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我萬萬沒想到事態竟會這樣發展，禁不住吃了一驚，失聲問道。
我和蘇彥棋家，難道幾十年前就曾有淵源？
“你別著急，耐心聽我說完。”他看了我一眼，繼續道，“那時候，你爺爺在錦城可謂是家喻戶曉。他的飯館兒開在柳葉巷，鋪麵很小，生意卻是好得不得了，炒幾個菜，燙二兩酒，便賺的盆滿缽滿。城裏的同行們看得眼熱，前去取經的有之，尋打手想教訓一下你爺爺的也有之，然而，他們都紛紛铩羽而歸。大家都說，照此情形，用不了多久，你爺爺一定會成為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可是，不過五、六年的光景，你爺爺便草草將飯館結了業。我外公吳貴祥就此失了工作，隻得回鄉下種田。”
“為什麽，然後呢？”我急得抓心撓肝，心裏堵了千百個疑問，情急之間，都不知道先問哪一個才好，語無倫次地道。
蘇彥棋卻不著急。他慢悠悠站起身來，去廚房倒了杯熱水，喝了一口，重新坐回沙發裏，這才說道：“當年，你爸爸年齡應該還小，對整件事恐怕知之甚少，而你爺爺對於我外公這個飯館裏唯一的夥計卻無比信任，無論什麽事，對他都毫不隱瞞。小時候，外公常常將這些陳年舊事講給我聽，我那時年幼，總以為，這是老人家編出來哄小孩子的故事，直到遇上你，我才知道……”
“哎呀！”我狠狠跺了一下腳，“我對於你的心路曆程一點興趣也沒有，我隻想知道，這件事跟我家菜譜到底有什麽關係，你倒是說呀！”
“外公說，你爺爺唐傲開的這家飯館，實在是波譎雲詭。白天，店裏照常做活人的生意，一到夜裏，飯館裏來的客人，竟都是些魑魅魍魎！你爺爺單靠著十三張菜譜，就將那些惡鬼怨靈哄得服服帖帖，那幾年，他無論做什麽都一帆風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好不風光。我外公雖然害怕，卻也深知這是個賺錢的營生，怎麽也舍不得離開，日子一長，那十三張菜譜的名頭、功用，被他記了個七七八八，我聽得多了，自然而然便刻進了腦子裏。靈鳳浴火湯的功效，你已經見識過了，自不必多言；這‘漱心泥’是令人忘情棄愛的靈丹妙藥；還有這個‘雪顏羹’，它能夠活膚生肌，無論人死後樣貌有多恐怖，都能完全恢複，甚至比從前還美上十倍……這十三道菜中的食材因為相生相克，對人類毫無作用，卻是鬼魂的救命法寶哇。”
“既然這樣，我爺爺究竟為什麽要把飯館關張結業，還專門找來一塊醒酒石鎮住這些菜譜？”我問道。
“我恍惚記得，外公曾提過，後來曾發生過一件大事，直接導致你爺爺放棄了這一切，成日在家中流連，僅以私房菜館糊口。至於是什麽事，他始終緘口不言，我也無從得知。”
我低頭想了想，複又問道：“這麽說，你從第一次見我，就知道我們兩家是舊識了？”
“不是的。”他搖了搖頭，“雖然你姓唐，也是廚藝世家，但這世上同姓之人何其多，我壓根就沒往這方麵想。直至後來偶遇傷重的小萬，聽你親口說出‘靈鳳浴火湯’五個字，這才將所有事聯係到了一起。”
我始終覺得蘇彥棋這番話說得不盡不實，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卻又無可辯駁。我皺著眉頭思忖半響，抬起頭來看他，難得認真地問道：“蘇彥棋，我能相信你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頓了一下，輕聲道：“雙喜，我永遠也不會害你。”
“好吧。”我點點頭，“既然這樣，等你有空了，就幫我把那些菜譜的名字功效都寫下來，記得多少就寫多少，反正事已至此，我也少不了和鬼怪打交道，有準備一些，總是好的。現在挺晚了，我很累，想先去睡覺了，你也回家吧。”
蘇彥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道：“那麽……明天晚上，我來接你，跟你一起去棲靈路找佩珍？”
“好的，反正那地方挺遠，打車過去，我還真有點心疼錢，就這樣，晚安。”說完這句話，我伸了個懶腰，自顧自返回房間。
我和蘇彥棋之間，原來還有這樣的一層關係。幾十年前，他外公是我爺爺的夥計，如今，他又住在我家隔壁，什麽都不計較地盡力幫我，保護我。宿命論者一定會將此解讀為，我們倆的命運就此緊緊聯係在一起。可為什麽，我心裏卻好像橫生出一道溝壑，遠遠將他攔在了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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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我應約來到棲靈路口和女鬼佩珍見麵。
