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澤組織的見麵會最終參加人數為四人,三缺一的時候顧之澤想起了林新宇,於是飯桌上出現了兩兩對坐的局麵。


    李潤野淡定自若的招呼服務員拿菜單酒水單,林新宇和楊思寧交頭接耳嘁嘁喳喳地議論:今天李潤野為了配合顧之澤,特地穿了修身的襯衣搭配牛仔褲,外麵罩一件羊絨的短大衣,簡約且充滿了活力。從外觀上看,本來挺帥氣的顧之澤成了陪襯的綠葉,再考慮到李潤野的職位和經濟基礎,林新宇看向顧之澤的眼神明顯發生了變化,現在在他眼裏,顧之澤基本已經等同於牛糞了。


    李潤野對服務員交代完菜單以後,林新宇咳嗽一聲說:“嗯,那個李主編……”


    “你們叫我李潤野就好。”李潤野客氣地說。


    “李潤野,”林新宇語重心長地說,“我家阿澤……從小腦子就不怎麽好……哎哎哎,阿澤你別打我啊,聽我說完……哎呦!”


    李潤野把張牙舞爪的顧之澤抓回來按在身邊坐好,頗為誠懇地說:“沒關係,我知道他腦子不好使。”


    顧之澤啪地一拍桌子:“李潤野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嫌棄你!”李潤野看看顧之澤的臉色,覺得老婆還是要哄好的,所以決定給足他麵子,又補了一句,“你再笨我都愛你。”


    顧之澤傲氣地哼一聲,眼睛晶亮有著說不出的滿足,但是臉色卻越來越紅。


    林新宇嘖嘖歎著氣,陰陽怪氣地說:“秀恩愛死的早啊,注意點兒影響,這兒還有倆單身的呢。”


    楊思寧這是第二次見李潤野,在她心目中,李潤野應該是個冷漠且高傲的人,雖然她說不反對顧之澤的選擇,可內心還是認為李潤野不適合顧之澤。拋除性別的因素,李潤野太高傲刻薄,而顧之澤又很要強,這兩個人在生活中如果遇到什麽矛盾,吃虧的一定是顧之澤。


    楊思寧和顧之澤雖然分手了但是情分還在,散買賣不散交情的結果就是楊思寧時時刻刻都擔心自己的“哥”被神經病拐走賣了還幫人數錢,於是她對李潤野便多了幾分提防和審視,話裏話外總帶著幾分刺探甚至挑釁。


    林新宇跟顧之澤睡了四年的上下床,早在顧之澤一個星期打五個電話跟他抱怨李潤野“蛇精病”的時候就感覺有些異樣了,總覺得顧之澤太過關注李潤野了,這種關注甚至已經超過正常的同事關係,而這會兒窗戶紙挑破了,他也就認了。林新宇深知顧之澤脾氣擰,打定了的主意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所以從來就沒想過要勸他什麽,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小子“蠢萌蠢萌”的,別著了李潤野的道兒。可目前看起來……好像是李潤野著了顧之澤的道兒,要不精明成這樣的李潤野怎麽也不能看上顧之澤啊。


    李潤野用了兩分鍾來判斷了一下席麵上的局勢,然後迅速選定了主攻方向。他專注地、微笑著回答楊思寧話裏帶刺兒的問題,忙裏偷空還給顧之澤剝了一隻螃蟹。顧之澤甩著兩隻手找餐巾紙的時候,他混若無事地把顧之澤的手拖過來用紙巾一點點擦幹淨;顧之澤麵前的杯子裏永遠有水,碟子裏永遠有剔幹淨的肉,所有的菜色都循著顧之澤的口味來……


    李潤野絕不回避任何問題,從年齡到工作,從住房條件到月收入,從興趣愛好到吃飯口味,所有的問題都耐心解答。一開始林新宇和楊思寧問問題還是出於對顧之澤的關心,到後來就完全成了八卦。顧之澤坐在一邊越聽越是冷汗流,他覺得李潤野一定是處於暴走邊緣了,隨時會拍案而起或者毒舌反擊。可讓他驚訝的是,李潤野從頭至尾麵不改色,始終溫和地問答著各式詭異問題。


    於是一餐飯吃完後,林新宇和楊思寧都改口管李潤野叫“哥”,顧之澤在糊裏糊塗的時候成了他們的“嫂子”。


    楊思寧擺擺手:“李哥你真不用送我,我跟小林走就行,你趕緊帶阿澤回去吧,他的臉色可真難看!”


    林新宇打著飽嗝對李潤野說:“李哥你跟嫂子回去吧,我打車順路送思寧……唉喲,嫂子你怎麽打人啊。”


    李潤野跟他倆告別後,抓著顧之澤的手把他塞進副駕駛,等車子開上環路時,李潤野放開變速杆去拉顧之澤的手:“怎麽,生氣了?”


