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後,行宮外的湖泊山色顯得格外清麗。


    行宮內卻充滿詭異地緊張。


    理政閣裏,龍顏此時極度不悅。昨天他去東北麵考察興建科學院,一回到行宮就下起暴雨,本來忘記了宮女那事。今天一大早,張公公就驚慌來報,說罰吊在北門外的宮女被人劫了。


    皇上支著頭坐在龍案前,悶悶不語。菜園就在行宮外,這劫人的也太大膽,竟敢從他眼皮之下劫走人。


    侍衛頭領察哈爾已帶人去查看現場了。那兩名負責看守的侍衛也被拘禁起來了。


    張公公低著頭,緊張地站在旁邊。心中不解,這姣嬌姑娘才來還不到一個月,又沒什麽背景的,卻總是弄得雞犬不寧。


    “德妃娘娘求見。”外麵傳來通報。


    先前在書房裏,德妃正伺奉皇上早茶,張公急急地來報了姣嬌失蹤的事,皇上便皺著眉頭來了理政閣。德妃本來回了自己的寢處,但此刻又來了。


    皇上招招手,張公公喊道:“宣。”


    “臣妾參見聖上。”


    隨著德妃那溫柔淑儀的聲音,皇上看見她後麵跟著一串人進來跪下參拜行禮。


    那錢姣嬌赫然就在德妃身後,與德妃的侍女阿珂並排跪在地上,旁邊還有十四子。


    “你們……”皇上失語了。先前並未聽德妃說有知錢姣嬌的下落。


    十四子高聲道:“兒臣有事稟報。”


    皇上輕拍下桌上的一柄如意玉案,道:“老十四有何事,快快說來。這錢姣嬌是否是被你劫走?”


    昨天,白天行宮裏隻有十四子和太子沒有出宮。晚上受罰宮女被劫,他本來第一聯想到的人是太子,眼前看來應是十四子所為,他素來愛打抱不平。


    “昨天天黑時,天色陡變,下起暴雨來,那雨越下越猛。我想起受罰的宮女還被調在宮外,她雖犯了錯,但罪不至死,如果讓她在暴雨裏淋一晚,一定會生病,便往樹林裏查看。一到那裏,正逢有人要刺殺這名宮女,當時就與他打了起來,後來宮女高聲呼救,刺客心虛逃走了。我便把這宮女帶回了行宮裏,因當時雨太大,夜色漸深,又想先查探清楚是誰加害這宮女再稟報,便沒驚擾皇阿瑪和額娘。”十四子的聲音充滿憤怒。


    他說的這情形應是實情,這孩子一向正直義氣。


    德妃接著十四子的話道:“剛才在書房聽說姣嬌失蹤。我便去問老十四,可有聽說此事。他實話說了來,說昨晚是他把宮女帶回來了。所以我就急忙帶著他們來投案,以免聖上為此煩鬱。老十四此舉雖為仁義,但有違宮規,還請聖上罰罪。”


    皇上吸口氣,看眼跪在地上的錢姣嬌,她已經被換下了那身粗役服,穿上春藍黑領的常規侍裝。看上去一幅瑟瑟發抖的樣子,畢竟是個未成年的宮女,看著讓人不由得會產生同情。便問:“錢姣嬌,昨晚可是十四貝子說的那樣嗎?”


    姣嬌昨晚被十四爺救回紫竹苑後,十四爺吩咐宮女給她熬了薑湯喝下,讓她住在紫竹苑的侍女房裏。自然,她也得了十四爺的教化,昨夜之事,務必保持統一口徑,不能暴路那兩個侍衛有跑到棚子裏避雨和老宮女來援助她的事。


    便一身如抖篩糠一樣顫顫地道:“回皇上。昨夜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奴婢被倒吊在半空中,早就被淋得半昏過去。後來迷糊間聽得有刀劍相擊的戰鬥聲音,奴婢好害怕,便高聲呼叫‘有刺客’,刺客聽到奴婢的叫聲就逃跑了,然後十四貝爺將奴婢從空中取了下來,說要徹查此事,暫時讓我住在紫竹苑裏,同時預防那想殺奴婢的人再借著昨晚雷雨之機下手。今早一早,奴婢醒來,謝過十四貝爺,正要自己來投案,德妃娘娘就來問了……”


    德妃歎道:“姣嬌姑娘,你平時可有得罪什麽人?”