“妹子，這就是你要給我吃的東西？吃下去之後，我真的能忘記許曉風？”她盯著我手中的瓷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聳了聳肩：“說實話，這玩意兒我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效果究竟怎樣。你先吃吧，如果不行，我還有後招。”
她猶疑地接過瓷盅，用小勺挖了一匙牛腦泥子，送進嘴裏。
“好……好腥……”
話音未落，瓷盅“咣啷”一聲砸在地上，她抱住頭蹲下身，痛苦地道：“我的頭……天哪，我的頭好痛！”
“啊――”她發出一聲淒慘的嚎叫。
“快走！”蘇彥棋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往車上拖。
“你幹嘛呀？！”我甩開他的手。
“她等一下就會失去記憶，連你是誰都不記得，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我們誰也沒法子預料，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我被他拖著一步三回頭，隻見那女鬼的臉逐漸扭曲變形，身邊騰起一股黑霧。片刻之後，她突地站起身，茫然四顧，嘴裏囁嚅道：“我……我這是在哪，我是……我死了？為什麽？”
她轉頭看向我，眼神中似有求助之意。
蘇彥棋急得不行，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沒命地催促：“快點啊雙喜，她已經不認識你了！”
我心下隻覺得淒涼，精神恍惚，一不留神，踩上一堆碎玻璃渣，身體往前一傾，不由自主地雙膝跪地，小腿被玻璃劃出一道長長的傷痕，血立刻滲了出來。
蘇彥棋愈發急了：“你看你……唉，別耽擱了，咱們這就去醫院！”
“不用了！”我最後看了那女鬼一眼，扭頭對他道，“醫院動不動就拉著人輸液，我可不幹。要不，你送我去韓北問的醫館吧，這時候，他應該還沒有打烊。”
蘇彥棋深深看了我一眼，再沒說什麽，手上一用力，將我打橫抱起，塞進了車裏。
我和蘇彥棋家，難道幾十年前就曾有淵源？
“你別著急，耐心聽我說完。”他看了我一眼，繼續道，“那時候，你爺爺在錦城可謂是家喻戶曉。他的飯館兒開在柳葉巷，鋪麵很小，生意卻是好得不得了，炒幾個菜，燙二兩酒，便賺的盆滿缽滿。城裏的同行們看得眼熱，前去取經的有之，尋打手想教訓一下你爺爺的也有之，然而，他們都紛紛铩羽而歸。大家都說，照此情形，用不了多久，你爺爺一定會成為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可是，不過五、六年的光景，你爺爺便草草將飯館結了業。我外公吳貴祥就此失了工作，隻得回鄉下種田。”
“為什麽，然後呢？”我急得抓心撓肝，心裏堵了千百個疑問，情急之間，都不知道先問哪一個才好，語無倫次地道。
蘇彥棋卻不著急。他慢悠悠站起身來，去廚房倒了杯熱水，喝了一口，重新坐回沙發裏，這才說道：“當年，你爸爸年齡應該還小，對整件事恐怕知之甚少，而你爺爺對於我外公這個飯館裏唯一的夥計卻無比信任，無論什麽事，對他都毫不隱瞞。小時候，外公常常將這些陳年舊事講給我聽，我那時年幼，總以為，這是老人家編出來哄小孩子的故事，直到遇上你，我才知道……”
“哎呀！”我狠狠跺了一下腳，“我對於你的心路曆程一點興趣也沒有，我隻想知道，這件事跟我家菜譜到底有什麽關係，你倒是說呀！”
“外公說，你爺爺唐傲開的這家飯館，實在是波譎雲詭。白天，店裏照常做活人的生意，一到夜裏，飯館裏來的客人，竟都是些魑魅魍魎！你爺爺單靠著十三張菜譜，就將那些惡鬼怨靈哄得服服帖帖，那幾年，他無論做什麽都一帆風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好不風光。我外公雖然害怕，卻也深知這是個賺錢的營生，怎麽也舍不得離開，日子一長，那十三張菜譜的名頭、功用，被他記了個七七八八，我聽得多了，自然而然便刻進了腦子裏。靈鳳浴火湯的功效，你已經見識過了，自不必多言；這‘漱心泥’是令人忘情棄愛的靈丹妙藥；還有這個‘雪顏羹’，它能夠活膚生肌，無論人死後樣貌有多恐怖，都能完全恢複，甚至比從前還美上十倍……這十三道菜中的食材因為相生相克，對人類毫無作用，卻是鬼魂的救命法寶哇。”