    “我才不生氣!”顧之澤笑得見牙不見眼,“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高興?”李潤野抽空瞥一眼,發現他家八戒真的笑得很開心。


    “當然高興了!”顧之澤跟李潤野十指交叉地握著,“思寧和林新宇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他們那麽喜歡你,一點兒都不反對我們在一起,我當然高興了!”


    “你不介意他們叫你‘嫂子’”


    “叫叫又不會少塊肉,哼,他們嫉妒我!”顧之澤特別傲嬌地扭過頭去。


    李潤野被這句話瞬間點燃,他手上一使勁兒,死死地攥住顧之澤的手,連轉向燈都沒打就直接把車開到應急車道去了。環路的一側是綠化帶,種著高高密密的灌木林,在夜幕中投下巨大的陰影,黑色的車子隱在其中幾乎看不清楚。


    李潤野打開雙閃,踩下刹車,直接就把車停到了應急車道。


    “哎,幹嘛停車……哎,你幹嘛?”


    李潤野沒有給他再發問的機會,隔著變速箱把顧之澤抱進懷裏,準確無誤地吻上去,舌尖帶著熾熱的火焰,絲毫沒有給顧之澤留下喘息的餘地。


    顧之澤悲歎一聲,覺得自從這層窗戶紙挑破以後,李潤野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閃耀著“悶騷”的光芒。從前覺得李潤野高冷的不行,現在覺得這人簡直就是自帶電熱毯的,還是那種動能發電的,揮揮手就能渾身發熱地貼上來,讓自己也跟著從裏到外皮焦骨爛。


    “師……師父,”一吻結束,顧之澤喘口氣問,“你這是又……怎麽了?”


    “沒事!”李潤野坐回駕駛位,打個左轉向踩下油門,車子又平穩地滑了出去。


    顧之澤摸摸滾燙的臉頰,幸福地嘟囔一句“神經病!”


    ***


    很快,顧之澤就正式進入節目組了。


    “山高水長”這個劇組成員不多,但個頂個都是楚州電視台的精英,編導班底極為雄厚,派出來的主持和記者都是重量級的。顧之澤混在這個隊伍裏瞬間淪為龍套的龍套,基本上連插嘴說話的餘地都沒有,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拿著個筆記本旁聽編審會,然後在人家拉采訪大綱的時候乖乖跟著記筆記。每天例會結束後,他會找個犄角旮旯整理筆記,把所有的問題逐條列出來,自己琢磨不明白就追著節目組的人討教。在閑暇時,他主動擔任場務的工作,端茶遞水打掃衛生,搬器材找服裝調燈光,凡事他能幫一手的絕對二話不說擼袖子就上。劇組計劃在兩周之內采訪五個人,平均下來三天一個,這個采訪任務相當的繁重,所有人被拆分成兩個小組,顧之澤被編入b組,整天忙得暈暈乎乎。


    這天顧之澤照舊一大早捧著小筆記本坐在會議室的角落裏列席,聽著聽著赫然發現最後一期的采訪對象居然是趙梓湘!顧之澤兩眼刷刷地開始放光,覺得自己的機會到了。果然,組長在會議上開始抱怨采訪的艱難,趙梓湘最近幾年一直處於隱居狀態,等閑不會出來拋頭露麵,節目組的采訪計劃一直沒有得到對方的首肯。


    在座的一籌莫展。


    顧之澤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過去,第一次發現旮旯裏還坐著這麽一個人!


    “那個……我可以試著去聯係一下。”


    “你是誰?”


    “我是見習的,我是z大畢業的。”


    b組組長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把這個“不可能的任務”交給了顧之澤。


    顧之澤首先跑去找李潤野,李潤野冷笑著說:“我記得楊思寧曾經說過,趙梓湘哭著喊著要收你當關門弟子!”


    顧之澤撓撓後腦勺假裝自己沒聽見,他非常諂媚地問家裏還有沒有好茶葉,打算去走走王家坤的門路。李潤野敲著顧之澤的腦袋說:“你豬頭啊,同樣的招怎麽能用第二次!”


    “為什麽?”


    “上次你不過是去吃頓飯,送人罐茶葉不算突兀;這次你是求人辦事去的,再拿罐茶葉這性質就不一樣了,鮮格格的你這算行賄還是幹嘛?所以你最好是事後再送人點兒什麽。”


    “那……我不好意思開口啊。”顧之澤恍然大悟的同時開始撓頭。


    “去找林新宇!”李潤野說。


    於是顧之澤“曲線救國”地繞了偌大一個圈,終於敲開了王家坤的房門。嚴格說起來,王家坤還是趙梓湘的學生,所以這輩分論起來就是徒孫想拜托師父走走師祖的門路。王家坤沉吟了一下,答應幫顧之澤“問問看”,顧之澤拿出渾身解數好好順了順王家坤的毛,把老爺子哄得心花怒放,一張老臉都快笑成盛開的菊花了。


