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頭上布罩被人取了下來,她看見馬車裏麵果然是坐了四人,赫連睿於她對麵坐著,他旁邊有一人斜靠車廂。(.)方墨身邊站了一大塊頭,將她視線攔了大半,她一時看不見靠著那人的顏麵。


    她於是轉頭順旁邊人壯碩身形向上看向他顏麵,卻是微微一愣,這身形有她兩個有餘的居然是個女的。頭發在腦後挽著,寬大臉龐上坑坑窪窪,一雙細小眼睛淡淡看了她一眼後,便一屁股坐了下來,一雙奇大的手疊放著落在腿上,那指骨似鷹爪般微微勾著。一看就知道是做慣了粗活的。


    與赫連睿同了一路,方墨早就知道這家夥最是好女色了,那一路上身邊就鮮少斷過漂亮女人。可眼下他居然找了一個這麽奇醜的女人同車,那這女人一定有某些非凡本事了,五爪如鷹,手上功夫一定不弱。


    那麽,這女人是衝自己來的?


    方墨心裏冷笑一聲,又不動聲色轉頭看向靠著那人,眉頭不禁微微一皺。那人蜷縮靠著角落裏,原是合著眼睛的,似感覺到了方墨目光,便睜開眼睛看過來。四目相對,他溫煦臉上也是微微一愣。


    方墨冷哼一聲說道:“裴大少爺原來還沒死啊。”


    裴胥青微微一笑,說道:“是啊,讓你失望了。”眼神落在方墨被敷雙手上麵,又輕緩搖頭一笑。方墨心頭怒火騰一下子燒了起來,立時要起身站起,肩膀上卻似加了千鈞重力時根本動彈不得。她惱火轉頭。醜女人那鷹爪樣五爪正按在她肩膀上,細小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


    裴胥青突地輕咳起來,手掩了嘴,低垂下頭來。掩住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


    方墨眼中的驚訝也是一閃而過,她佯裝惱怒,一來是想看看旁邊這女人身手。二來是探探赫連睿到底想幹什麽。這一出手就有了結果,她心裏不由得吃了一驚。


    赫連睿見方墨動彈不得,臉上不由得露出笑來,說道:“方將軍還是坐下罷。”


    方墨臉色鐵青坐下來,一扭身甩開那女人手爪,雖仍是恨恨盯著角落裏的裴胥青,心思卻轉了別處。


    看來她的猜測是對的了。赫連睿這家夥這是想避開各方耳目悄悄帶他們回大都呢。這麽逼仄馬車,擁擠坐了四人,寵姬還留在烏遠城裏,天尚未全亮,沙暴也隻是變小了一些。外麵隨行的人也並不多,有誰會想到赫連睿會這時候就帶了她和裴胥青前往大都?


    李進他們就算是守在赫連睿院子附近,也未必能猜到她就在這狹小馬車裏麵。


    一想到這裏,方墨不由得有些焦躁了。她原是想著,有李進和汪賢等人在外麵,她便是落在這赫連睿手裏,也沒有多大關係。這赫連睿一時又走不成,她遲早會脫身的。可未曾想赫連睿這家夥倒是突然聰明起來,換乘了尋常馬車拉了她和裴胥青一大早就往大都去。


    到了大都。那就麻煩了。她殺了宇文賀然,北狄王朝那些首腦個個都恨不得剝了她的皮,到了那裏,就不好脫身了。


    饒是方墨心急如焚,可當下她雙手被敷,身後又有高手看著。根本什麽事也做不了。她也能看出裴胥青也有些著急,不過他比她更不如,便是稍稍一動,那臉就隻冒冷汗,喘氣連連。


    天尚未全亮,馬車一路馳來,方墨隻聽到外麵隨行的馬蹄聲和車軲轆滾動聲響,到了城門口,她才聽見稀拉幾人話語聲。可馬車壓根就未作停留就疾馳而去,轉眼就將這些人聲拋到了老後麵。


    對麵的裴胥青自開始跟她說了幾句話後就一直蜷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眼睛也閉著。方墨不知道他到底是死了,還是睡著了?


    天漸漸亮了,外麵的風聲小了許多。馬車出城後又加快了許多,她對麵坐著赫連睿雖是受不了這種顛簸,卻仍是一聲不吭的。方墨背後的手已經磨破了皮,卻還沒有掙脫一根手指頭出來。


    太陽出來了,他們在山道上顛簸環行,方墨是頭一次進入北狄腹地,也看不到外麵景象,她不知道現在自己到了哪裏,隻知道過了山,馬車平緩了許多,又蒼鷹在高空盤旋嘶叫而過,高空遼遠開闊,回聲餘餘。


    又陸續有了人聲,方墨背後的手已經脫了大半出來。馬車似進了一座城鎮裏,人聲鼎沸起來,熙熙攘攘的,不過她大多聽不懂。她兩手已經都掙脫開了,便略動了動手腕。風聲過,人聲熙攘,車速慢起來,這處最是熱鬧不過了。方墨一下子轉過頭去,兩手抓住那醜女人的腦袋猛地一扭。


    哢嚓一聲脆響,那醜女人細小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偌大腦袋在方墨手下萎靡垂了下來。


