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河行宮的建築風格,非皇家專用紅牆黃瓦,采用青磚碧瓦的江南與塞北相結合的庭院風格。(.)與皇宮相比,本來沒有那麽高貴嚴肅,加上人員的配備也不象皇宮裏那麽森嚴。


    可是,姣嬌跪在正宮的後殿上,渾身抖擻著,還是感覺到這裏此時如同閻羅殿一般。


    瓜佳妃的右眼睛已經充血,軟榻前,馬太醫正指導皇上拿著塊冰塊給她敷傷處。


    奉茶宮女半夏跪在離姣嬌不遠處,全身抖得比姣嬌還要厲害。


    張公公在一邊瞅著她倆,心裏如火似焚。這半夏先前烹的茶出了問題,沒想到這姣嬌掃個地居然也能遠遠地傷著個娘娘。皇上很寵愛這個年輕美貌的瓜佳妃。一看娘娘被傷成這樣,就氣得叫人馬上把小宮女叫上來,要親自處罰。


    他心裏這時也迷糊了,一生看過那麽多人,怎麽這回把這姣嬌看走眼了?她不是福氣很好的人嗎?別說她還沒經曆宮中的各種陰暗鬥爭,就是這老天也太不給臉。莫是他老眼昏花看走了水?


    皇上把冰塊交給瓜佳妃的貼身宮女曼珠,從軟榻上起來,陰著臉走到姣嬌麵前。指著姣嬌怒道:“做奴婢的怎麽如此不留神?倘若你不小心掃飛的是塊石頭,那瓜佳妃這隻眼睛不是給你毀了?”


    姣嬌張嘴想認錯,可是全身抖得厲害,竟然說不出話。心裏因為茫然,不知皇上要怎麽處罰自己,便急得罵著自己,金厘粒喲,你不是女獨董嗎?平日都是你教訓別人,今日無意傷了人,連說句話都不能了?


    “還有你!作為奉茶宮女,先不說你烹茶的技術如何,怎麽能在讓茶裏有那麽多螞蟻?若是我老眼昏花一點,那螞蟻不是就被我喝下肚了?”皇上已經很控製情緒了,本來他想輕罰半夏,可剛才瓜佳妃又受傷,看到她嬌美的樣子傷成這樣,他心裏的火越燃越旺,覺得**真是太亂,需得嚴厲處罰一番,才能以正宮矩。[]


    清朝的奴才在主子麵前的命很低賤。姣嬌此時有了切身的感受。可再賤,也不能就這樣被拖出去砍了吧?如果瓜佳妃不小心被她害死了,她抵命是活該,問題是瓜佳妃現在隻是眼睛充血淤血了而已。


    馬太醫的心為姣嬌提到了嗓門邊,他久跟皇上,感覺到了皇上極少有的盛怒。他很想救姣嬌,可是他不知該怎樣救人。


    “皇阿瑪。這兩個宮女都是新來的,如此不會做事,就罰她們永遠在雜役間做雜務,不許到外殿來丟人現眼。”胤禛建議。


    “不行!”瓜佳妃已經從鑲金的玻璃鏡裏清楚地照過自己的尊容,受傷的樣子實在難看得很。便哭滴滴地道:“我要取了她的眼睛以還我痛苦!”


    姣嬌心中一歎,罷,如是象個廢物樣在宮裏,隻怕宮中也不會容自己,今日若是不能得個說法,恐怕從此後在宮裏便不能生存,還會連累家人。


    金厘粒的脾氣如一股血湧,直衝頭頂。她咬咬唇,徐徐抬起頭,注視著這屋裏所有尊貴的人。


    “該死!”張公公一掌狠狠按下她的頭,“你竟然敢在這裏抬頭?”接著,他手中的拂塵狠狠地一下打在她的背上。


    “皇上!寬仁!”姣嬌憋足住氣叫了一聲!


    宮裏陷入一種寂靜。這是清朝以來第一個宮女如此衝著皇上大吼!


    張公公的拂塵如鉛絲般向她不斷狠狠掃來!


    姣嬌顧不上渾身的疼痛,倔強地高叫著:“皇上!寬仁!”


    一縷拂塵掃在姣嬌的左眼角裏,立即她的眼睛火辣辣地痛得睜不開,緊接著左邊眼睛變得紅腫。


    她憤怒了,從地上站起來,捏緊拳頭,高聲喊著:“皇上,寬仁。”


    張公公揚腳向她腰上踢來。姣嬌身子一讓,跳到一邊,疼痛的眼睛流著淚,她半眯半睜地望著這個康熙皇帝,如果她今天要死,至少得看清這個皇上的嘴臉。


    皇上被她的瘋狂刺激了,冷冷地盯著這個沒有教養的小宮女。


    就在視線碰觸到皇上那張臉孔時,姣嬌卻呆住了,這個皇上……好臉熟!


