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原本就總覺得不踏實,被我媽這一鬧,登時天靈蓋一陣發涼,霍地站起身來一把扶住了她,梗著緊巴巴的喉嚨道:“怎麽了,你和我爸……”


    “不是,不是咱家!”我媽抹了一把鼻涕,“咋會出這種事啊!”


    聽說不是我家的事,我心中多多少少鬆了一口氣,抽了兩張紙先替她擦掉一臉的鼻涕眼淚,又把自己的水杯塞到她手裏:“媽你別著急,喝口水慢慢說。”


    司徒厲見我媽一副著急上火的模樣,也走了過來,在旁邊坐下了。


    蒲芝蘭女士咕咚咕咚咽下去大半杯水,喘了兩口粗氣,拍著心口道:“小喜,你也被媽嚇壞了吧?我剛聽到這事兒,,唬得我魂都沒了,心裏就想著來告訴你一聲。你爸好好的在家呢,是……”


    我見她始終說不到正題上,不禁有些發急,又不好發作,隻得捏了捏她的手,道:“到底什麽事,你倒是說啊!”


    “那個貝貝,就是小時候老跟在你屁股後頭到處跑的胖姑娘,沒啦!”我媽哇一聲喊道,眼淚又滾了出來。


    姚貝貝?!這怎麽可能?昨天下午她還跑來我這裏,說是要請我去她家吃飯,我瞧著她雖然神色有點萎靡,人卻是好端端活蹦亂跳的,怎麽說死就死?


    我瞪著眼睛愣了半晌,喃喃道:“蒲芝蘭,你可別哄我,我和姚貝貝昨天還見了麵的!”


    “哎呀,你打量著你媽真的啥都不懂啊,我怎麽會拿這種要死要活的事兒跟你開玩笑?是真的!昨晚上那孩子照常去哪個什麽塔酒吧上班,平常都是四點下班。回到家,最多隻需要十五分鍾。因為她每天都是夜裏上班,你姚叔叔他們習以為常,也就沒等她。直到今天早上起床,才發現她根本沒回家!起初。你姚叔叔還以為她跟誰玩去了,嘴裏還直罵她不著家,可是……沒過一會兒。就有人在花影池發現了她,已經沒氣了……”


    我心裏翻江倒海,卻並不想哭。隻是覺得一陣陣地犯惡心。[]這幾年。我當真看慣了生離死別,之所以躲回墨染鎮,也不過是想尋一塊清靜之地,太太平平地過日子。可誰想到,乍一回來,竟又有相熟的人離世。


    真要論起來,我和姚貝貝並算不上多麽好的朋友,但不管怎麽說。我童年時那些快樂的時光裏,也有她的影子。我當然不會傻得認為自己是衰神,帶累她丟了命。可為什麽,生離死別偏偏就是人生的常態?


    自從樂平和他父母相繼離世後。我媽一沾這個“死”字,便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此刻簡直像是要崩潰了一般在旁邊哭得肝腸寸斷。我木木地摟住她的肩膀,做了幾次深呼吸,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問道:“那……姚叔叔他們怎麽樣?”


    “你說呢?”我媽嚎啕道,“他們家和我們一樣,也隻有這一個女兒啊,還沒等到她嫁人呢,就……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說他們那心裏能好過嗎?聽到這個消息,你蔣阿姨當時就昏了過去,現在人還在醫院裏。”


    司徒厲的眉頭揪得死緊,看了我一眼,對我媽道:“阿姨,那他們報警了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發現貝貝……貝貝屍體的那個人當時就報了警,我不敢看,是小喜她爸陪著姚叔叔他們一起去認的屍,回來他也沒跟我說詳細情況,隻提了一句身上有不少傷,但我看他的表情,估計那孩子多半是死得……很慘。”我媽說完,幹脆將腦袋埋進我的肩窩裏,眼淚粘在我脖子上,又濕又燙。


    我低頭想了想,輕聲道:“媽,我和姚貝貝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你覺得我該不該去看看姚叔叔和蔣阿姨?”


    “別,你是該去,但現在不行。”我媽慌忙抬起頭來使勁搖了搖,“你和貝貝從小關係就好,她爸媽現在看見你,隻會心裏更難過,過了這段兒再說吧。”


    我點了點頭,又安慰了她兩句,讓胡沁薇送她回了家,自己站在院子裏發愣。


    司徒厲從裏麵走出來,把我拽進屋裏,嘴裏罵道:“大冷天的,你是要死嗎?”


    我回頭對他苦笑了一下:“昨天姚貝貝來找我,我就覺得她好像有心事,後來,她又跟我提起,說我回來了,她就再也不怕別人欺負她。我當時忙得亂七八糟,明知她可能遇上了一些麻煩,卻根本沒放在心上,結果,她今天就不在了。現在想想,如果真的有人欺負她,說不定她的死就跟那個人有關係,如果我能早一點幫她解決這件事,說不定……”


    “你有病啊,什麽事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司徒厲不耐煩地斥了一句,轉而道,“我和姚貝貝也算是相識一場,當初在‘麗塔酒吧’,她對我也挺不錯的,於情於理,我都該做點什麽。現在我們恐怕很難看到她的屍體,我打算,去花影池走一遭。”


    我抬頭看他:“查案是警察的事,你去又有什麽用?……還是你懷疑,她的死,又和那些東西有關?”


