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家家戶戶都忙裏忙外,準備著美味的月餅,豐盛的宴席,手巧的女孩也都忙個不停,都是在做晚上要用的紙燈籠,小孩子們則總是巴巴的守著廚房外麵,隻等著裏麵傳來月餅的香味,就趴在窗沿上下不來。


    要說起小孩子的饞相,不過是三娘子又在取笑五娘子罷了;這一清早,不知五娘子是如何興奮,竟然獨獨跑來她這月下閣,說是想看三娘子做月餅,真是可愛得緊。其實三娘子隻是在前天跟五娘子提過想學做月餅而已,哪知道五娘子這樣感興趣,讓她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幸好對於糕點類她平時經常有練習,因此這月餅在靖媽媽的悉心教導下,她勉強還能應付的過去。


    當端著一碟子月餅下蒸籠的時候,三娘子舒了一口氣,對五娘子說道:“五妹,這可是如了你的願,特意做的月餅,若你不吃上一個兩個,以後可休想要我再做吃的給你!”


    “放心好了!三姐,靖媽媽的手藝和你的手藝,我都信得過的!”五娘子抿嘴一笑,“我可是連早飯都沒吃,特意來嚐三姐的糕點的,三姐你還擔心什麽?”


    看五娘子一邊搓著手,一邊雙眼亮晶晶的模樣,三娘子就知道她沒說謊,不過四姨娘怎麽肯她不用早飯就出來的?“五妹,你不會是偷偷跑出院子的吧?這麽早,四姨娘不大可能會放心你出來呀!”


    五娘子吃驚的連嘴邊的月餅都掉了出來,這三姐也太神了,竟然這也能猜出來,“三姐,難道我臉上寫著‘偷偷出來’幾個字?怎麽你一看就知道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姨娘最近老喜歡發呆。哪裏還管得了我在不在院裏?就算發現我不在,也隻當我在祖母院裏呢!”


    反正她經常是往祖母院子裏跑的人,失蹤一會兒兩方都不會有什麽懷疑呢!


    “你可真是膽子大,也不怕你姨娘擔心!”三娘子無奈搖頭,不過四姨娘如此受發呆,想來也是為如今的局勢和身在府外的爹爹擔心吧!現在不僅是四姨娘,無論是哪個都是這般呢!


    這兩天,隨著中秋節的臨近,城裏熱鬧的氣氛已經被帶動起來,然而隻要細心的人就會發現。今年的氣氛總沒有往年的熱烈,許多人走在大街上。雖然嘴裏是笑著,可眼角也掩不住一絲的憂愁;而且今年的人數比往年要少許多,原因也是因為現在城裏的城門定時開關,不再像從前一般方便出入了!


    而這些事情,通通都是因為近日裏城外不時出現一波波的逃難漁民和村民。他們大都是從周邊的村落的人,因為倭寇的不時襲擊。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產業,跑到杭州城裏來避難的。就此原因,嚴知府怕來的難民越來越多,會影響城中的治安,不得不將以往的城門開放時間進行縮短修改,城門口也安排起官兵進行重點排查起來。


    這種事情是如何被她們知道的呢?其實都是因為江府在城外有不少莊子,這次莊子的許多管事都回來稟報。有不少的莊子也受了倭冠的襲擊,不少莊稼都毀了,還有些人員的傷病;這種事情本就不少,總之城裏的氣氛就被這些給弄得有些沉澱澱的,不時聽聞有人府上擴充家丁的事。想也知道是為預防惡賊之事。


    而本城的boss嚴知府疲於應付,朝廷方麵壓根沒有派來援兵。隻是口頭上要求嚴知府要肅清賊寇,完全是紙上談兵的路線,這也讓嚴知府苦惱的同時,將城中有名望地位和實力的富紳請了去商量起了對策;江老爺這個頭號財主肯定得去,而且得比誰都賣力,要知道,這不僅是杭州城,就是其它鄰近的城市,都有他江府的不少生意,誰叫江家是大軒朝數得上的地主老財?隻要局勢一崩潰,最先倒黴的說不定就是江家。[]


    沒了江老爺這主心骨坐鎮,饒是太太強勢駐守,府裏總有些人心浮動,幾位姨娘沒處得來消息自然東想西想,隻是四姨娘這般情緒,讓五娘子有些吃不消罷了。


    “三姐,最近姨娘總忙著抄經書祈福,都沒空理我和三弟,不如我們都搬到三姐這裏來,給三姐做個伴怎麽樣?”吃著手裏的糕餅,五娘子突然就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來。


    “這時候你不留在自個院裏陪陪四姨娘,還想著來我這貪吃的?再說白日裏我們都在學堂裏早就是算做伴了!下學了你還是把時間留給四姨娘吧!若真搬來這裏,四姨娘指不定得跟著搬過來!”也就是從小母子都在一塊的緣故,四姨娘跟五娘子、三郎之間的感情非比尋常,三娘子可不認為四姨娘會同意五娘子這個想法。


    “三姐,你就不能別說這麽明顯?”五娘子被自家三姐的直言給冷到了,雖然她心裏的確想著來月下閣吃東西,可禁不住三姐直愣愣的說出來,幸好這裏沒旁人,不然她得多尷尬!


