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克裏斯汀推開房門,一眼便望見樓道中,江嵐背對著她正踩著樓梯扶手,往房頂牆角上安裝吸頂式監視器。


    她踮著腳站在細長的樓梯扶手上,伸手勾著房頂的水晶吊燈,正在往上麵固定監視器攝像頭,她的身體呈拱形懸架在樓梯和吊燈之間,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摔下去。


    從克裏斯汀所處的位置看去,江嵐細腰長腿,纖細而勻稱。不就是身材好一點嗎?克裏斯汀忍不住暗自腹誹:可再好的身材,胸部也遠達不到姐姐的水準,臀部也沒有姐姐的誘人,更別說容貌隻不過是清秀而已,遠遠不及姐姐的風情萬種。


    可就是因為她,姐姐才會死去。那麽真心誠意的愛著元帥的姐姐……


    從小克裏斯汀就沒了父母,是姐姐一手將她拉扯大的。姐姐一邊打零工,一邊供她上學,甚至在最差的年景,失業的姐姐差點去賣身,隻是為了能讓她吃上口飽飯、能繼續接受教育。


    姐姐總是對她說:無論我最後如何,克裏斯汀,你一定要幸福哦。


    然而幸福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非常遙遠的東西。就在窮途末路的最後時刻,她們幸運的遇到了元帥,元帥大人給了她們新的人生,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可以將過去所有的恩怨一並踩在腳下、重新來過的人生……


    如果說姐姐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如同母親,元帥就如同她的父親,望著姐姐跟隨在元帥大人身後出出進進的背影,克裏斯汀在心中將他們幻想成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姐姐是元帥的第一任副官,她精心打點元帥的衣食住行、仔細的安排元帥的行程和生活、並代替元帥將傭兵團裏的瑣事管理的井井有條。


    她從來都沒有犯過錯。一丁點的錯都沒有犯過,隻因為她是在用自己的整顆心為元帥做事。


    就如同一個幸福的妻子為她深愛的丈夫做所有的事情……


    在克裏斯汀看來,瘋狂的癡戀上元帥的姐姐是唯一能配得上元帥的女人,她是那樣的善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能幹,站在元帥身邊也是那樣的般配……可最後卻隻不過為了張照片。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照片。姐姐便丟了性命。


    就算是姐姐不對,不該將那種照片上的女孩摳下來,換上自己的影像,不該將那女孩的照片用剪刀攪成了一片片。可她之所以這麽做隻不過是源於她強烈的愛,從而產生的強烈的恨……


    克裏斯汀親眼目睹了姐姐在元帥手中化成了灰,一邊是她最親的親人。一邊則是她最敬愛的主人……她心痛如絞、難以抑製,她不想也不能去怨恨元帥,於是所有的憤怒都隻能轉向了照片上的那個人。


    而這個人此刻正站在她麵前。跨著樓梯扶手,背對著她安裝監視器,甚至看起來隨時都會掉下去一樣。


    她能聽得到她的呼吸,能看得到她的笑容,能感覺到她活生生的存在,而姐姐卻已經一去不返,再也無法回到她身邊。


    如何能不恨?


    克裏斯汀握緊了拳頭。眼神灼灼的盯著江嵐。


    誰生來就比誰更高貴?你的一張照片,就需要我姐姐拿命去填?


    她甚至控製不住自己。想即刻衝上前去一把將她推下樓梯……可這個念頭剛剛閃現出她的腦海,但很快便被克裏斯汀打消了。


    江嵐、傳說中的江嵐小姐,可不是輕易能解決的對手,更何況她不過是個調香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調香師,傭兵團中最沒有攻擊力的團員。


    整了整衣襟、深吸口氣,克裏斯汀走上前,她擠出絲笑容,衝著江嵐說道:“我要去工作了,你和我一同走嗎?”


    江嵐居高臨下的端詳了她片刻,方才拍了拍手跳下來:“好的,沒問題。”


    她早就感覺到了克裏斯汀從背後投射過來的敵意目光,事實上從女孩跨出房門時,她就察覺到了。現如今這張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又是偽裝給誰看呢?


