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站在小酋長的麵前,腦子裏亂成一鍋粥。他沒想到,天還沒黑,他就帶著薑璃師傅跑到了鹽洞,即使他往常沒少跟小酋長討教輕身功夫,這個速度也太扯了吧。


    叮當看到伏在阿江背上的毛毛,驚歎道阿江你真是太厲害了。阿江耳朵嗡嗡作響,好像,大概,也許薑璃師傅背毛毛的時間比我長?哎呀,累到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先去睡一覺可能會好點……


    阿江迷迷糊糊地把毛毛交給小酋長,尋了個幹燥的樹底,躺倒就睡。旁人都以為他是累得狠了,沒誰懷疑是薑璃動的手腳,模糊了阿江的記憶。


    薑璃把背簍扔到地上,神情冷冽,背上的長弓和腰間的寶劍晚霞中閃耀著金光,英姿颯爽的風姿鎮住了所有族人。


    她目不斜視地盯著叮當,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叮當猶豫地親了親毛毛的額頭,“嫂子你確定要在這裏講?”小侄子在這裏吔,讓他聽見那麽血腥的事情會不會受不了。


    薑璃摸了摸毛毛的臉蛋,冰冷的眼底滑過一絲溫柔,“無事,那是他的阿爸,他有權利知道一切。”


    毛毛聞言也端起了臉色,小嘴抿得緊緊的,叮當見他這樣,忍不住歎息著又親了親他的額頭,“我從沒見過那樣的猛獸,象小山一樣高,突然從湖那邊跑出來,指甲又長又硬,有兩個族人被它們一把就抓死了。不知怎麽的,大哥好像認得它們是什麽獸,說什麽要報複就衝我來,那個兩隻猛獸就追著他去了。他們的速度太快,等我帶人追過去,影子都不見了。”


    原來是妖獸報複來了。薑璃心中發緊,才是初階妖獸,竟然也有這麽聰明的。知道在這裏打埋伏。想到阿江說的血跡,忙問叮當:“那血跡是怎麽回事?是獸血還是……”


    叮當沉默了一會,才語氣酸澀地道:“我帶嫂子去看吧。”


    叔嫂二人帶著毛毛,身後跟了十個強壯的勇士,離開鹽洞後往北走。過了小鏡湖,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沿途隻見許多大樹被連根拔起,東一棵西一棵的。從地麵的痕跡來看,分明是被拔出後直接當矛投擲了,這得是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把樹當矛使。


    叮當和勇士們第二次經過這裏,仍然覺得害怕,自己這些人的戰鬥力。真是不夠人家看的,這麽大一棵樹砸過來,絕對沒命了。


    嗯,如果沒有阿雨引開猛獸,他們已經沒命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阿雨的功夫也是高得可怕,居然被追到這裏都還沒事,最多是狼狽一點。平時沒見阿雨怎麽著哇,怎麽這麽厲害的。


    有了殺傷力巨大的弓箭,又跟著小酋長學習了武技,綠樹部落的勇士們都覺得可以橫掃大青山了,可現在一看這個現場,感覺自己其實跟毛毛差不多,也就是人家一爪子的事。自信心被打擊到了地上。


    薑璃暗中觀察著眾人的表現。知道他們現在是怕了,心想殺殺他們的銳氣也好,這幾年。綠樹族人有些得意忘形了,居安不思危,才是最大的危險。


    走到樹林的另一邊緣,入目一片狼籍,許多大樹不但被拔出,有些還斷成幾截,斷麵有些是粗糙的有些是整齊平滑的。


    叮當和勇士們是看不出來什麽,薑璃一眼就知道,阿雨曾經在這裏和兩隻妖獸大打一架,其中一隻還受了輕傷,被阿雨踹到懸崖下去了。然後另一隻發了狂,拚了性命,拽著阿雨也跳下去了。


    薑璃一邊看,一邊跟叮當說著她的推斷,勇士們聽得臉色發白,毛毛板著小臉,黝黑的眼眸閃爍著冷光。


    到現在,薑璃也沒說阿雨怎麽樣了,聽她的口氣,阿雨隱隱是占了上風的。叮當舒了一口氣,帶著人從懸崖的一側小心地爬下去。


    在薑璃的眼中,懸崖高約三十米許,身為煉氣期巔峰修為的阿雨縱身跳下來,應該沒什麽大礙。但在叮當和勇士們的眼中,人從崖上掉下來,非摔成肉泥不可。


    也就是因為這樣的認知,當他們沒找到阿雨的遺體,卻見一大灘鮮血,才會那麽疑惑,也更加的恐懼。人人都在猜想,是不是野獸把阿雨給吃了!毛都不剩!


