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皇貴妃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才從唇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人呢?”


    “回娘娘,人在外邊候著呢。”臘梅見令皇貴妃臉上的神色不似以往,忙小心翼翼地答道。


    “叫他進來!”令皇貴妃閉了閉眼,深深地呼了口氣,稍稍平靜了下道。


    “嗻。”臘梅忙蹲身應了,出去把人叫了進來。


    “奴才給皇貴妃娘娘請安。”那小太監低著頭,戰戰兢兢的走了進來,也不敢抬起頭來,還沒等令皇貴妃開口問話呢,他先就向令皇貴妃行禮問安。


    令皇貴妃瞧著,見這小太監的神色也是不對,心裏頭就越發的焦急起來,她也沒叫起,直接便道:“說吧,怎麽回事兒?”


    “回娘娘……”那小太監聽見令皇貴妃問話,那頭垂的更低了,直恨不得連脖子都鑽到衣服裏:“皇上說,皇上說……”


    “皇上說什麽了?!”令皇貴妃瞧著他那樣兒,越發覺得不好,她又深深的喘了口氣,催促道:“快說!”


    “皇上,皇上說……今晚就,就不來娘娘,娘娘這兒了……”那小太監結結巴巴的說。


    “就這些?”令皇貴妃聽他這麽一說,非但沒有鬆口氣,反而覺得更加的不對勁兒了。事反常即為妖,若隻是一句不來她這兒了,那也實屬正常,要知道從前皇上就有好幾次因為政務實在繁忙,原定了要過來用膳,可後來也沒來的。這也是常事,延禧宮中人早就習慣了,那為何這次


    又……


    令皇貴妃一麵疑惑的想著,目光一麵投向了那小太監。不看不知道,一細看,她才發現,這樣的天氣,那小太監的身子竟然還在微微的發抖!這個發現霎時讓令皇貴妃心中大駭,再聯想到方才一向老實穩重的臘梅竟然會發出那般驚訝的聲音……


    難道……


    莫非……


    電光火石之間,令皇貴妃的心底幾乎是湧起了一個可怖的想法,難道說,皇上他,他……知道了?!


    這個猜想頓時讓令皇貴妃麵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起來,她今晚所有的計劃,所有的籌謀,統統是建立在皇上並不知道文庭替考一事上,可若是皇上知道了此事,憑著皇上愛麵子的程度,憑著自己對他的了解,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一想到這兒,令皇貴妃幾乎是站都快站不穩了,她踉蹌了一下,在臘梅“娘娘當心!”的驚呼聲中,一手緊緊抓住了炕上小幾的邊角。


    “娘娘,您沒事兒吧。”臘梅慌忙衝過來,扶住了令皇貴妃。


    “本宮無事。”令皇貴妃搖了搖頭,在臘梅的攙扶下斜坐在了炕邊,她冷冷地盯著那仍然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小太監,緩緩的道:“本宮再問你一遍,皇上就隻說了這些?”


    那小太監聞言一抖,半響才道:“回,回娘娘,皇上是,是隻說了,說了這……”他話音未落,坐在上首的令皇貴妃就已經是忍不住了,她氣得右手猛然一拍小幾,震得地上的小太監差點軟了下去,厲聲喝道:“放肆!”


    令皇貴妃一怒,不單是那小太監是渾身發軟,兩股戰戰的,連一旁的臘梅都心頭一窒,腿一軟,迅速跪了下去:“娘娘息怒啊……”


    令皇貴妃理都沒理臘梅,依舊看著那小太監,厲聲道:“你還在糊弄本宮!若是皇上隻說不來了,你豈會嚇成這樣!還有……”令皇貴妃掃了眼臘梅,隻看的臘梅心驚膽戰,不敢說話:“臘梅一向穩重,她豈會因此事而在本宮麵前失儀?!”


    令皇貴妃說道此處,看著跪在腳下的兩個人,心中已經有七分認定皇上恐怕是已經知道自己侄兒替考一事,想到先前皇上還在說什麽“內舉不避親”,說要親自考較一下文庭,這若是真的上了殿試,這人才是真的丟大了呢!這簡直就是往皇上臉上扇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憑她這麽多年來伺候皇上的經驗,這次的事,恐怕真的是……不能善了了。


    一想到自己幾十年來的籌謀隻怕就會付之東流,再想想弄不好連永琰都會收到牽連,令皇貴妃更是覺得心力交瘁:“都這時候了,你們還要瞞著本宮……”


    臘梅聽令皇貴妃聲音不對,竟是說不出的疲累,慌忙抬起頭來:“娘娘,不是的,奴婢們並非是有意要欺瞞娘娘,隻是,隻是……”她說著說著,眼睛又往那小太監溜了過去。


    “隻是什麽?”令皇貴妃苦笑了一下道:“臘梅,本宮知道你是好意,隻是……你跟本宮這麽些年風風雨雨的過來,本宮是那樣經不住事的人嗎?”她說完,順著臘梅的視線看了眼那小太監道:“你說吧,皇上究竟說了什麽,本宮……撐得住!”


    那小太監聽令皇貴妃這麽一說,這才像是撐不住了似地整個人都趴跪在了地上,一麵朝上叩頭,一麵語不成調,嗚咽道:“皇上,皇上說……讓,讓娘娘您……滾,滾……”


    那小太監話一說完,便以額貼地,再不敢抬頭,吳公公雖然沒說皇上是怎麽說的,可皇上盛怒之下,那一嗓子滾字兒,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雖說這滾字乃是皇上說的,但自己卻也是親口說了這字的,保不齊日後皇貴妃娘娘追究起來,自己恐怕還是……他正胡思亂想著,就聽見臘梅驚慌的聲音:“娘娘,娘娘您怎麽了,您別嚇奴婢啊……來人,快來人哪!”


