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覺得煩透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就如同背負上了一個看不見的包袱,無論在何時,無論身處何地,它冷不丁地就會跳將出來,令我不得安生。


    ——這個包袱的名字,叫做“危險”。


    老天爺,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我隻不過是想過一點正常人的生活,賺點小錢,得閑參加個把比賽,瞧瞧能不能趁亂掙點外快,這要求不算過分吧?怎麽偏生就是不能讓我如願?


    剛才還一派熱鬧景象的宴會廳,此時陣腳大亂。人們三個一群,兩個一對地湊在一處,不時爆發出陣陣“嗡嗡”的議論聲。司徒厲表情嚴峻地蹲在龐雪凝身邊,捏住她手腕處的動脈,似乎想阻止血液流動得過快,另一隻手的食指沾了一點她鼻下的鮮血,湊到近前嗅了嗅。


    看他眉頭皺得那麽緊,我心裏就是一陣無來由的慌亂——喂,他可是響當當的茅山臭道士,見過的大場麵不勝枚舉,現在是什麽情況,真危急到連他也束手無策的地步了?


    “喂……”我伸出一根手指,怯怯地在他肩膊處戳了戳,小聲問道,“她……這是怎麽了,沒事吧?”


    “有沒有事都不關你的事!”眼線君扭頭瞥我一眼,霍地站起身捉住我的胳膊,徑直將我送到胡沁薇旁邊,厲聲吩咐道:“看好她,別讓她到處亂跑,無論發生什麽,一定要確保她就在你身邊!”


    胡沁薇滿臉不解之色,饒是如此,仍迅速點了點頭。


    你大爺的,用不著像防賊一樣的防我吧?我唐雙喜再不濟,也是大風大浪裏滾過來的。什麽詭異事沒見過?縱然是幫不上忙,留在身旁辟邪壯膽也是好的呀!


    “你有那麽看不上我嗎?”我心生不忿,小小聲地嘀咕道。


    司徒厲掀起眼皮。似有意無意地斜睨著我,冷聲道:“你現在才有這種覺悟,會不會稍嫌晚了一點?”


    我立即就要衝過去揍他。無奈脖子被胡沁薇緊緊地箍住了,絲毫動彈不得。隻好暫且作罷。


    說話間,屠味已經從評委席快速奔了過來。他雖然不諳法術,但好歹也在茅山修習數年,自然不會輕易被此刻的情形弄得心神大亂,當下便沉著地按住司徒厲的肩膀,朝四周覷了覷,小聲道:“情況如何?”


    司徒厲眉頭皺得死緊。輕輕搖了搖頭,道:“性命無憂,不過……師叔,可不可以麻煩你先將閑雜人等清除出去?這裏人多手雜,我擔心……”


    “沒問題。”屠味幹脆地答應了一聲,轉身喊來一個安保人員,低聲吩咐起來。


    司徒厲目送自家師叔離開,從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的木頭小盒打開來,自裏麵取出一把極細的鑷子,也不知是用什麽名貴金屬打造。寒光閃閃的,夾住龐雪凝手指尖那一根銀針輕輕拔了出來,登時血流如注。


    龐雪凝仰麵躺倒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上,隨著銀針被拔出。身子劇烈地扭動了一下,喉間發出一聲低吟。司徒厲見四周沒人注意他,並起兩指,指尖蓄積起一道冷涔涔的青光,從中年女人的麵頰徐徐拂過。仿佛隻是一刹那的事情,女人麵上的痛苦之色立即有所緩和,鼻孔也不再滲出血水。


    人在遇到危險時,潛意識中會想要保護自己,往往能夠爆發出無盡的潛能——我的意思是說,這大廳中的人潮退去的也太快了一點,不消片刻功夫,人群已經走得七零八落,好好的一個廚王爭霸賽,算是徹底以失敗告終。


    司徒厲低著頭,也不知在思慮些什麽,過了好久方才抬起眼,沉吟著對我道:“這女人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我不能把她送去醫院。”


    “為什麽?”我大惑不解。看龐雪凝這個情形,不早些醫治,恐怕會有大麻煩的!我雖然討厭她,可那並不意味著,我想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啊!


    眼線君站起來走到我身邊,將那把尚銜著銀針的小鑷子遞到我眼前,嘴角浮出一抹含義未明的笑:“瞧見了麽?這東西,不屬於人間。”


    不屬於人間,那也就是說,是從陰司裏帶出來的玩意兒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像我唐雙喜這種慣會招惹鬼怪的靈異體質,所到之處,必會與惡鬼怨靈撞個正著。[.超多好看小說]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這龐雪凝平日裏得罪了太多人,人家瞅準了她來參加比賽的機會,專門要伺機報複,現在看來,事情哪有那麽簡單?


    司徒厲想了想,終於果斷地道:“我得把她帶回蘇彥棋家中診治,順便,也能保護她。無論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誰,此番未能奪她性命,便很有可能還有下一回,雖然這樣有些對蘇彥棋不住,但也顧不得許多了!你們兩個姑娘留在原地不要到處亂走,我先去跟師叔交代一聲,還有——”


    他直直看向胡沁薇的眼睛:“我想,我需要你男朋友的幫助。”


    “我明白了。”胡沁薇迅速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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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自然又是一通忙亂,出租車司機見我們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都生怕惹禍上身,大都不願做我們的生意,我們在路邊等待許久,好容易遇上一個熱心的中年大叔,這才順利回到了家。


    “我先把龐雪凝帶回家,沁薇,事不宜遲,你現在就通知勾魂使大人速速趕來!”站在三樓的樓道內,司徒厲單手扶著龐雪凝,轉過臉,對我們倆吩咐道。


    胡沁薇頷首應承,徑直打開家門走了進去,我一臉期盼地看著眼線君,道:“那我呢,我能幫你什麽忙?”


