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私房菜這一行,雖然比不得正經酒樓飯店,卻也注定了是食無定時日夜顛倒。(.好看的小說)偌大的“10號”私房菜,洗菜、做菜、收拾餐桌……全都得由我親力親為,雖然有兜子幫我,無奈他身單力薄,再努力也隻是杯水車薪,沒什麽大用處。


    昨晚最後那桌客人,儼然將我家當成了酒吧,六、七個人瘋了一樣開起party,直鬧騰到淩晨才算消停。我累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沾枕頭就昏睡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中午。


    我搖搖晃晃從床上爬起來,到浴室洗了把臉,順便折進廚房拿了罐啤酒,一邊喝一邊走進客廳,登時目瞪口呆。


    屋子裏跟遭了劫一樣,抽屜大開著,各種箱子擺得滿地都是,到處都是紙片飛舞,看上去好不淒涼。


    我把啤酒罐使勁往茶幾上一頓,扯著嗓子就喊:“兜子,兜子,給我滾出來!”


    “雙喜姐姐,你睡醒啦?”圓乎乎的小男孩從廚房跑出來,往茶幾上溜了一眼,頓時收起笑容,虎著臉道,“姐姐,你剛起床就喝酒?”


    我衝他翻了個碩大的白眼:“管得著嗎你?沒喝白酒就已經很給你麵子了好吧?!你先給我解釋解釋,這屋子裏亂成這樣是怎麽回事,你要造反了?”


    兜子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道:“嘿嘿,姐姐,我見家裏好亂,就想幫你整理一下。整理到一半的時候,發現已經要中午啦,還沒擇菜呢!我怕你起床以後罵我,所以,就趕緊進了廚房。一忙,就忘了客廳的事了……姐姐你別擔心,下午我肯定把一切都收拾好,保證不耽誤今天晚上的生意!”


    “這還差不多。”我點點頭,端起啤酒來灌了一大口。


    兜子大概看我今天心情還不錯,考慮了一下,用手指戳戳我的胳膊,小聲道:“姐姐,你別喝那麽多酒好不好?你是女孩子,這樣很傷身體的!”


    “閉嘴。”我連看也不看他。


    兜子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氣道:“我知道你為什麽老是抽煙喝酒!姐姐,我爸爸以前常跟我說,做人呢,要敞開心胸,不要一直……”


    “少給我來這套!”我斜了他一眼,笑罵道,“敞開心胸?我敞你大爺!我問你,你幾歲?”


    “……十一歲。(.)”


    “哦,原來你才十一歲?我以為你七十了呢!別裝作一副什麽都懂的樣子好嗎?”


    兜子一板一眼地道:“姐姐,再怎麽說,我也是死過一回的人,沒什麽不明白。事情過去那麽久了,你心裏再難受,也應該試著放下,總不能……”


    “行了!”我飛快地打斷他,“我不想跟一個小屁孩談這些。”


    那是我的事,隻屬於我一個人的記憶,沒人有資格跟我分享,誰也不行。


    我翻弄著茶幾上的那疊有些發黃的紙片,垂著眼睛岔開話題道:“這是什麽?”


    兜子答:“那是我在書櫃最底層的舊箱子裏找到的,壓在最下邊,之前都沒發現。我看著像是爺爺寫的菜譜,所以就擱在那裏,想等你起床以後看看有沒有用。”


    我把那疊寫滿字的紙拿起來看了看,上麵記載著十幾種私房菜、老火湯的烹調方法,用料、火候等等一應俱全,的確是我爺爺的筆跡,但我從前並沒有見過。


    隨便翻了兩下之後,我就把那疊紙重新放回茶幾,用一隻煙灰缸壓住。


    兜子撓了撓自己的下巴,疑惑地問道:“姐姐,你不仔細瞧瞧?”


    我捏住雙拳,抓狂地衝他吼道:“我除了這個破私房菜館,就不能有點別的生活了嗎?老娘也需要透口氣啊!”


    兜子被我嚇了一大跳,垂著腦袋站起身來,道:“噢,那我去擇菜了。”


    他那誠惶誠恐的小模樣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可憐。我有點心軟,一口喝幹啤酒,放輕聲調道:“得了,我也去幫你,兩個人力量大嘛!”


    “太好了!”兜子立刻雀躍起來,跳到我身邊一把挽住我的胳膊,親親熱熱拉著我進了廚房。


    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空無一人的客廳裏,無端起了一陣風。茶幾上那一遝紙被吹起了一角,在風裏“嘩啦啦”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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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夜裏,我睡得很不好。身上一忽兒像是被烈火燒灼,一忽兒又好似掉進冰窟,熱一陣涼一陣,伴隨著從骨頭裏刺出來的酸痛,實在好不難受。


    這是要生病?


