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雅站在宗人府大門前,守門的是兩個看起來高深莫測的婆子,她們的目光陰冷,即使對著吉祥也沒有絲毫表情,看過皇後娘娘的手諭之後,才打開厚重的角門。


    門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冰冷、灰暗,死氣沉沉,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哭喊聲,仿佛地獄一般可怖!


    兩個婆子仔細核對著吉祥一行人的人數,樣貌,對於第一次來的柳新雅更是尤為注意了兩眼。


    被她們像毒蛇一樣的目光打量著,柳新雅垂著頭,老老實實的站著,一言不發,隻是背脊上有冷汗不自覺的流淌下來。


    “小雅,這兩位是管理宗人府的宮正,左邊這位是鄔女吏,右邊這位是杜女吏,你們認識一下,以後少不了要來往的。”吉祥看出柳新雅的局促,便開口介紹了一番。


    柳新雅抬起頭,不卑不亢的行了禮,“見過兩位女吏大人!”


    柳新雅行的是下官見禮,女吏是正五品,比她的品級高。


    左邊的鄔女吏身形偏瘦,削瘦的臉頰深陷,因此她那兩隻格外銳利的眼睛就突兀的顯現出來,當她直勾勾地瞪著某人的時候,眼神就像勾魂使者一樣冷酷無情。


    右邊的杜女吏滿臉橫肉,身材粗壯,她的模子幾乎有鄔女吏兩個大,手臂比旁人大腿還粗,她細小的眼睛在臉上的肉褶子裏幾乎看不見,隻是偶爾精光一閃之際,才讓人明白此人絕對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憨直。


    鄔女吏“嘿嘿”了兩聲,並沒有理會柳新雅的見禮,而是不留情麵的開口,“吉祥丫頭,說這些廢話幹什麽,我們隻認腰牌手諭,不認人的!你別誤導人家小丫頭,以後令我們為難!”


    吉祥其實隻是為了緩和一下柳新雅的緊張,才多說了兩句。規矩她豈會不知道,沒想到居然直接被人駁了回來。不由得有些訕訕地對著柳新雅尷尬地笑了笑。


    柳新雅也不在意,細聲細氣地回話,“多謝兩位女吏大人指點!小的不會忘記規矩的!”


    鄔女吏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進去吧!”指了指院內房間。突然開口指點了一句,“刑室第二間空著,抓緊時間,你們的客人都醒了……”


    錦繡其實早就醒了。隻是四肢依然使不出勁,便隻好裝暈,思索對策。想不到居然被這個其貌不揚的老婆子一眼就看穿了,她隻好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瞪了鄔女吏一眼。


    吉祥滿不在乎,“就要醒著才好玩,吃了軟筋散。反正她也逃不出去!”


    柳新雅沒有看錦繡,雖然錦繡可以算的上是栽在她手上的,但這畢竟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麵對如何刑審一個大活人!


    吉祥實在是太喜歡她了,連這種事都非要帶上她見識一下,如果可以選擇。柳新雅真的希望自己不用出現在這裏。


    所謂刑室就是一間光線嚴重不足,陰暗潮濕的黑屋子。打開門,一股腥氣夾雜著潮濕發黴的味道撲鼻而來,柳新雅掩住鼻子,厭惡的皺了眉。


    牆邊靠著一排形狀各異的器具,上麵可疑的點點紅斑難免令人產生不良的聯想,柳新雅麵色難看起來,看著吉祥指揮著手下人將錦繡吊上刑具,她幾乎有種轉身想逃的衝動。


    吉祥似乎十分興奮,顯然是做慣這種事情的老手了,她看著錦繡麵如死灰,一臉麻木的表情,眉頭一皺,回頭看了看柳新雅蒼白的臉色,頓時計上心來,“小雅,你第一次來這裏,連工具都不認識吧,來,聽我給你講解一番!”


    聽到吉祥異常高昂的語調,柳新雅怪異的側頭,頓時明白了吉祥的用意,連忙擺出虛心求教的表情,合作地指著一把釘滿鐵釘的刷子狀物品及,好奇的問:“這個是做什麽用的?”


    吉祥隔著手帕,用兩隻手指拎起那個鐵刷子,故意側過身,讓錦繡看個正著,然後朗聲解釋,“這個東西的作用是刷洗――就是將犯人脫光衣服按在鐵床上,用滾燙的開水澆在犯人的身上,然後趁熱用這個鐵刷子在燙過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露出白骨……嘖嘖,那滋味真是――”


    柳新雅也被吉祥的描述嚇了一跳,顫巍巍的指著那個鐵刷子,做出作嘔狀,“這上麵黏糊糊的東西,不是……血肉渣子吧?”