    “張公公,這個小宮女的家在哪裏?”皇上的聲音裏已經充滿了殺機。


    “她來自江南,父親是漢旗士兵。”


    皇上從牆上拔下一柄劍,慢慢走到姣嬌麵前。


    姣嬌的思維幾乎凝固了,不敢相信這世上有這樣相象的人。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不是清朝的錢姣嬌,她是金厘粒,那個還在大學裏和男朋友一起在校園裏背書的金厘粒。滿口鮮血的嘴角一動,不由得念念有詞道:“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皇上聽到她的吟詩,停下腳步,雙眼裏閃過一抹精光,拿劍指著她問:“背這詩什麽意思?”


    “為自己送行吧。”姣嬌恢複了鎮定,情緒和理智一片冰冷,她冷傲、不屑地說道:“我以為大清皇帝真的很寬仁,誰知隻是一個傳聞。寬仁啊寬仁。原來隻是說說騙我們這些漢家百姓的。”


    馬太醫臉色煞白,心已不是懸到嗓門口那樣緊張,而是感覺心都快不跳動了。也許先前皇上不一定會殺她的,可姣嬌說這些話,那不是找死是什麽?


    “好。看在你的勇氣上,朕賜你個痛快。”皇上的聲音充滿威嚴。


    姣嬌直直腰。閉上雙眼,冷冷道:“我今日之死,隻為來日生。皇上請你動手吧!”


    皇上雙眼注視了她片刻,猛地一劍向姣嬌猛刺過去。胤禛臉色一驚,輕聲道:“皇阿瑪。”


    那一劍風聲嚇嚇地從姣嬌的肩頭虛刺出去,然後又無聲無息地收了回來。


    皇上點點頭,表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不再盛怒,轉身對兒子微笑道:“朕平日教你們要勤政愛民。今日就是一個真實的例子。朕之所以把兩個犯錯的宮女叫到麵前來親自然教化,便是要讓你們作皇子的明白,什麽是愛民,什麽是‘寬仁’。”


    姣嬌睜開眼,知道自己死劫已逃脫,便立即跪下叩謝道:“謝皇上不殺之恩。奴婢今日得感受到皇上的‘寬仁’,實在是千古第一!奴婢以後一定好好學做事學做人,再不敢犯那種粗心的錯誤了。”


    皇上嘴角浮起一個笑,不得不說這小宮女這張能說會道的嘴救了她自己。她先用“寬仁”激將住他,現在又高誦他的功德,令他心裏更加舒服不再發作。


    半夏在一邊親眼目睹皇上那一刺,可謂十分凶悍,沒想到皇上卻是嚇唬人的。見她逃過一死,心知自己也幸存了。滿臉的驚恐得到了安定。


    “皇上……”瓜佳妃撒嬌不依。


    皇上憐愛地看著瓜佳妃,當然得給她一個公道的。便嚴厲地道。“死罪可恕,活罪難逃。張公公,帶她們下去,奉茶宮女罰三天禁閉!掃地宮女給我把宮規從頭到尾一點一點地學起。三日後,我要親自檢查你有沒有教會她。若是三日後,她還沒學好宮規,連你在內統統趕出宮外!”


    “嗻。”


    張公公連忙帶著兩個犯錯的宮女退出去。


    一場驚險終於化去,馬太醫抹抹額上的汗,姣嬌的命保住了。胤禛看在眼裏,心裏明白他的心情,但其實自己的心情又何嚐不是與他一般?


    “愛妃,朕親自來給你冰敷。”康熙又拿起一塊冰,坐到軟榻上,小心地為瓜佳妃冷敷。


    胤禛跪安退出,向宮外的湖岸上的一片桃林走去,注視著灩瀾的湖水,念著姣嬌剛才念誦的詩句:“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我這是怎麽了,會這麽同情這個小宮女。就因為那晚她救過我?”他不由得在心裏問自己,怎麽會為個不相關的小宮女而惻隱。


    姣嬌剛才那自我送行的壯觀場麵又著實令他心裏不斷地叫好。都說大漢女子溫婉卻欠豪放,可這小宮女姣嬌,生死當前,竟然也能這麽蕩氣回腸。


    難怪她那晚在淩亂之下,能很快鎮定下來,果斷地掩護“刺客”,事後她也沒有舉報。這丫頭很有自己的見解和辦法。


    剛才那事,若是換成個男子,恐怕早成了劍下亡魂。皇上就喜歡這樣的人,有勇氣有膽識,還敢講道理。也難怪自己會對姣嬌姑娘另眼相看。


    “駕,駕!”官道上兩匹馬飛速駛來。


    他一個閃身,隱在幾株桃樹枝後,從樹隙遠遠凝視,馬上是英武的十四弟胤禎和他的貼身仆人達理哈,他們的馬上各托了一個箱子。他們給父皇帶什麽東西來了?


    看十四弟眉宇間的焦急,隻怕那馬上托著的不是尋常的物品。


    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胤禛轉身走進桃林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福大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曬星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曬星月並收藏大福大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