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前戒備森嚴,一群群穿著華麗獵裝的王公、大臣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著天。


    當葉朔跟著鄂勒哲進入大營,看到身穿黃馬褂的禦前侍衛時,腦子裏的疑惑如海上的迷霧被颶風吹散,所有的疑問在瞬間有了答案。鄂勒哲所說的京城來的大人物就是當今的皇帝乾隆,就是他的親爹,也就是那位他看起來分外眼熟的藍衫中年人,難怪當時鄂勒哲會那樣的小心謹慎。葉朔原本對王公大臣們的狩獵還有些好奇,但現在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穀地,臉色驀地陰沉了下來。


    “鄂勒哲,你可來了,快過來!”前方不遠處一群身著獵裝的青年男女正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其中一位二十*歲方麵大耳的青年微笑著向鄂勒哲招手。


    鄂勒哲應了一聲,轉頭向葉朔說道:“那是我大堂兄旺濟勒多爾濟,和我關係不錯……兄弟,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葉朔冷冷地盯著他,說道:“你說的那位京城來的大人物是乾隆吧?還有,那天去我家的你的那位長輩也是他吧?”


    鄂勒哲神情一緊,一把抓住葉朔道:“兄弟,小聲點,在這裏千萬不要亂說話,會惹大禍的。”


    葉朔神情不動道:“是,或不是?”


    “兄弟,這可不是我故意要瞞著你的,皇上的行蹤那可不是我們這些臣子能隨便透漏的,再說去你家那趟,皇上可是特別交待過不能泄露身份的。”鄂勒哲略帶愧疚道,接著他臉上露出興奮之色繼續說道:“那天自你家回來後,皇上還親自詳細詢問了你的情況,這次狩獵也是特意派我去找你來的,看來皇上非常在意你啊!”鄂勒哲擺出一副“皇上看好你喲”的表情拍著葉朔的肩膀。


    葉朔冷哼了一聲道:“當然在意我了,在意我為什麽還沒死。”


    鄂勒哲愣在原地,不明白為什麽葉朔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時,身旁傳來了旺濟勒多爾濟的聲音:“鄂勒哲,你怎麽回事,怎麽不過去?這是哪位世子,我瞧著怎麽這麽麵生?”


    不知何時,旺濟勒多爾濟走了過來。在來獵場之前,鄂勒哲特意取了自己的獵裝給葉朔,將那一身半舊的布衣換了下來,雖然略顯寬大,但此時的葉朔看起來已儼然是一位貴胄公子。


    鄂勒哲還沒有回答,就聽不遠處有人喊道:“皇上出來了!……”


    隻見守在中軍大帳前的禦前侍衛讓向了兩旁,身穿明黃色獵裝的乾隆神色平靜地大步走來,在他身後跟著一群同樣穿著各色獵裝的大小親王。


    “恭請皇上聖安……!”守在大帳外麵的眾人慌忙跪拜在地,而唯有葉朔站在那裏冷冷地望著乾隆,一動沒動,跪在地上的鄂勒哲大驚失色,伸手拽著他的胳膊,要拉他跪下。乾隆身旁的禦前侍衛即刻發現了這裏的情況,四五名侍衛手按腰刀快步衝了過來。而那些親王和跪在地上的世子、官員、兵丁們無不側首愕然地望著葉朔,不明白何以有人敢如此大膽,這不是找死嗎?


    乾隆目光深邃地望著葉朔,突然揚聲道:“回來!”


    那幾名侍衛停下步伐,回首驚愕地望了一眼乾隆,轉身向回走去。


    “起來吧!”乾隆說道,他繼續向前走著,在離葉朔二人不遠處突然停了下來,說道:“鄂勒哲,你們兩個跟朕來!”


