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在地形上處於不利的位置;海灘到媽祖宮是個緩坡,礁石和溝壑使本來就不寬闊的地形更加複雜,200人排成三排的“摩裏斯橫隊”被地形割裂成幾小塊。而中華公司早已花了半個月時間占據有利地形,在製高點構築工事,儲備彈藥;守衛者都經過長期反複訓練,能夠非常熟練地操作火繩槍射擊。


    荷蘭人退回到海灘邊,重新組織後,再次發起進攻。這次邦特上尉調整了部署,把火槍手安排在整個戰線前麵,長矛手在戰線中央火槍手後麵,打算是以火槍手壓製住對方的射擊,然後接近營地外牆後,用長矛手發起衝鋒。


    邦特上尉被鐵砂打傷了腿腳,一瘸一拐退回到海灘上。範.萊頓上尉扶著他一起撤退,迎麵遇到了留守營地的一名士官。


    士官惶急地說:“上尉,中國人的步兵在海灘西邊半裏格處登陸了!”


    邦特上尉和萊頓上尉麵麵相覷,趕緊向海麵上望去:隻見奧倫治號巨大的艦身在無數的小帆船包圍下,左衝右突,炮火硝煙包圍了整條船身;海港另一邊,兩艘輔助船隻剩一艘還在海麵上半死不活地漂浮,另一艘已完全看不到蹤影,隻看見幾名荷蘭水兵的金發在海麵上晃動。有兩艘飄揚著藍底中字旗的大船正在海岸線附近遊弋,不時地對荷蘭人登陸場營地開炮。


    兩人同時吸了口涼氣,心裏想的卻是一個念頭:“完了!失敗了!”


    萊頓上尉猶豫遠處海灘:“邦特上尉,看見那些中國人了嗎?他們的隊列非常整齊!我們是否先退守營地再說?”


    邦特上尉搖搖頭:“不行,他們人數眾多,而且海麵上還有他們的戰艦,他們的大炮可以轟擊我們毫無遮蔽的營地!我們必須衝上去和他們近戰,否則我們毫無機會。[]”


    荷蘭人反抗西班牙人,打了半個世紀的獨立戰爭。所以這個時代的荷蘭人戰爭意誌堅決,而且在他們眼中中國人不是基督徒,天知道成為他們的俘虜會有什麽厄運降臨,所以他們寧願拚死一搏。


    澎湖島上所有還能行動的荷蘭人都集中起來,大約還有130人能夠作戰。


    尹峰站立在沙灘上,幾名葡萄牙雇傭兵軍官在他身後;在他麵前,兩哨中華聯合公司護衛隊戰士正在列隊;總計400人,組成一個5x80的橫隊,麵向東邊的荷蘭人營地。橫隊中間的50人配備最新式燧發火槍、紙包裝定裝彈藥,帶卡座的刺刀,可謂是當時世界最新式的步兵武器裝備了。其兩翼的350人使用的還是火繩槍,不過也都用上了紙質定裝彈藥:紙包中有剛好夠一次發射用的火藥,以及子彈;戰鬥中戰士隻要用牙咬開紙包,就可以往槍膛內倒入火藥和子彈,不僅僅加快了裝彈藥的速度,而且不再象以前那樣用牛角裝火藥,裝藥時全憑手感和經驗來控製份量。


    5排橫隊,每排排頭有一名喊口令的軍官;每排80人正好是兩個隊的人數,兩名隊長在隊伍中間傳遞排頭軍官的命令。


    “齊步走,目標前方紅毛營地!”


    陳衷紀吹起海螺號,護衛隊整齊劃一地邁出步伐,向荷蘭人的營地走去。


    尹峰回頭問一位年紀40多的老葡萄牙雇傭兵:“安德烈,您看我的部隊怎麽樣?”


    那名老雇傭兵是庫特雷的朋友,不過性格開朗,不像庫特雷那樣到哪裏都是一副軍人的樣子。此時他咧開嘴哈哈一笑:“要我講真話嗎?”


    “廢話,當然!”


    安德烈正色道:“我參與過在尼德蘭的戰爭,在歐洲很多地方打過仗;在亞洲,我在印度,在爪哇、馬六甲都打過仗。[]以我的看法,您的部隊對付亞洲的敵人是足夠了,無論是日本人還是暹羅人。不過,雖然他們訓練刻苦,技術已經很熟練,但是實戰經驗太少,還不能對抗最好的歐洲軍隊,或者奧斯曼土耳其的新軍,……哦,您的戰士手中的武器確實不錯。”


    老雇傭兵們對於尹峰一些小細節的改良和“發明”都很感興趣,而且沒想到彈藥還可以這樣合裝。


    尹峰點點頭說:“沒錯,你說的沒錯。現在,我的部隊就將體驗什麽才是實戰!”他對於自己的部隊還是很有信心的;這支部隊從招兵開始,訓練和配備武器,編製、軍紀、後勤和獎懲製度,每一個方麵都有著尹峰的心血。尹峰把他所知道的東西已經傾囊而授了;不過紙上得來終覺淺,剩下的得靠這些苦練了半年的戰士在實戰中去完善。


