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魏閔文點頭說,“就是他領路來的。我們回去的時候,對方正在山洞附近搜山。我們人多,搜山那夥人馬許是見勢不妙,隻匆忙抵擋一陣後,就退去了。那位沈公子雖然也抓了幾個活口,但是對方嘴裏竟是藏有迷藥,也沒有問出個什麽來。我們與山洞的人匯合之後,石頭兄弟他……”


    章杏見魏閔文欲言又止看向自己,心不由得突突跳起來。是不是沈懷瑾看出了什麽?以此要挾石頭?章杏想到這裏,立馬又否定了。她與石頭牽涉到那等辛密中,沈懷瑾要是真看出什麽,肯定會悄無聲息處決石頭,而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要石頭投誠於他。而石頭也不是不小心的人。他既然認出沈懷瑾來,一路上肯定會處處小心。


    “石頭兄弟他不知怎地突然跪倒在沈公子麵前,說懇求與一條活路。”魏閔文頓了頓說。說實在,他當時也嚇了一跳。他們這群人憑著一股熱血上青蒙山救人,現在想來都有些後怕。青蒙山攔截淮陽王府船隻欲挾持顧大小姐,丫鬟桃代李僵,且不說他們能不能救出來人來,隻這事就不好善了。淮陽王府又豈是善茬?會由著小小青蒙山欺負到頭上來?他們不動,要麽有所顧忌,要麽欲待後來作為。


    再聯想到柱子聽來的那些話,青蒙山確實捅了天大的簍子無疑,這其中還牽扯到了一些不該他們知道的事裏。這幾年魏閔文跟著傅舅爺走南闖北,見識非是幼時。他們這些人對於淮陽王府來說,那真是渺小如螻蟻了,他們攙和進了這種事情裏,想要安然脫身而出,恐怕很難。


    所以石頭一跪下求沈懷瑾給一條活路,他的心也跟著砰砰跳起來。這一路過來,他也知道其實攔截淮陽王府船隻是青蒙山幾個當家所為,與石頭等小嘍囉其實幹係不大,石頭能意識到沒有活路,他們又會怎麽好活下去?


    他轉念間想了許多,事情到了眼下地步,他能不能保住性命,實在不好說,要是再牽連到家裏人,那真是讓他死了都會後悔。可是他又不能跟石頭一樣跪下投誠,石頭等幾個既是上了青蒙當土匪,那大約是沒什麽親人了。而他有家有口,還拖了王二哥帶著幾個兄弟下水他當時不由得看向王繼業。卻見王繼業的臉色比他還難看,也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石頭跪下之後,那沈公子似也沒有料到會出這茬來,愣神功夫,柱子鐵頭姚明珠等人都紛紛跪下來。


    他當時腿腳都有些發軟了。沈公子帶來哪些人馬比之圍殺他們的人更是凶狠幾分,若是他要取他們性命,他們幾個絕對沒有招架之力。


    就在他六神無主之際,沈公子說:“都起來吧,我知道這回的事情與你們其實不相幹,但是你們這些年在青蒙山一帶攔路打劫,做下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你們要求一條活路,也不是不可能,端看你們如何抉擇了。蠻夷侵擾我大夏西北多年,燒殺搶辱,犯下惡事無數,現朝廷正在對蠻夷用兵,缺得就是有勇之士,你們可願意將功贖罪,投效西北軍中保家衛國?”


    跪伏在地上石頭立時大聲道:“我等願意聽從沈公子安排!”鐵頭柱子等人也連忙跟著響應。


    沈懷瑾臉色大好,連說幾個好後,親自攙了石頭起來,說:“若你等能在西北戰事中立下汗馬功勞,日後不僅可以一洗今日罪孽,便是封王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


    石頭等人臉上都不由得流露出期盼來。


    魏閔文在忐忑中不禁感歎石頭的機靈,又不禁對這沈公子好奇起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莫非也是來自西北的?不知道跟西北沈家有什麽關係?——西北沈家在大西北抵抗蠻夷已是有多年,忠厚侯沈府的名頭在大夏朝幾乎是無人不知。


    章杏見魏閔文對沈懷瑾生出好奇,低聲說道:“大哥,那位沈公子就是西北忠勇侯府的二公子沈懷瑾。”


    章杏腦海略過在大西山看到的一幕。這沈家的名聲不可謂不大,幾代人在西北苦寒地守衛邊疆,大夏從上到下說起西北沈家,無人不敬佩,可誰又知道他們背地竟是做著天大的謀劃!他們做這些隻怕是準備了不少年頭了吧?舉著抵抗蠻夷的大旗,私自操練自己的兵馬,大西山那規模可不像是一兩年就能成的。


    他們當初進山時,馬車蒙的嚴實,等閑看不見外麵,隻知道換了好幾趟車馬,那些個守衛又看守嚴謹,若她當真是個隻有十歲的鄉下丫頭,恐怕什麽都看不出來,萬事隻由人牽著走了。他們逃出來時,雖然十分小心,但是仍是在山裏遇到了數不盡的暗哨追兵,若非僥幸,哪能逃出升天?