    他搖了搖頭:“我一點頭緒也沒有,昨天她來找你,我也不曾從她身上嗅到任何一點與惡靈有關的氣息,我隻是想親自去看看,徹底排除掉這種可能。如果能證實她的死與鬼怪無關,那麽,所有的事情,就讓警方去忙吧。”


    “我也去!”我趕忙拽住了他的袖子。


    “你去幹什麽,飯館昨天才開業,你不想做生意了?”


    “眼下這種情形,你覺得我還有心思做生意嗎?再說,墨染鎮也不大,現在鬧出了人命,肯定是人人皆驚,今天也不會有幾個人來吃飯的。我和姚貝貝再怎麽也是朋友,不親自將事情了解清楚,我哪會安心?”


    司徒厲眼睛盯著桌麵,似乎還在猶豫。倒是緹月跳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哥,你就帶著雙喜姐姐一起去吧,你不讓她去,她會在心裏一直疙疙瘩瘩。然後拿我撒氣的!你放心,我會在店裏守著,哪也不去等著沁薇姐姐回來。”


    “那……那好吧!”司徒厲終於下定了決心。“但是唐雙喜你給我聽好了,這一趟你隻是個圍觀群眾,該如何行止我說了算。你別指望著自己能做主。更不準給我惹禍,聽到了沒有?”


    按照慣例,我其實是應該跟他大吵一架的,但我現在根本毫無情緒,隻匆匆忙忙應承下來,跑到樓上拿了手機錢包,跟著他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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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影池是墨染鎮城裏的一處景點,因為是免費的。到了夏天,傍晚時分,便有許多鎮上的居民會領著老人小孩去那裏逛逛。如今天氣這麽壞。又剛剛發生命案,自然門可羅雀。


    我估摸著發現姚貝貝屍體的地方多半已經被警方圈了起來。便領著司徒厲先草草圍繞著那寬大的池塘四處看了看。夏天這裏滿池清雅的睡蓮,如今冬天臨近,卻隻剩下幾枝有些發黃的荷葉梗還在勉力支撐著,看上去著實有些淒涼。


    風漸漸小了,天色卻愈加陰霾,簡直如同黃昏一般。四周很安靜,我們兩人的腳踩在半濕的防水木板上,發出哢噠哢噠的輕響聲。空氣裏全是池塘中泥土的味道,可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卻始終覺得,鼻子裏嗅到一股血腥的氣息。


    這原本是一個很美的處所,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殺人地。姚貝貝究竟得罪了什麽人,又或者……那根本不是人?!


    我被自己腦袋裏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司徒厲回過身看了看我,一言不發地皺著眉頭將我的大衣拉鏈一直拽到下巴,道:“不讓你來,非要跟著,回頭凍病了可別讓小爺負責。”


    我無心跟他鬥嘴,使勁伸長了鼻子不斷嗅聞周圍的空氣:“司徒厲,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奇怪的氣味?我總覺得……”


    “聞到了。”他回答得簡明扼要,“血的味道,裏麵還參雜著別的什麽,看來,這裏確實發生了有趣的事情。”


    “有趣?”我用盡全身力氣才抑製住想要甩他兩耳光的衝動,“現在死的是我朋友,你不覺得這兩個字太不合時宜了嗎?”


    他頓了頓,臉上竟難得地出現歉疚的表情:“那個……算我說錯了,你別找茬跟我吵架,我們說正經的。唐雙喜,你有沒有覺得整件事都太奇怪了?”


    我呼出一口氣,試圖驅走胸臆之中的鬱悶:“我滿肚子都是疑問。第一,姚貝貝每天要在‘麗塔’酒吧工作到淩晨四點鍾,下班時肯定已經累壞了,絕不可能有興致來花影池閑逛;第二,現在天氣越來越冷,這地方毫無景致,就算她跟人約會,也不會選在這個地方;第三……司徒厲,你我心中都有數,不如直說了吧。我懷疑姚貝貝根本就不是被活人害死的。”


    他咧了咧嘴,道:“你連她的屍體都沒看到,怎麽會得出這種結論?說說你的理由。”


    “沒有理由。”我無力地搖頭道,“隻是一種感覺,畢竟,這幾年,我們成天都在跟各樣鬼怪打交道,總有點經驗了吧?”


    司徒厲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很欠揍的玩味表情:“咱們倆難得會對一件事產生同樣的認識,並且,以上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無比讚同。隻不過唐雙喜,我倒是發現了一些東西,可以為你的推論作注解,你跟我過來。”


    說罷,他不理我的反應,徑自拽著我的手腕走到池邊一片荷葉前蹲了下來,指了指水中。


    “什麽?”我往水裏看了半晌,卻沒發現任何東西。


    “仔細點,你的眼睛又不是擺設。”他不耐地回了我一句,臉上的表情卻無比嚴肅。


    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再次朝水中看去。


    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那片荷葉在池水中緩緩浮動,而在它的下方,我看見了一張臉,青白的,毫無生氣,頸邊拖出一綹青絲,在水麵上微微蕩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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