    說完接過侍衛遞過來的韁繩,翻身上馬。眾人的眼神再次聚焦在葉朔身上,他們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人,見了皇上都敢不跪拜,而皇上竟然不怪他,還讓這人跟他來。從人們牽來了馬匹,眾人雖然心中疑惑,也不敢耽誤,紛紛上馬。一時間,大營裏馬嘶聲聲,蹄聲轟鳴。


    鄂勒哲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對葉朔道:“兄弟,你可是嚇死我了。”


    葉朔沒理他,向身後看去,隻見幾名侍衛冷冷地盯著他,似看待囚犯一般。鄂勒哲抓住葉朔的胳膊,拉著就走,說道:“別人都出發了,我們也快點。”


    誰知葉朔一動沒動,鄂勒哲額頭又滲出冷汗,說道:“兄弟你這是怎麽了?你不會不想去吧?違抗聖意那可是死罪啊!”


    葉朔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了眼鄂勒哲,說道:“走吧!”


    草原的盡頭,山林連綿不絕,再遠些隱約可以看到巍峨的群山。無數騎士自草原上縱馬狂奔而來,轟鳴的馬蹄聲有如夏日裏的滾滾沉雷。


    葉朔與鄂勒哲奔馳在隊伍的後麵,鄂勒哲不時轉頭偷偷瞅一眼葉朔,今天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兄弟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現,像是跟郭羅瑪法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再想起郭羅瑪法這幾日的反常神色,他不由懷疑起葉朔的真實身份來。


    前方的人已開始碰到了野物,連連大呼小叫,連馬蹄聲都無法掩蓋。逐漸接近了森林,眾人追逐著自己的獵物,漸漸散了開來,葉朔與鄂勒哲則在幾位侍衛的“陪同”下,遠遠跟在乾隆身後。自出了營地以後,乾隆便一直催馬奔馳,跟在他身旁的吳書來滿臉憂色地不時大聲勸諫,希望乾隆能慢一些,小心累壞了龍體。不知乾隆是沒聽到呢,還是故意不加理睬,馬速不降反升。


    眼見著快要接近林邊,突然一頭雄鹿在乾隆的前方向正往林內飛奔而去。乾隆張弓搭箭,


    “嗖!”的一聲,一箭射出。不知是他的箭法不過關呢,還是那雄鹿實在跑得太快,箭矢斜斜插在了離鹿身足有數米的草地上。乾隆怒叱一聲,想要再次開弓,誰知雄鹿卻跐溜鑽進了林內,乾隆毫不猶豫地縱馬衝進了樹林。


    吳書來大喊道:“皇上!皇上!林內危險啊!”


    而乾隆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林木內,吳書來大急之下對周圍的侍衛嗬斥道:“快給我去保護皇上,皇上如果出了什麽事,我們都得被滿門抄斬!”


    數百名侍衛哪敢遲疑,慌忙催馬,呼啦啦的如潮水般湧進了樹林。


    山林的邊緣林木並不稠密,葉朔不緊不慢地催馬在枝葉間緩馳著,周圍的枝葉到處可以看見幢幢人影,王公大臣們顯然也得到了消息,紛紛從別的地方趕來。 “皇上!皇上!”,焦急的呼喊聲在林間回蕩著,鄂勒哲神色也露出焦急之色,對葉朔說道:“兄弟,皇上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葉朔不鹹不淡地說道:“危險?當然有,喝口涼水還怕嗆死呢!”


    鄂勒哲神色一窒,雙唇翕動了幾下,終於問道:“兄弟,你能告訴我今天這樣做的原因嗎?”


    “哪樣做?”葉朔反問道:“他不是你的郭羅瑪法嗎?你什麽不去問他?”


    鄂勒哲歎了口氣,不再說話,手中的馬鞭狠狠都抽向身旁的林木,打得枝葉亂飛。


    “嗷……!”,突然樹林深處傳來了一聲虎嘯。鄂勒哲渾身一震,身下的馬匹更是不安地亂搗著蹄子,他臉色劇變,向葉朔喝道:“兄弟,我們快去看看,有猛獸,郭羅瑪法可能會有危險!”