    其實上麵隻是有些鐵鏽,至於是不是真的被這麽使用過,至少表明上看不出什麽,隻是柳新雅看見吉祥暗示性的眨眼,故意誇大其詞罷了。


    果然聽得錦繡麻木的神色動容起來,臉色更白了幾分。


    吉祥十分滿意柳新雅的機靈,背對著錦繡,向柳新雅燦爛的一笑,聲音卻更加凝重了幾分,“過來看看這裏,這種東西叫‘站重枷’,戴枷之人必須站立,不準座臥。這種枷的重量超過常人體重數百倍,最重曾經做過上百斤,給犯人戴上後幾天就得活活累死――而且死狀極為淒慘!”


    柳新雅誇張地推了推那個枷鎖,“太沉了,我都推不動!這叫人扛著,豈不是腿骨都直接壓斷了!”


    “可不是,就算犯人後來招了,基本兩條腿也費了……”吉祥瞄了錦繡一樣,強調了一句。


    “過來看這裏,‘彈琵琶’,這可不是聽樂曲,而是是拿尖刀在你的胸肋骨上一直刮,我保證痛得可以讓你後悔生出來……”


    這裏吉祥跟柳新雅介紹的越來越詳細,那邊錦繡的臉色就愈發難看起來,想到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錦繡就不寒而栗。


    錦繡出身一戶普通的農家,那是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從小她接受的教育就是永遠效忠主人。


    而她們整個村子的主人隻有一個,就是晉王李祺。


    小時候的錦繡不明白為什麽父親母親總是教育她,她的命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後來長大了,走出了那個山村,她才明白自己跟別人的不同。


    原來村子外麵的世界很大,還有很多各式各樣的人,外麵的人都可以幸福地為自己而活,隻有她們那個村子的人不可以!


    村子裏還有很多老人孩子,錦繡的親人全都留在那個封閉的山村裏,若是她們做出了什麽背叛主人的事,那麽――整個村子的人都會為她陪葬!


    想到家中年邁的雙親,可愛的弟妹,還有村裏那些淳樸的村民們,他們自給自足,與世無爭,每天每天思考著隻是如何活下去!


    雖然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爺會時不時給他們送來米麵糧食,蔬果種子,但是晉王那些人每次過來都會帶走一批成年男女,而那些離開的人,從來沒有回來過!


    錦繡就是其中之一,她被賦予了一個代號“天字死士十三”。


    為了進宮完成使命,錦繡接受的培訓就是熟悉宮中一切事物,她必須懂得如何利用宮妃們的小心思,接近她們,輔佐她們,而她們的得寵失寵全在錦繡等人的一念之間,這也是為什麽麗妃能在那麽多新鮮嬌豔的妃子裏,迅速出頭,成功引起睿帝的關注的原因所在。


    錦繡她們這一批死士的任務很簡單,宮妃們不能有孩子生出來,本來她完成的十分順利,可是晉王世子卻私下找上了她,讓她控製麗妃流產時間,必須在端午宮宴之上,還得將疑點栽贓在尉遲皇後身上。


    本來錦繡可以不必在意晉王世子的指令,但是她還是想冒一次險,因為世子允諾,她若是成功了,以後世子即位,會免除她出生的那個寨子繼續進貢死士,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們不會走上她這條路,錦繡決定接受這個風險極大的額外指令。


    於是,後期的麝香都是錦繡諸人預先埋下的,她們之所以放了不同的地方,就是便於她們每一個人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隨時下手,而不必冒險傳遞麝香,增加麝香流通的環節,降低被人發現的可能性。


    一直到麗妃流產,一切都很順利,那些麝香基本都沒用到,隻等這件事的風聲過後,再慢慢將麝香銷毀,那麽計劃也就天衣無縫了。


    誰知,藏天公子居然能發現龍床麝香的秘密,而這件事連錦繡都不知道,那時,她才明白,原來這個上陽宮還有另外一個勢力也針對皇帝的子嗣做了手腳!


    既然都是麝香,那麽顯然她們埋下的那些很可能會被當成是龍床麝香事件的同夥,錦繡開始擔心了,她無法跟晉王世子聯絡,又許久得不到世子的下一步指示,不由令她心生疑慮,會不會是因為事情敗露,世子放棄了她這個棋子?


    就在錦繡忐忑不安,進退兩難的時候,尉遲皇後的搜宮計劃開始了,她的姐妹們一個個消失無蹤,她這才開始慌了,死,並不可怕,隻要她任務完成,她的死就不會牽連村裏人,因此,錦繡計劃好了一切,隻要她自殺,然後皇後的人就會在她房間的暗格裏找出隱衛的腰牌,那麽他們會認為自己是隱衛的密探。


    隻要隱衛跟皇上起了嫌隙,那麽晉王的大計就更有機會,錦繡的死就有價值!


    可惜她沒有想到,皇後的人居然一步一步都算好了,她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那麽現在真的要死在酷刑之下才有機會完成任務嗎?


    錦繡目光驚懼的看著刑室裏鏽跡斑斑的刑具,耳邊一遍又一遍回蕩著吉祥刺耳的笑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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