    “行了行了,都是三姐的錯好吧!對了,母親可有吩咐我們什麽時候去正院?”中秋有個團圓宴要吃,雖然如今老太爺以臥床休養為宜出了家門,江老爺也因為支援官府不在府內,但這家宴卻是不能取消的。誰叫她們是大門大戶,一舉一動無不關係著名聲臉麵呢?


    “母親說了,隻要大家去用晚膳即可!反正現在府裏的人也沒有多少興致呢!”五娘子想想,現在府裏的情況可真是低沉,雖然她不大記得去年的中秋是如何過的,但記憶裏熱鬧的程度絕對不是如今這樣。


    “你也別這樣想,雖然爹爹不在,不是還有母親麽?你二姐四姐也回來了,大哥二哥也是,如此一來府上的人可多得是,哪裏會不熱鬧?你平時不是總覺得爹爹在一旁有些拘束得很麽?這回爹爹不在,你不是該開心嗎?”三娘子可不願五娘子一副拘謹的樣子,自然想法子取笑道。


    “三姐,還是吃餅吧!這餅好吃!”再被三娘子一番取笑,五娘子終於不再想跟三娘子再談下去,免得自己再被取笑;不過雖然三娘子這樣說,五娘子卻還是心底裏覺得少了些什麽。之前她的確覺得心裏對爹爹很畏懼,每次既盼望跟爹爹一塊吃飯,吃飯時又覺得緊張萬分,不過這中秋佳節闔家團圓的好日子,若真沒有爹爹在家,她卻心裏也難受得很,這樣矛盾的心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的。


    待兩人用過午膳趕往正院,卻發現本該十分熱鬧的院子,此時清冷的有些可怕;連三娘子的月下閣裏也有丫頭張羅著張燈結彩,準備那些過節的東西;為什麽這麽大個正院卻沒有人準備呢?再一看各處屋簷走廊也沒有絲毫彩燈剪紙的痕跡,這情形竟是讓兩人都驚訝得不行。


    房間裏太太正低頭坐在桌前,拿著一串精致的念珠在轉動,見兩人進來時眉眼抬了抬,卻淡然道:“丫頭們今天這麽早來了!先去你大姐的房裏坐坐吧!最近她也悶得很,你們去陪陪她吧!”


    三娘子左右瞧瞧,不見其它姨娘,有心想要問問卻被太太的臉色給噎了回去;算了,如今這府裏的氣氛實在沉悶,怕是沒有人像她們兩姐妹來得這樣早了。


    大娘子在房裏拿著本琴譜發呆,見了兩人進去倒沒有說別的,神色間有些鬱鬱的;不過在三娘子眼裏,這個大姐不擠兌自己就是最好的,自然樂得這般安穩的坐在房中一起看書,五娘子亦如此。


    晚宴的時候,大家都到齊了,除了兩個男主人一個外出一個臥床外,其它的人倒還賞臉;三娘子趁著吵鬧的時候盯著祖母看了一會,發現祖母臉上表情十分的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似的,不禁懷疑祖父對自己說的話,莫非祖父跑出府去連祖母也沒告訴?


    晚間的焰火來得格外遲些,也僅放了短短半柱香便停了,想來是在特殊時期,所以都是省了東西留作他日?不過這短短的一些焰火,卻也讓賞焰火的人心裏也要跑著忐忑不安吧!


    焰火之後,大家再次挪到了院中,就著中庭的滿月,祭月的東西倒被準備得十分妥善;從瓜果到月餅,都精致有加;三娘子這才想到,估計太太是心情不好,因此囑了院裏的丫頭,取消那一套的燈籠窗花和帷帳垂簾的換新吧!


    太太捏著三柱香,鄭重的對月而拜,嘴裏的話更是清晰可聞:願月神保佑,讓老爺平平安安,小婦人願以自身十年壽元相換,換老爺和府上的安平和穩!


    太太的祈福詞讓所有人一驚,連一向不買帳的二姨娘也愣了,向月神誓詞是一件非常鄭重的事情,幾乎是閨中女性堅持的信仰,愣是誰也不敢隨易的誓詞;沒想到太太竟然願意以自己的十年壽元換老爺平安,這份情,也不是庭中幾位姨娘能相比的!


    三娘子想,太太以外是對爹爹是真真的感情了,否則十年的壽元又怎肯輕易承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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