    說完也不管葉朔有沒有跟上,催馬向虎嘯的地方衝去。葉朔並沒有跟上去,眼看著鄂勒哲消失在林內,而是換了一個方向,繼續不緊不慢地前進著。葉朔心裏異常煩亂,沒想到自己遠逃關外仍然擺脫不了那人的陰影,數年之後竟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再次見到了他。死,對於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說並不是很可怕,每次去執行任務時都抱著可能犧牲的念頭,要他向那人卑躬乞命,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得好;隻是他不明白,自己這個親爹既然那麽不關心自己的死活,現在這番做作又為了哪般?


    葉朔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忽然,身側不遠處傳來馬匹淒厲的嘶鳴聲,葉朔心頭一緊,自己這樣亂闖可別撞到了哪頭猛獸的窩裏去,他可沒有生裂虎豹的能耐。也不知道是什麽人遇到什麽危險了,他能感覺到身下馬匹開始不安起來,周圍可能真的潛伏有猛獸。他想馬上回頭就走,但想到剛才的馬嘶聲,難道就這樣見死不救?他終究還是狠不下那心,摘下弓箭,催馬向那個方向奔去。


    葉朔剛撥開一根樹枝,就看見不遠處一匹駿馬發了瘋般衝了過去,“哎呀!”一道黃色身影從馬背上落下,滾進了灌木叢中。葉朔迅速就判斷出那匹馬正是乾隆的坐騎,而那道人影不問可知必是乾隆了,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那叢灌木,並不斷打算過去。正在葉朔想著是不是該退走的時候,突然渾身打了個寒顫,他猛然向前方的樹下望去,“喵嗚!”,形同貓叫的聲音響起,赫然是一頭成年的花豹,一雙藍綠色的獸眼緊緊盯著他。


    “噅噅……”,□的駿馬一聲猛嘶,人立而起,葉朔整個人向馬下摔落。他臨危不亂,一把抓住身側一根粗壯的樹枝平穩地落在地上。身形才站穩,他已經發現花豹自樹下走出來,慢慢向他逼了過來。葉朔迅速張弓,一箭射了出去,花豹靈敏地向又閃去,箭矢從它的肩胛骨滑過,帶起一蓬黃毛。花豹“喵嗚!”一聲怒吼,加速衝了過來。葉朔來不及射第二箭,將手中的獵弓劈頭砸了過去,現在他恨不得手頭有一把突擊步槍,狠狠地給花豹一梭子。花豹的速度是如此的快捷,身體一歪,獵弓咋在了空處。葉朔沒等那花豹撲到就提前向一棵大樹後側翻而去,果然他剛翻到樹後,花豹已經到了他原先站的位置。他拔出腰間的短刀,半邊身體掩在樹後,與花豹對峙起來。


    忽然,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有人喊道:“在這裏!”


    花豹聞聲剛一側頭,”嗖嗖!“數十支箭矢尖嘯著射了過來。“嘭嘭!”箭矢著肉的聲音讓葉朔心裏一鬆,花豹被箭矢的衝擊力帶著連連後退,還沒等它有什麽動作又是一波箭矢飛了過來,鮮血汩汩而出,花豹低低的嘶吼著,掙動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兄弟,你沒事吧?”鄂勒哲提著獵弓,帶著一群侍衛從樹後鑽了出來。那群侍衛一眼看見從灌木叢裏搖搖晃晃站起來的乾隆,驚呼著“皇上!”,直接繞過葉朔奔了過去。鄂勒哲馬上也跟著跑了過去。


    葉朔猛呼了幾口氣,剛才的緊張才平複下來,他正要離開之時,身後傳來乾隆的聲音:“永璂,朕要和你談談!”


