笑道:“七曜,陛下還真是……”


    三人都考過進士,點過翰林,對七曜一詞並不陌生,對全國實行七曜也覺得可無不可無。隻是細看上諭,卻明明白白的寫著,每周一上朝,周日召大臣議事,三人都覺得奇怪,這不會是皇上想偷懶吧?


    又是一陣難言的沉默後,方從哲開口講道:“前朝萬曆年間,神宗顯皇帝多年未曾上朝;如今,陛下又有七日一朝之意,我等還是先行勸諫才好。”苦笑一聲,接著言道:“最少要保證皇帝這七日一朝不會因故夭折……”


    劉一燝、韓爌兩人深有同感,故隨聲附和後,與方從哲約定,待吏部名單擬好後,與方從哲共同見駕……


    弘德殿內,


    弘德殿內,王安與魏朝早已退下,沒了蹤跡。朱由校獨坐在禦座上讀書,僅留了魏忠賢一人伺候……


    魏忠賢隻覺得有些感慨,自己剛才還在哀歎,恨自己押錯了寶,丟了前程;如今卻已是大明提督東廠太監,成了炙手可熱的新貴。一時間如同雲端,忙用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才醒過神來。經此一劫,知道麵前少年談笑間就可讓自己有天壤之別,更是加倍逢迎……


    “魏忠賢。”


    “奴婢在,”魏忠賢連忙應道,屁顛屁顛的跑到皇上麵前,一張臉笑得跟菊花似地,希望陛下能有所喜悅。


    “你可知道,朕為何令你掌管東廠事務?”不成想,皇上對魏忠賢臉上的菊花無心欣賞,隻管沉著臉,嗬斥道。


    魏忠賢心中一顫,連忙跪倒奏道:“奴婢駑鈍,實在想不出來,請陛下明示。”


    “駑鈍,如果你真的駑鈍,會偷了兄弟的女人嗎?”


    “奴婢該死。”魏忠賢伏在地上,不敢有半點異動。前番,他和魏朝搶了客氏,將魏朝得罪個死,卻沒給自己撈取好處,心中早就悔恨不停。如今又見皇上直言其非,心中更是忐忑,生怕一個不好,又被皇上放棄。到那時,自己必定逃不出魏朝魔掌。想到這,更是覺得心驚膽顫……


    “哼,”看到魏忠賢害怕,朱由校哼了一聲,“如不是看在你尚有幾份忠誠之心,朕又豈會救你?”


    魏忠賢聽了,這才明白。自己僥幸沒死,原是陛下恩典,想起自己能在皇上眼前服役,令魏朝投鼠忌器,心中更是感激。連忙叩頭謝恩。“奴婢謝過陛下救命之恩。”卻見皇上臉上淡淡的,不知其想。卻靈機一動,接著叩頭道:“奴婢一定要辦好差事,給陛下盯著那些大臣。”


    “你心中明白就好。”朱由校見魏忠賢果然上路,心中十分高興,覺得自己是找對了人。便將語氣放緩了幾分。“這司禮監的事兒,你也不識字,隻是掛個名。每日在朕這裏應卯後,可自去東廠理事。”


    “奴婢遵旨。”魏忠賢見自己不用每日困在司禮監,和魏朝兩看相厭,自是樂意。便大聲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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