“既然這樣，我爺爺究竟為什麽要把飯館關張結業，還專門找來一塊醒酒石鎮住這些菜譜？”我問道。
“我恍惚記得，外公曾提過，後來曾發生過一件大事，直接導致你爺爺放棄了這一切，成日在家中流連，僅以私房菜館糊口。至於是什麽事，他始終緘口不言，我也無從得知。”
我低頭想了想，複又問道：“這麽說，你從第一次見我，就知道我們兩家是舊識了？”
“不是的。”他搖了搖頭，“雖然你姓唐，也是廚藝世家，但這世上同姓之人何其多，我壓根就沒往這方麵想。直至後來偶遇傷重的小萬，聽你親口說出‘靈鳳浴火湯’五個字，這才將所有事聯係到了一起。”
我始終覺得蘇彥棋這番話說得不盡不實，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卻又無可辯駁。我皺著眉頭思忖半響，抬起頭來看他，難得認真地問道：“蘇彥棋，我能相信你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頓了一下，輕聲道：“雙喜，我永遠也不會害你。”
“好吧。”我點點頭，“既然這樣，等你有空了，就幫我把那些菜譜的名字功效都寫下來，記得多少就寫多少，反正事已至此，我也少不了和鬼怪打交道，有準備一些，總是好的。現在挺晚了，我很累，想先去睡覺了，你也回家吧。”
蘇彥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道：“那麽……明天晚上，我來接你，跟你一起去棲靈路找佩珍？”
“好的，反正那地方挺遠，打車過去，我還真有點心疼錢，就這樣，晚安。”說完這句話，我伸了個懶腰，自顧自返回房間。
我和蘇彥棋之間，原來還有這樣的一層關係。幾十年前，他外公是我爺爺的夥計，如今，他又住在我家隔壁，什麽都不計較地盡力幫我，保護我。宿命論者一定會將此解讀為，我們倆的命運就此緊緊聯係在一起。可為什麽，我心裏卻好像橫生出一道溝壑，遠遠將他攔在了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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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我應約來到棲靈路口和女鬼佩珍見麵。
“妹子，這就是你要給我吃的東西？吃下去之後，我真的能忘記許曉風？”她盯著我手中的瓷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聳了聳肩：“說實話，這玩意兒我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效果究竟怎樣。你先吃吧，如果不行，我還有後招。”
她猶疑地接過瓷盅，用小勺挖了一匙牛腦泥子，送進嘴裏。
“好……好腥……”
話音未落，瓷盅“咣啷”一聲砸在地上，她抱住頭蹲下身，痛苦地道：“我的頭……天哪，我的頭好痛！”
“啊――”她發出一聲淒慘的嚎叫。
“快走！”蘇彥棋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往車上拖。
“你幹嘛呀？！”我甩開他的手。
“她等一下就會失去記憶，連你是誰都不記得，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我們誰也沒法子預料，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我被他拖著一步三回頭，隻見那女鬼的臉逐漸扭曲變形，身邊騰起一股黑霧。片刻之後，她突地站起身，茫然四顧，嘴裏囁嚅道：“我……我這是在哪，我是……我死了？為什麽？”
她轉頭看向我，眼神中似有求助之意。
蘇彥棋急得不行，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沒命地催促：“快點啊雙喜，她已經不認識你了！”
我心下隻覺得淒涼，精神恍惚，一不留神，踩上一堆碎玻璃渣，身體往前一傾，不由自主地雙膝跪地，小腿被玻璃劃出一道長長的傷痕，血立刻滲了出來。
蘇彥棋愈發急了：“你看你……唉，別耽擱了，咱們這就去醫院！”
“不用了！”我最後看了那女鬼一眼，扭頭對他道，“醫院動不動就拉著人輸液，我可不幹。要不，你送我去韓北問的醫館吧，這時候，他應該還沒有打烊。”
蘇彥棋深深看了我一眼，再沒說什麽，手上一用力，將我打橫抱起，塞進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