    “什麽?永璂?”鄂勒哲呆在了當場,周圍的侍衛們也都愕然地望向葉朔,在他們的記憶裏這個名字早已經消失了數年,沒有人認為十二阿哥還活在這個世上。


    葉朔頭也不回地說道:“有什麽好談的,永璂在那個晚上就已經死了,現在我叫葉朔。”


    森林外的草原上,數位親王、官員和吳書來帶著侍衛站在遠處,望著一處小山包上的乾隆和葉朔,人群中的鄂勒哲呆呆的望著遠處的那兩個人,臉色都發青了。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兄弟的親爹是誰,想起自己在郭羅瑪法麵前痛罵的那些話,鄂勒哲險些暈過去,完了,完了,這次可慘了!


    良久的沉默後,乾隆說道:“永璂,剛才幸好你來得及時,這就是所謂的父子連心啊!”


    葉朔望著遠處的地平線,冷淡地說道:“無所謂什麽連心,我隻是湊巧路過而已。”


    乾隆歎了口氣道:“永璂,你不要這樣說,這都是上天的安排,不然那麽多人,為什麽卻偏偏是你救了朕呢?”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急驟的馬蹄聲,有人高呼道:“皇上,臣救駕來遲……”


    那聲音高亢而渾厚,就如同唱戲一般,葉朔好奇地轉頭望去,隻見一大群人已經騎馬衝了過來,尤其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遙遙在前。那青年五官端正,頗為英俊,隻是鼻子太大,隱隱有朝天鼻之象,讓人看了就想笑。青年迅速翻身下馬,跪拜在乾隆麵前,又用那穿透力極強的聲音滔滔說道:“臣福爾康救駕來遲,臣有罪啊,臣罪該萬死啊……皇上千萬保重龍體,如果皇上出了什麽意外,可讓臣等怎麽活啊……”


    滔滔不絕,足足說了幾分鍾,福爾康還沒有停止的意思,葉朔都有些目瞪口呆。


    乾隆臉露不耐,用旁人都聽不到的聲音不知說了句什麽,然後一瞪眼說道:“你沒看到朕正在同十二阿哥說話嗎?”


    福爾康呆呆地望著乾隆,嘴巴大張,問道:“十二阿哥?誰啊?”


    乾隆一陣氣結,罵道:“滾,給朕快滾!”


    福爾康眼見乾隆發怒,慌忙爬起來連連往後退去,邊退邊說:“臣領命,臣領命,臣這就滾!”


    等福爾康等人遠遠退開後,乾隆才對葉朔說道:“永璂,跟朕回宮吧!”


    葉朔搖了搖頭道:“永璂早就死了,現在的我隻是一介草民,我隻想陪著額娘,靜靜地度過這一生。”


    乾隆又歎了口氣道:“朕知道過去對你太過冷落,錯那也隻是你額娘的錯,跟你沒有關係;你跟朕回宮吧,朕保證會好好待你。”


    葉朔盯著乾隆,眼神中鋒芒逼人,他說道:“我額娘有什麽錯?再說了,被你冷落的又不止我一個,我現在還能好好活著,是僥天之幸,回去以後誰又知道會是什麽樣子?”


    乾隆似被戳到了痛處,臉色一變,沉聲道:“如果朕執意帶你回去呢?”


    葉朔淡淡一笑道:“你可以帶我的人頭回去。”


    乾隆手中的馬鞭虛空一抽,指著葉朔道怒道:“好!好!你果然和你額娘一樣的臭脾氣,都要和朕對著幹!”


    乾隆猛然轉過身去,語氣突然平靜下來,隻是陰冷的可怕:“你要執意留下,朕也可以答應你。鄂勒哲不是和你感情很好嗎?朕便將他貶為庶人,與你作伴如何?聽說那康家屯裏住的淨是些無法無天之徒,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朕明天便派大軍去掃平那裏。你覺得朕的安排可還好?如果不滿意,朕還可以做的更多……”


    葉朔心裏一陣發冷,他在這一刻才真正體會到麵前這人手段的毒辣,也真正體會到一個普通人麵對主宰這片天地的帝王時那種無力感。他還有別的選擇嗎?難道就為了自己,把鄂勒哲搭上?把康家屯相處了數年的數千人搭上?如果他還不退讓,也許還會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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