    她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克裏斯汀,並沒有與她產生過什麽交集,因此她無法理解她的恨意從何而來。但無論如何,江嵐都不會輕易忽視。


    長期的戰鬥,已經讓她養成了對所有事物抱著懷疑和警惕的習慣。因為一不留神,說不定等待她的便是死亡。


    兩人一同下了樓,坐上了懸浮車,車子即刻啟動,往第9大區西區的香水製造公司開去。


    一路上先是靜默,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廂裏隻有伴奏樂曲悠揚的聲音,雖然是智腦駕駛的懸浮車,但克裏斯汀一直將視線凝聚在正前方的玻璃窗上,就仿佛是在全神貫注的導航。


    而江嵐自然也不會先開口,她原本就不是多話的人,沉默對於敵意來說是最為恰當的伴侶。


    可快到目的地時,克裏斯汀突然開了口:“嗅覺便是記憶。這是我們調香師的宗旨。”


    江嵐微微一愣,方才明白她是在說她的工作。


    “氣味等同於語言,最原始的野獸是從氣味中聞到警告、求助、敵意等信息的,而當今時代的人類也並沒有什麽不同。”


    江嵐張了張嘴,卻沒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克裏斯汀突然開始描述自己的工作,令她有些莫名其妙。


    “從一個人身上的味道,便能探查到這整個人的全部。比如,你身上的味道就令人非常不悅,”克裏斯汀接著便轉入了正題,“幹爽、無趣、冷淡、缺乏活力和憧憬。你的生活一定非常的枯燥,你從不真正信賴身邊的人,缺乏對生活的渴望。”


    原來繞了個圈,是為了諷刺她啊,江嵐心中暗笑。


    克裏斯汀深吸口氣,見她沒有回應,便又繼續分析道:“整天的打打殺殺、洗不掉的血腥味以及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擔憂,你在害怕,感到寂寞和無助,卻又訴求無門。你想改變嗎?又或者無力改變?”


    “我想,這不是你該關心的範疇。”江嵐冷冷的開口回應道,“你繼續你的工作和生活,而我等待毛英龍出現,我們隻是這樣的關係。”


    克裏斯汀聞言,停頓了片刻,懸浮車降落在一棟大廈前,她率先打開車門。


    “我真可憐你。”轉身出去前,她衝著江嵐說道。


    江嵐勾起嘴角:“彼此彼此。”


    兩人相談無趣,索性都閉上了嘴巴,暗自發誓不再率先開口。


    進入了大廈,門衛和前台小姐禮貌的和克裏斯汀打招呼,而克裏斯汀也笑臉相迎,看來她在公司裏的職位並不算低。


    江嵐默默的跟著她上了樓,一間寬敞的帶套房的辦公室,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玻璃櫃,櫃子裏排列著許多玻璃小瓶,而房間最中央的辦公桌上,則是一套堪比李宗裕的化學儀器。


    江嵐掃視了一圈,二話不說便側身進了套房。傭兵總部會實時監控的,她沒必要杵在辦公室內觀摩克裏斯汀的工作。


    江嵐進了隔間,從書架上挑選了一本書,隔著半扇虛掩的房門,便是克裏斯汀的工作間。


    一個多小時之後,外麵的門鈴響動,江嵐抬起眼,聽到一位年逾五十的老婦人的腳步聲方才重新低下了頭。


    克裏斯汀接待了一位貴婦人,並和她懇談了足足有三個多小時,關於她的生活、她的記憶和她的理想……原來調香並不是簡單的將味道累加在一起,克裏斯汀的工作是專門為富裕階層的達官貴人們調製屬於個人的香味。


    難怪她能買得起豪華別墅,江嵐不禁暗自揣測。


    “……布朗太太,我在您的這款香水中,融合了您窗台上最喜愛的那盆攀藤植物的味道,添加了橙花代替您的感情訴求。這是一種清澈的芬芳,如同您事業最輝煌的那一刻……”


    聽到這話,江嵐的思緒不禁回到她最初的描述:幹爽、無趣、冷淡、缺乏活力和憧憬。你的生活一定非常的枯燥,你從不真正信賴身邊的人,缺乏對生活的渴望……洗不掉的血腥味以及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擔憂,你在害怕,感到寂寞和無助……


    有這麽嚴重嗎?江嵐捫心自問,或許其間不乏帶有克裏斯汀的偏見,但是……不信賴、缺乏渴望、在害怕和感到寂寞……


    江嵐啪的一聲合攏書,打消了胡思亂想。


    一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兩人默不作聲的乘車回到住地,一推開門隻見全息大廚很委屈的杵在門口,而廚房裏飄來一股奇特的香味。


    “啊啊啊啊!”克裏斯汀驟然間從陰鬱轉變為了狂飆,“是您在廚房嗎?我親愛的愛德華?上帝啊!我是多麽幸福的女人!我早就聽說您的廚藝驚人,今天竟然有幸親口嚐到您的作品!”


    她高叫著甩掉高跟鞋、扔下挎包,奔向廚房。


    江嵐無所謂的聳聳肩上了樓,與聞聲探頭出來查看的李宗裕碰了個正臉。


    “發生了什麽事?”李宗裕問道。


    江嵐笑了:“愛德華找到了個最忠實的吃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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