    不管石頭是因為什麽原因投效沈懷瑾,但沈懷瑾這麽痛快答應,還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恐怕不僅僅是籠絡人才那麽簡單,應該還想從石頭等人身上找出張天逸暗藏的財寶來。


    不管沈家謀劃了多少年,這錢,這人都是絕對不嫌少的。


    “原來是沈二公子。”魏閔文眼睛一亮,說,“難怪有那樣的氣度。”


    章杏不想聽魏閔文誇說沈懷瑾,問道:“大哥,沈公子真答應了石頭嗎?還有王二哥他們呢?你快說啊。”


    “好,我繼續說。”魏閔文憨厚笑了笑,“沈公子扶起石頭後,又問姚姑娘,知不知道她父親的下落。姚姑娘還沒有回答,就有人匆匆過來,向沈公子顧世子稟事。因是我們隔得有些遠,聽不到這人稟的是何事,隻看見沈公子看向顧世子,顧世子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徑直走到我麵前,問我是不是你兄長?”


    魏閔文說到這裏,又看了看章杏。他如今年歲也不小,這些日子來自然看出這位顧世子對自己妹妹很有些不同。但他也知道他們這樣的人家跟人家淮陽王府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章杏又不是貪圖富貴的人,他也不想讓自己妹妹給人家做妾。所以他雖然看出來了,但是一直沒有說。要知道顧世子那樣的人才,簡直是從天上下來的,隻怕沒有一個少女能抵得住這誘惑的。他將自己的發現告訴章杏,豈不平白要添亂了。


    魏閔文見說到顧惜朝,章杏臉上一點異色都沒有,他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我自然應了。顧世子便說,你現下很安全,讓我不用擔憂,還讓我盡快下山去,路上盡量避著人。末了,還交代我千萬不要多嘴。”魏閔文想起顧惜朝說這話的樣子。這位顧世子對他很是客氣,交代時也不是這麽生硬。他是不想讓章杏對這位顧世子生出不好心思來,故意省了些不必要的。


    章杏完全對顧惜朝沒那心思,當然,顧惜朝幫了她這麽多,要說感激,那絕對是有的。但是她是不會把自己放在報恩的天平之上。


    “其實顧世子不用交代,我也知道不能多嘴,我隻是擔心王二哥他們。”魏閔文繼續說,“顧世子見我看向王二哥他們幾個,他於是就走到王二哥他們身邊,也讓他們趕緊下山去,這回的事情,他隻當沒有看見。王二哥幾個抱拳應下來。我們都知道這地不能久留,一道避開大道下山,下了山之後,王二哥說他還要回軍營報到,就不送我了,讓我盡快回家去不要逗留過久,顧世子既然連他們都安排到了,那你那邊自然不會要緊。我想也是,就先了回了家。”


    章杏聽完了,久久不語。顧惜朝言而有信,幫了她這麽大忙,這大恩以後還真不知如何還報。還有石頭,在沈懷瑾身邊的石頭更讓她擔心。


    “杏兒,你妹妹是不是已經救出來了?”魏閔文問道。


    章杏點了點頭,“張天逸將我妹妹另藏了個地方,我跟石頭顧世子一道找到她們的時候,沈公子已經在那裏了。”她不敢對魏閔文多說,怕他也牽連進去。


    魏閔文點了點頭,“那就好,隻要大家都安好,那就好啊,杏兒,咱們這回經曆的事情不能對家裏人說起,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用他們也跟著擔心了。”


    “我知道,我誰也沒有說。”章杏說。


    魏閔文站起來,“那我睡去了,你也早些歇了吧。”


    魏閔文走後,章杏一個人又坐了會,這才洗漱睡下。


    開了春,地裏的活計也多了起來,魏閔文在家裏幫了三日後才返回鎮上。章杏這晚收拾了廚房,正準備歇下,突然聽得院子傳來“噗通”一聲響,似有什麽東西掉到地上了。她舉了油燈出去,看見灰蒙蒙院子角落有一團黑影慢慢站起身來。


    章杏心裏一跳,腳悄無聲息往後退了一步。這黑夜裏若是熟人,定是會在院子門口喊話進來,像這般深更半夜翻牆進來,多半不懷好意。她眼角往兩邊各看一眼,待見了大門旁邊的鋤頭時,身子一挪,靠了過去,一邊摸向鋤頭,嘴裏一邊問道:“誰?是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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