    我將薄被嚴嚴實實直蓋到脖子上,翻來覆去換了好幾個姿勢,怎樣也不得安穩。勉強在床上挨了一個小時,終於忍受不了,掀開被子爬了起來。


    這幢老舊的居民樓建在一個巷弄裏。白天樓下人來人往吵鬧得厲害,到了晚上,遠離車來車往的喧囂,竟萬籟俱寂,室內任何一丁點細微的聲音,都能聽個分明。


    我站在窗邊抽完一支煙,腦袋裏蹦出好些亂七八糟的雜念。一片片暗色的影子,幽魂一樣挨個從眼前飄過,看得久了,隻覺得眼眶發燙,鼻子發酸。


    “智障!”我用力給了自己腦門一拳,狠狠將煙蒂摁熄在窗台上,轉身去拿床頭櫃上的玻璃杯。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碰到杯壁的一刹那,我突然聽見,從客廳裏傳來幾聲輕微的異響。


    那是一種“刷刷”的聲音,仿佛是有人把腳拖在地麵上走路,沉重而緩滯;緊接著,是樹葉或者紙張被翻動的“沙沙”聲,幹燥而脆弱;然後――


    “格拉……格拉……”這是……這是女人的長指甲在玻璃表麵敲擊的聲音!這些怪異的動靜組合在一起,令我的心裏一陣陣的發寒,雙手已經不受控製地抖了起來。


    我抬起手腕來看了看表。這時候,是淩晨的兩點四十五分,按照慣例,兜子正和小鈴愉快地在黑夜中奔跑,應該不會在家裏。何況,他對我一直頗為忌憚,深怕我一個不高興就會趕走他,兩年多以來,隻要我一個人呆在房間,不管有沒有睡覺,他就安靜得像從不曾存在,決計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來找罵。


    那麽,還能有誰?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前,從枕頭下掏出一把扳手(沒錯,就是扳手!),接著,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地來到臥室門口。


    然而,我才剛剛握住門把手,客廳裏的聲音,突然停了。


    我的腦門上冒出細細密密一層汗,卻甚至不敢擦一擦。與我僅一門之隔的那個“他”如果真的存在,他到底想要什麽?


    “砰砰砰!”臥室的門被敲響了。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天靈蓋像是被一記驚雷擊中,身體朝後一仰,手裏的扳手差點掉到地上。


    大半夜的,我一個女人獨自在家中,門窗都關得死緊,居然有人來敲臥室的門!還有比這更恐怖的事情嗎?


    “嗬嗬,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休息了。”門外,傳來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說話聲,聽上去她應該就站在臥室門外,我與她之間的距離,不過幾十厘米。


    我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她接著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啦,我就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的喉嚨發幹,幾欲作嘔,不得不使勁吞了一口口水。


    “是哪一個?”


    什……什麽意思?我差一點就要問出來,連忙一把捂住了嘴。


    “我知道你就在門背後,跟人家說一下嘛,到底是哪一個?”


    她到底在說什麽啊!


    女人輕笑兩聲,道:“這是你家,我是懂禮貌,才特意敲敲門問你一聲。你要是再不答話,我可就進來了喲!”


    靠!之前我一直以為是小偷光臨,聽這女人話裏的意思,她此刻根本就如入無人之境,可以隨意穿門而過。所以……她是鬼?!


    我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扳手,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此刻,它卻是我唯一能與這女人相抗衡的武器。


    “嘶嘶……嘶嘶嘶……”


    有什麽東西,順著門縫鑽了進來。糾糾擾擾的一長條,柔軟如絲。我握住拳頭,準備使出全身力氣放聲尖叫。剛要發聲,那女人似乎察覺到什麽,嘴裏“咦”了一聲,迅速道:“哎呀,看來今天不是時候呀,沒關係,我會再來找你的,咱們不見不散!”


    她的話音剛落,我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兜子焦急的話語:“雙喜姐姐,雙喜姐姐你沒事吧?”


    我像是瞬間聽到了天籟,立馬兩腿一軟,倚著門滑了下去。


    兜子“嘭”地撞開房門,見我坐在地上,趕緊蹲下身來捏住我的手腕,道:“姐姐,你怎樣了?”


    我閉著眼睛喘了兩口粗氣,心有餘悸地朝客廳的方向望了望,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不是看……看見什麽了?”


    “嗯。”兜子點點頭,“不知怎麽的,剛才跟小鈴在外麵玩,我一直覺得心神不寧,所以就提早跑了回來。剛穿過大門,就看見你的房間門口有一個紅色的影子,還沒看清楚,就被她發現了我,一溜煙地從窗戶掠了出去。姐姐,她有沒有傷到你?”


    我晃晃腦袋,虛弱地道:“沒……沒有,她就隔著門問了我一個問題,我根本聽不明白。”


    兜子替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像個小大人一樣堅定地安慰我道:“姐姐,你嚇壞了吧?不要怕,有我在這裏。兜子雖然年齡小,但一定能保護你!”


    我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在這樣的環境下得知自己有可靠的朋友守在身邊――即使對方隻是一個小男孩,卻也足夠令人覺得擁有片刻安心。


    兜子站起身,仔仔細細地檢查剛才那紅衣影子站過的地方,似乎是想找到一星半點的線索。


    “姐姐,你看這是什麽?”片刻之後,他小心翼翼地從門框上拈下一樣物事,遞到我麵前。


    那是一根頭發,長而卷曲,通體雪白,在一片黑暗中,閃著瑩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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