    姣嬌戚戚作答:“奴婢初來乍到,第一天來就分去掃地,後來去菜園,再後來就是被倒吊起來,怎麽想都想不明白,什麽時候得罪過人。”


    她當然不敢,也不會說有得罪過瓜佳妃。她這幾回出的事這麽大,有沒有得罪人,亦或得罪了什麽樣的人,眾所周知。


    “皇上,那現在這處罰是繼續還是暫時停止呢?”德妃柔聲問道。


    雖然有人刺殺宮女並不是很重要的事,但在天子眼前行凶,如此囂張,康熙心裏很不是味。姣嬌在宮裏得罪了瓜佳妃,那晚瓜佳妃一心要重處姣嬌,大家都看在眼裏。依他對瓜佳妃的了解,她不會這麽明顯地派人去殺這宮女,她雖然年輕任性,這點頭腦還是有的。


    因此,他懷疑有人趁此作亂,試圖嫁禍於人。


    察哈爾帶著一隊侍衛回來,他舉著一塊玉佩高聲道:“稟告皇上。剛才在林間搜索現場,拾到這塊玉佩,此佩並非宮中之物。”


    張公公從察哈爾手上拿過玉,細細看了,點點頭,呈到龍案上。皇上拿起細看,這玉是塊瑩黃的新玉,上麵沒有字樣,兩麵都有一朵花式紋理,做工普通,吊掛的紅繩也是市井上的尋常之物。


    這時太子、四貝勒爺和瓜佳妃同時趕來了理政閣。


    皇上手中旋轉著這塊黃玉,問:“老十四,你可認得這塊玉?”


    老十四搖搖頭道:“恐怕是昨晚那刺客落下的。以此玉為線索,定能找到刺殺姣嬌的凶手。”


    姣嬌瞟了一眼龍案上方,看到皇上手上的玉,心中卻是一驚,這玉好眼熟。昨天傍晚,太子扛著她從山洞出來,因她先前在洞裏有聽到太子和那人的談話,就悄悄地瞄了那人兩眼,似乎曾看到洞外那人腰上掛了一塊玉,和皇上手上的很相象,隻是離龍案遠,不能太確定。


    金厘粒的靈魂打個激楞,莫非是那人怕她泄漏他和太子的談話,便要除掉她?而這個可能,比瓜佳妃昨晚派人殺她的可能更大。


    瞟一眼旁邊的太子,她感覺到太子有一絲異常。看來,太子識得那塊玉的。昨晚刺殺她的人,就是在洞外和太子說話的人。


    “錢姣嬌,你可識得此玉?”皇上發現她臉上閃過一絲驚異,舉著玉又問她。


    姣嬌大擔地抬起頭望著上方,然後又低頭看看自己腰上。心中思付,如果順著這塊玉查下去,一定會查到太子和那個人身上,還有可能暴路太子用敏兒換下她的事,她不想害了敏兒,再有她昨天欠了太子的人情。


    這時,空冥中有個女人的聲音傳進她腦裏:“姣嬌!滅了王儲!”


    靈魂非常快速抗拒。金厘粒果決地下令:“認下那塊玉,便風平浪靜。不要妄害太子!”


    微皺一下眉,姣嬌又抬起頭道:“回聖上。這玉是奴婢的。”


    眼角的餘光掃到太子又個快速的異樣神情,雖然隻有一瞬,但他似乎安寧了下來。


    皇上生性多疑,揚揚眉,老奸巨滑地,淡淡地道:“你的?能說出它的樣子嗎?上麵刻的什麽字?”


    姣嬌的餘光掃到太子,隻見他眼珠左右橫轉了一下,似乎在說“無”,便道:“百姓家的東西,沒有那些。”


    金厘粒本身是夠狡猾的,那玉遠遠看著極為尋常,所以用了模糊式回答,不敢明說有字還是沒字,倘若皇上說有字,她自然會別行狡辯,說百姓家的東西沒有那些“字”,就是說沒有皇上說的那些字,是另外的字。她這麽模糊作答,若上麵沒字,自然皇上會讓為她答的是沒有字。


    “這上麵雕的什麽紋?”皇上繼續追問。


    再用餘光掃著太子,隻見他眼珠快迅掃視,然後落到阿珂的頭飾上。對了,阿珂頭上戴了一朵尋常的月季,便道:“不過是小戶人家喜歡的尋常花樣。”


    這玉上的花的確很尋常,應是普通人家的東西。皇上覺得再細細追問,就顯懷疑得太過,總不可能姣嬌聯合外人來刺殺自己吧。便把玉往龍案上一放,道:“既是你的玉,拿去吧。處罰一事,暫時終止。”


    “謝皇上龍恩。”姣嬌連忙叩謝。還好皇上開恩了,要再接著倒掛,她可真吃不消了。


    “姣嬌!滅王儲!”那鬼魅的聲音從她腦裏傳到心裏,又從心裏竄到腦裏。


    姣嬌暗咬嘴唇,抵抗著這個命令,決不妄作傀儡之為!


    那聲音在腦裏和心裏回蕩幾下,漸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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