    那小太監心頭一陣亂跳,忙抬頭望去,見令皇貴妃兩眼發直,臉色煞白,抓著桌角的手因為用力過猛而青筋暴露,看的那小太監也被唬住了,傻在那兒一動不動。


    臘梅急的不得了,也顧不得了,轉臉就朝他吼著:“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請太醫來!”那小太監被她一吼才回過神來,慌忙連滾帶爬的衝出去要找太醫。


    “站住!”他才跑了幾步,便聽見令皇貴妃虛弱的聲音,臘梅也忙跟著道:“你回來。”


    令皇貴妃搖了搖頭,示意臘梅附耳過來,吩咐了幾句。


    彼時因為方才臘梅那一陣大喊大叫的,冬雪等幾個大宮女,還有嬤嬤並服侍的宮女太監們,一窩蜂都湧了進來,臘梅照著令皇貴妃的吩咐道:“娘娘沒事兒了,你們先退下吧。”


    那些個宮女太監見臘梅發了話,都魚貫退了出去。


    見人都走了,令皇貴妃才揉了揉太陽穴,剛才那小太監說的話對她的刺激實在太大,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聽了以後,還是差點厥過去。


    “娘娘,您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啊。”臘梅倒了一杯溫溫的茶水來,小心翼翼的勸著。


    令皇貴妃接過茶杯,捧在手中,她看著茶杯中冒出的絲絲縷縷的熱氣,扯了扯嘴角道:“本宮明白。”


    她是明白,令皇貴妃並非那種一遇到難解決的事便哭哭啼啼的女人,若是其他女人,這會子恐怕早就要嚇得發瘋了吧?


    令皇貴妃心中其實也有是有懼怕的,從前懼怕的,無非就是失寵,從此老死在這寂寂深宮之中,現在呢,她更是懼怕,懼怕失去手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權力和地位,懼怕皇帝因為此事而責怪她的兒子,更加懼怕……


    令皇貴妃將目光投向了外麵沉沉的黑夜,從一介伺候主子洗腳的宮女,到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貴妃,她的手上,豈止沾了一點鮮血?


    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是她?所以,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倒下!


    想到此處,令皇貴妃定了定神,快速思考著,這次的事雖然險,可若是她拚盡全力,也能保的永琰不受牽連,還有文庭……這次的事實在是太大,若是哥哥能按著自己說的,將關係此事的人和事一一都抹了,將首尾處理幹淨。


    到時他們再一概推說不知,隻推到那替換卷子的人身上去,至於那些大人們怎麽想,便是他們的事了。


    自己這邊,少不得會被皇上冷落幾個月,可是冷落總比丟了命好,再說了,隻要皇上沒有徹底厭棄了她,她總有辦法重的皇上的恩寵。


    再說了,壯士尚能斷腕,到時若實在不行,她也可以……


    想到這兒,令皇貴妃臉上才稍稍有了些笑意,她低頭看了看杯中晃動的茶水,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啜飲了一口茶水後,抬起頭道:“臘梅,替本宮更衣!”


    “嗻!”臘梅反射性的答了一句後,才反應過來道:“娘娘,您這是要……”


    “本宮要去……養心殿!”令皇貴妃看著前方,緩緩的道。


    “養心殿?”臘梅想了想道:“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先出去讓他們備輦。”她一邊說,一邊想往外走。


    “不必了。”令皇貴妃在後麵叫住了她。


    “娘娘?”臘梅一愣,回身看著令皇貴妃。


    令皇貴妃也沒看臘梅,她隻是伸手撫了撫頭上簪的那一根羊脂白玉簪,然後將它自發中抽了出來,放到了小幾上道:“臘梅,你要知道,本宮這次……可是要去養心殿向皇上——脫簪待罪的。”


    “娘娘!”臘梅這下可是真的嚇到了:“娘娘……您怎麽……”要知道脫簪待罪,那可是從前宮中妃嬪犯有極大的過錯時才會做的一件事,別說自家娘娘這些年來並無甚過錯,就連前幾十年,也沒聽過誰到養心殿去脫簪待罪的,娘娘這是……


    臘梅嚇得一張小臉兒都白了,令皇貴妃瞧著她那驚嚇不已的模樣,笑了笑,歎了口氣道:“你就按本宮說的去做,再有,找個機靈點兒的,讓他去養心殿找人打聽清楚,看皇上是為了什麽才會這般勃然大怒,讓他速去速回,等他一回來,本宮就出發。”雖說她早已經猜到皇帝震怒的理由,但為了表現自己的無辜,這人,是必須要派去打探消息的。


    “嗻!”臘梅服侍令皇貴妃多年,自然知道她已下定決心,自己再勸不回來的,隻得匆匆去安排了。


    看著臘梅的背影消失在外頭,令皇貴妃這才低下頭來,看著小幾上那根羊脂白玉簪,臘梅那個丫頭又怎會明白,若是今日本宮不到養心殿前,向皇上脫簪待罪,待得來日,皇上雷霆震怒,雖然皇上一向寵愛她,雖不至於賜予本宮白綾毒酒,但隻怕也會慢慢失寵。


    一旦自己失了皇上的寵愛,那些本宮昔日的仇敵,定然是不會與本宮善罷甘休的!還有永琰,便是為了他,本宮也絕不能失了皇上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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