    方墨一把擰斷身邊女人脖子後,猛地撲向赫連睿。那赫連睿原就十分注意方墨,見她突然發作,一愣之後,不等方墨近身,抓起旁邊大刀就向她刺去。


    方墨身子一側,大刀劃她腹部過去,她身子長襖立時破了一道口子。她眉頭一皺,順手一把抓了眼前車簾子,一眼看準外麵一名隨車北狄護衛,猛地撲過去,抓了他後腦垂著的長辮子猛地往旁邊一扯。


    那北狄人突然受痛,不由得鬆了手中韁繩,欲待摸向自己頭皮。卻被方墨趁勢一推就滾落下了馬背。


    方墨突然出車搶馬,不過瞬間完成,手中韁繩猛地一抽,大喝一聲:“駕!”那馬立時如出弦利箭一樣飛馳起來。


    這城鎮往來人多,紛紛四下避讓。方墨駕馬眼看就要轉了彎去,那彎裏突然有兩人衝撞上來。是兩個衣衫襤褸滿麵血汙乞丐,驚慌一聲尖叫:“啊,大姐……”聲音突兀進耳,稚嫩而地道的漠北話。


    方墨一下子勒住了馬,馬蹄前約數寸的兩個人緊緊摟抱成了一團,烏黑麵上驚慌眼裏包了一眶的淚水,與北狄人迥異的裝束與顏麵,瘦弱的身形,確實是兩個來自的漠北的女子。


    不過她眼下卻是幫不了這兩人了。方墨看一眼這兩人後,就勒轉馬頭,正要繞過這兩人快速離開,突然聽到身後有細微破空聲起,她猛地一抽韁繩,馬快步踏下,羽箭從馬腹流星似劃過。


    一箭,又一箭,不過彈指間隔。


    馬突然長長一聲嘶叫,一下子跳將起來,方墨緊緊抓了韁繩,回頭往後麵一看。馬背上已是插了兩隻羽箭,入肉皆有半截。回首間,她眼前又有一道白光疾馳而來,嘭一聲悶響,正中馬腹。


    眼看座下馬就要倒地了,方墨順勢一滾下了馬背。馬倒地時揚起塵沙撲飛,方墨空手握成了拳頭,黑幽眸子往左右一看,飛馳而來的騎兵已是斷去她的退路,她索性伸手抓了馬腹上那羽箭,一下子拔出來,握在手上。


    她回首看,赫連睿手持大刀正站在前麵不遠處灰布馬車旁邊,那馬車簾子掀開了,有一人正靠著車柱子,俊俏麵上不見半點血色,卻仍是帶了一抹淺淡溫煦笑意,手持弓弩,正拉滿了瞄看著她。


    又是他。


    周圍騎兵將她團團圍住,更有數十人手持刀劍上前,無數寒光反到了她臉上,她動了動了自己傷腿,轉頭冷森森看著馬車裏麵的裴胥青,不待赫連睿過來,就丟掉了手中羽箭,舉起了雙手。


    這小鎮叫金河,距離烏遠約大半日路程。赫連睿在這裏停了下來,帶著方墨和裴胥青上到一家酒樓裏,裏麵掌櫃的迎了出來,點頭哈腰說了一通話。方墨聽了個大概,這酒樓原來就是赫連部的,這日一整日都沒有開張營業,裏麵早收拾好了,附近閑人也都清理一空了,再是妥當不過,隻待赫連睿進駐了。


    赫連睿帶著方墨和裴胥青上了二樓,四名標致少女端了酒菜進來。抬裴胥青上來的兩人早出去,赫連睿點了一名女子專伺候他吃喝,自己則左右各站一名女子,一個布菜,一個斟酒。方墨於他對麵坐著,身邊也站著一少女,殷勤要給她布菜斟酒,方墨揮了揮手,說道:“行了,我自己有手。”也懶得理會這屋裏兩個男人,隻管端碗顧自己吃飽喝足。


    她可不敢小看這幾個標致女子,一個二個她或許可以拿下,多了就不行了,那赫連睿本身功夫也不弱,門口又有十餘人守著,她又跑不了多遠,不可能的事情還是不要白費功的好。


    太陽從西窗照進來,初冬的陰冷也淡去了不少,赫連睿喝了幾口酒後,許是有些熱了,便讓人開了窗,放了涼風進來。這酒樓距離鬧事不遠,有人聲順風進來,熙熙攘攘的北狄聲音中有幾聲異樣聲音格外突出。


    “求求你放了我妹妹,求求你們了……”


    “啊,大姐,大姐,救救我……”


    嘈雜嬉鬧聲中,女子的廝打喊叫聲清晰而又淒厲,方墨想起方才差點撞著的兩人,大的那個也就二十出頭樣子,小的好像還不到十六,也不知道是怎麽到這裏的,不過看樣子是回不去了。


    坐在一邊的裴胥青臉上淡雅笑意收撿起來,默默坐著不動,他身邊美姬見狀,柔聲問道:“公子可還要再來點這湯?”裴胥青抬起頭來,眼中一抹傷色正濃,擺擺手,冷清道:“不用了。”


    方墨看他那做作樣子,心裏不由得冷哼一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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