    看了看蹲在血跡旁邊那個麵容沉靜的女子,勇士們把心裏的猜測藏著掖著,紛紛研究當時是怎樣的一場大戰,才能把這崖底的大樹壓成粉末。難道是野獸從懸崖頂上掉下來,當場砸碎的?那麽大的個頭,很有可能哦……


    一片黑色的血汙凝結在粉末狀的木屑之中,薑璃伸手沾了一點捏了捏,又聞了聞,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不管是她自己,還是阿飄,都有了結論:這裏麵有妖獸的血,也有阿雨的血,他和妖獸都受了重傷。


    薑璃到了現場之後一直沉穩的心跳開始加速,她猛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沿著血跡衝進樹林。她的動作讓所有人都發了愣,毛毛更是嘴巴一扁,大哭起來,手往薑璃消失的地方指:“阿媽,我要阿媽,嗚嗚嗚~~~”


    毛毛用力拍打叮當的肩膀,又哭又喊地要阿媽,哭得叮當心煩意亂,情知薑璃一定是發現了什麽,便抱著毛毛追了過去,嘴裏喃喃著道:“不要,大哥不要出事,不要……”


    不知不覺間,叮當和毛毛一樣淚流滿麵了。


    其實薑璃沒走多遠,隔了二百米的樣子,又是另一個打鬥現場,在這裏,出現了大量雷劈的痕跡,很多樹幹都是黑色的,空氣中飄蕩著焦臭的味道。可是再往下,突然變得很幹淨,和其他沒有人煙的地方一樣,花草樹木都是那樣的安詳平靜。


    戰場與世外桃源,這是兩個極致,突兀的轉換讓薑璃受不了。她揪著頭發,幾欲抓狂,“怎麽會是這樣,人呢?獸呢?怎麽都不見了!哪裏去了!”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兩敗俱傷,也應該有屍體殘肢毛發什麽的,可是沒有,現場除了那些打鬥的痕跡,什麽都沒有看見,阿雨和兩個妖獸都憑空消失了。


    “不會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沒有其他人類的味道,也沒有其他妖獸的味道,不可能是被吃掉,再說時間上也來不及……”薑璃一會咬手指,一會東跑西竄,她的嘴唇在發抖,她的手腳軟弱無力,她的心,亂了。


    夜色漸濃,崖底慢慢升騰起團霧,前一刻還看得見樹木的粗皮,下一刻便伸手不見五指,周圍是濕潤的霧氣。當叮當第三次勸薑璃先回營地,明天再找,她看了看趴在他背上睡得不安穩的毛毛,同意了。


    宿營地仍舊設在往年那處背風的山腳下,大力兄弟匆匆迎上來,望著薑璃欲言又止,滿臉愧色。叮當在薑璃背後衝他們緩緩搖頭,示意他們什麽也別說,什麽也別問。


    整個晚上,薑璃抱著毛毛窩在篝火前,一動不動。她眼睛微闔,呼吸綿長,似乎睡著了,但叮當偶然看見她急速顫動的長睫,便知她是在擔心大哥。


    天亮了,叮當頭一回看見大嫂眼底的黑青,心中鈍痛得呼吸都不順暢了,當大嫂跟他說,讓他先帶族人回去,她自己留下來繼續尋找,他更是腦子一熱,大吼起來:“不!我不回去!我跟你一起去找大哥!”


    宿營地一片寂靜,所有族人都在望著這邊。叮當喘息著,眼睛通紅,象一頭憤怒的小獸。


    薑璃謂然輕歎:“叮當,你忘記你大哥的話了麽?你是綠樹部落的酋長,你肩負著部落的未來,你和我們不一樣!”


    叮當呆住,繼而流下熱淚,哽咽著質問:“為什麽,為什麽要丟下我,我們是一家人!”


    叮當的話讓族人們一陣騷動,小酋長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阿雨師傅不見了,薑璃師傅要帶著他們的崽子離開大青山?


    大力靠了過來,眼神複雜地望著薑璃,“薑璃師傅,阿雨下落不明,肯定是要找,但是大家一起找,你一個女人家……”他被薑璃淡漠的眼神嚇到了,許多勸解的話不由自主地吞回了肚子。


    薑璃把目光從大力處移回叮當身上,伸手摸了摸他黑得可怕的臉,柔聲道:“叮當,如果可以,我們願意一輩子守護你。你放心,我找到你大哥就會回去的。嗯,如果你實在擔心,我讓毛毛跟你回去,好麽?”


    毛毛一聽,立刻死死摟住阿媽的脖子,“我不回!我要跟阿媽一起去找阿爸!”


    薑璃手指在毛毛頸後的穴位拂過,毛毛不甘地瞪著阿媽,慢慢閉上雙眼,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薑璃懷著巨大的不舍,在毛毛額頭上嘴唇上親了又親,最後把心一橫,塞到了叮當手裏,叮囑道:“毛毛跟著我不方便,你帶他回去,不要讓他離開部落一步。”


    叮當緊了緊胳膊,默默地點頭,視線落在小侄子的臉蛋上,眼神憐憫且悲傷。


    薑璃不放心,又重複一遍:“一定不要讓他離開部落大門,我會盡快趕回去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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