    “你這是什麽心態,唯恐天下不亂麽?”司徒厲蹙著眉嘀咕一句。“既然你這麽熱心……家裏冰箱還有一點你昨天送過來的山藥蔘雞膳,你替我看看緹月現在怎樣,如果他眼皮微微顫動。你就把湯熱了,喂他喝一些。”


    我巴不得一聲兒地滿嘴答應,跟在他身後進了蘇彥棋家的門。


    不知怎的。今天的司徒厲,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還是那張玩世不恭的臉。說話亦仍是不留情麵的刻薄,可是,我卻突然覺得,其實他也很不容易。


    無論我有多麽不情願,都不得不承認,每個人來到這世上,都有推脫不得的使命。譬如我。可能天生就注定要和鬼怪打一生交道;而司徒厲,捉鬼伏魔是他的職責,他不僅要照顧自己的師弟緹月,要保護我這個惹禍精,更得騰出手來解決人鬼兩界的各種爭端,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說,他活著,卻不是為了自己。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熬過來的,可我心裏清楚,那絕對難如登天。


    我端著熱好的湯走進客房。將緹月扶起來,在他身後塞了一個枕頭,盡量輕手輕腳地服侍他一點點將湯水吞咽下去。


    麵容清秀的年輕男孩毫無意識,雙目緊閉。隻有那對長如扇子的睫毛在微微顫動。自打和他們師兄弟相識,我還一直沒有好好看過他,現在才發現,他的皮膚比女孩子還要白皙,鼻翼兩側有幾顆星星點點的雀斑,一點不難看,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俏皮的味道。


    如果不是遭遇橫禍,他現在應該還無憂無慮地生活在茅山,心安理得接受師兄和師父們的溺愛,幸福快樂。可偏偏……人生怎麽這樣無常?


    我歎了口氣,抬眼朝客廳望去。


    司徒厲將龐雪凝安放在沙發上,掀起她的衣袖,仔細檢查她身上的上。不久之前才行至手肘的黑氣,如今已經充盈她整個右胳膊,皮膚有些發紅,五根手指頭腫脹得幾近透明。


    這事兒真有那麽棘手嗎?我看著司徒厲束手無策的樣子,心裏擂鼓一樣敲個不休。龐雪凝究竟得罪的是何方神聖?她隻不過同我一樣是個女廚子,就算再驕陽跋扈些,又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篤篤篤——”門外傳來幾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我來我來!”我抬了抬手,製止司徒厲起身,快步從房裏走了出來打開門,胡沁薇帶著一身藍衫的時桐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一個大腦袋小孩。


    “兜子!”我既驚且喜,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你怎麽跑回來了?”


    “雙喜姐姐……”小孩子低眉順眼地溜我一眼,怯生生道,“我對不起你,不該連說都不說一聲就這樣走了。方才勾魂使大人來找我,說要過來辦點事情,問我願不願意一起來,我……我想你了……”


    “好好好,過去的事咱們就不說了,姐姐也特別想你!”我狠狠在他腦袋上摩挲了幾下。


    兜子的麵色比離開前好了許多,臉上也隱約有了幾分笑意,看來,他在陰司的生活應該還不錯。


    “來,你快過來,告訴姐姐你過得好不好,有挑事兒的陰魂欺負你嗎?如果有,隻管跟姐姐知會一聲,我一定收拾的他們哭爹喊娘,痛不欲生!”


    “我很好呀!”兜子乖巧地點點頭,“在陰間有不少叔叔伯伯阿姨大嬸都很照顧我,勾魂使大人替我在轉世投胎的名簿上做了登記,還偷偷把我的名字往前挪了好幾十位,他說,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入輪回啦!”


    我稍稍一怔:“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後都不會再回我這裏了?”


    兜子的表情有點愧疚:“雙喜姐姐,我知道自己還欠你很多,如果有可能,你千萬要等著我,待我來世……”


    “不是這麽說啊,我……”我急吼吼地還想說話,被坐在沙發裏的司徒厲打斷了。


    “閑話少敘,我大半夜的不睡覺,可不是為了聽你們拉家常的!”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善,我本待發作,又瞧他可憐,隻得將胸中怒火暫時壓製下去。


    時桐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良善,他走到司徒厲身側道:“司徒先生,你找我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沒關係的,你是沁薇和雙喜的朋友,也就等於是我的朋友,隻要我能辦得到,一定會盡力!”


    司徒厲感激地點了點頭,複又掏出那個小木盒,從裏麵拈出那枚銀針,送到時桐麵前:“時大人,這位女士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枚銀針我雖然知道它來自陰間,但卻不能分辨究竟屬於什麽人。你替我瞧瞧,從前見過嗎?”


    時桐聞言立即眯起雙眼,仔細朝那銀針望了過去。誰料,這一看之下,他居然大驚失色,失聲道:“這是……斷魂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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