    ……這個時候的海麵上,奧倫治號已經被蒼蠅一般圍繞著它的中國帆船包圍。


    韋麻郎上將估計了一下,他的坐艦起碼擊沉、擊碎了十多條船。但是中國人還是圍在周圍,時不時用船頭的炮咬他一口,然後又飛走了。


    “轉舵!回海岸邊!”韋麻郎拿著望遠鏡看了一下海灘方向,那邊荷蘭人正在列隊準備作戰;距離他們200米外,一支排列整齊的中**隊正在接近中。


    “火船!”一名水兵尖叫起來。


    韋麻郎蹦到了船頭,吃驚地看到自己坐艦的前後左三麵,都出現了大批熊熊燃燒著大火的火船,正在其他船隻拖曳下,向奧倫治號這個方向集中。現在正好是漲潮的時候,海流推動著十幾條火船撲向奧倫治號,煙霧張天,熱浪排空,荷蘭人人人臉色慘白。尹峰的船隊中很多漁民來往大陸澎湖之間,熟悉澎湖列島每一處海路和每一次漲潮的時間,這次火船攻擊的時節拿捏得非常準確,正好是大量潮水湧入馬公港的時候。


    歐洲各國海戰時,也有火船作為輔助武器攻擊對方的情形,但很少有這樣一次性點燃幾十條火船攻擊的情形發生。


    韋麻郎的戰艦在剛才的戰鬥中其實沒有受到太多損害,不痛不癢挨了幾炮而已。但是一旦被火船纏住,那就是船毀人亡的結局!


    奧倫治號的大副滿頭大汗跑了過來,大聲報告:“將軍閣下,敵人的戰艦開過來了!”


    果然,飛龍號已經逼近到了奧倫治號500步範圍內。奧倫治號前麵是無數火船,左右都是密密麻麻中國人的帆船,後方是海岸線和飛龍號戰艦。


    荷蘭人不愧是海上馬車夫,在這個時候依然能把戰艦緊急掉頭。隻見奧倫治號忽然在船尾拋下了鐵錨,鐵錨入海抓住了海底,扯住了整條船。巨大的慣性使奧倫治號以船尾為中心,原地轉起了圈子,巨大的艦身歪斜著轉過了180度,然後鐵錨被突然砍斷,艦身回歸平衡,猛地向新的方向衝去。這時,奧倫治號從被尾追的形勢,變成了幾乎已經和飛龍號相向平行,也把火船甩到了船尾。


    飛龍號上的麥大海吃驚地看著巨大的奧倫治號做如此不可思議的機動動作,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


    “媽的!紅毛夷太邪乎了,這樣都能掉頭!”麥大海搖搖頭,對身邊的傳令兵說:“傳令炮長,準備齊射!船主所說的陣列線對轟,我們馬上就要經曆了!”


    “注意!裝彈藥!瞄準!穩住,穩住!距離不夠!”炮長大聲喊著。


    甲板下的炮艙內空氣嚴重汙染,每個人呼吸的大半是硝煙和灰塵。每門炮三個人,由於隻有一邊船舷能開炮,所以隻有45人在炮艙。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滿頭大汗,渾身上下包括臉全是黑的——那是硝煙熏得。


    炮長葉海子是經過葡萄牙炮手專業訓練的第一批疍民水手,資格老而且經驗豐富,個子小但是嗓門大。隨著飛龍號和奧倫治號漸漸接近,他一邊在炮窗觀察,一邊不斷發布命令;“一號到五號炮,抬高炮口半寸,對著他們的上甲板;其餘不要動,穩住!檢查點火繩!近了!準備!”


    忽然,他轉頭衝著炮手們聲嘶力竭大喊“開火!”順便,他立刻把兩個棉花團塞進耳朵……


    “轟轟轟!”


    飛龍號15門大炮次第打響,船身顫動著歪斜了一下。


    奧倫治號的炮火也幾乎同時發射,30發炮彈迅速掠過海麵向飛龍號撲來。兩發炮彈擊中飛龍號的炮艙尾部,炮長葉海子立刻損失了整個15號炮組3名成員。另有一發炮彈擊穿上甲板船舷,打死了兩名水手。一發炮彈從船頭掠過,打斷了數根纜繩,幸好飛龍號的船員及時抓住了斷頭一端,才使得前桅帆沒有出問題。


    飛龍號的炮彈隻有一發擊中了奧倫治號,把上甲板中部打穿了一個大洞,兩名荷蘭水手被打成肉醬。


    兩船在300步距離上交錯而過,互相轉舵,再次形成了相向平行的局麵。兩艘戰艦象是在海麵上互相決鬥的騎士,一定要打個不死不休。


    尹峰在海灘邊遠遠看著,無可奈何地對陳衷紀說:“吹海螺號,通知麥大海按計劃行事,別和紅毛夷糾纏不休了。他是打上癮了!”


    此時,海灘前方突然爆發出一陣陣“呯呯啪啪”的激烈槍聲,護衛隊的步兵和荷蘭人的步兵也開始交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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