    顧之澤回到家就把自己釘在了電腦跟前,先是百度了趙梓湘的所有資料,然後跑到官網的校史館裏把趙老的豐功偉績全劃拉了一遍,最後去校園的論壇上發了個求助帖,廣泛征集趙梓湘教書時候的事跡。


    拉采訪大綱這事兒其實根本輪不到顧之澤去做,但是他想這沒準兒是個機會,畢竟相對於其他人,自己更方便收集趙梓湘的相關資料。這個想法得到了李潤野的大力盛讚,於是連續幾個晚上,這兩口子挑燈夜戰,把一個采訪大綱翻來覆去修訂了無數遍。


    采訪這種學者巨擘,常規套路無非就是談談自己的成長經曆,談談目前的業界現狀,然後再展望一下未來,說來說去以歌功頌德為主。顧之澤也照著這個思路走,前後拉出了三份采訪大綱,結果被李潤野斃得一點兒生還的機會都沒有。


    李潤野認為,采訪趙梓湘這種人根本就不能按套路走,他本人就是新聞圈兒的泰鬥,你在他跟前挖坑設套簡直就是“作”,想要采點兒真東西出來必須出其不意!顧之澤趴在書桌上啃鍵盤,覺得自己的腦細胞快要死絕了。


    李潤野說:“你膽子得再大一點兒,你得這麽想,反正你不過是個跑龍套的,就算出了什麽事兒也輪不到你擔責任。”


    顧之澤想了想,覺得師父說的有道理,於是膽大包天地拉出一份大綱來。采訪大綱劈頭第一組問題就是:您覺得你最失敗的地方的是什麽,而這組問題中的第一個設問環節就是關於趙老在文|革期間受衝擊時,和武鬥隊的學生之間發生的矛盾衝突。這幾個問題是顧之澤在校園bbs上采來的,得到了王家坤的印證,他相信這組問題會讓趙梓湘迅速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而采訪者也能夠更好地展開進一步的采訪。


    李潤野拿著這份采訪提綱斟酌了半晌,動筆改了幾個問題後對顧之澤點點頭。顧之澤興奮異常地把修改後的提綱打印出來準備第二天提交給編審組。李潤野攔住了顧之澤問:“你們組長有沒有留電子郵箱?”


    顧之澤詫異地點點頭。


    “你先把提綱發一份到你們組長和主持人還有主筆記者郵箱裏。”


    “幹嘛?”顧之澤一邊詫異地問,一邊打開郵箱上傳附件,“我明天直接給他們多省事啊。”


    “讓你傳就傳,哪兒那麽多問題!”李潤野淡淡地說。


    第二天一大早,顧之澤接到了王家坤的電話,老爺子得得瑟瑟地表示自己很“輕鬆”地就做通了老師的工作,采訪被安排在下周的周四。顧之澤把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發揮到了極致,使勁渾身解數吹捧了一下王老頭,老爺子頗為驕傲地說:“當初讓你小子來我這兒你不來,早晚有你後悔的一天!”


    顧之澤聲淚俱下地表示自己已經後悔了。


    顧之澤在第一時間就跑去節目組報告這個好消息,組長欣喜若狂地幾乎要撲上來啃他兩口,瞅著組長這麽高興,顧之澤又把自己擬好的提綱遞了上去。組長很隨意地接過來,漫不經心地掃了兩眼後立刻坐不住了,他迅速複印了提綱,並且把全編審組的組員召集來了,大家人手一份逐條審閱,顧之澤照舊坐在那個旮旯裏焦慮地啃指甲。


    事實上他是很有信心的,畢竟這份提綱是李潤野審過的,兩個人逐條修正過的。但是介於傳統紙媒和廣電媒體的區別,新聞采訪和人物專訪的區別,他還是有些緊張,覺得自己和師父這算是“跨界”,搞不好會出現專業性錯誤……


    揣著這種忐忑,他幾次三番想給李潤野打個電話,仿佛這會兒聽聽李潤野的聲音便能得到莫大的安慰和肯定。終於,半個小時後組長抬起頭來從旮旯裏把顧之澤摳了出來:“小顧啊,這份提綱擬得很好啊。”


    顧之澤謙遜地笑,心裏爽歪歪。


    “你怎麽才拿出來呢,這還藏私啊?”組長笑眯眯的問。


    “我昨天夜裏才擬好的,因為太晚了所以就沒打擾您,不過我已經發了一份提綱到您的郵箱裏了。”顧之澤客氣地說。


    組長沉吟了一下告訴顧之澤他這份提綱被采納了,稍作修改就可以用,節目會按照要求付給他一定的稿酬。顧之澤其實對那幾百塊錢的“稿酬”並不以為然,他在意的是自己的提綱能不能用,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所以對這個結果還是十二萬分滿意的,他想今晚回去要跟李潤野慶祝慶祝,吃頓好的!鑒於自己掙了筆“外快”,這頓飯必然要請客。


    顧之澤興高采烈地給李潤野打電話報告這個好消息,李潤野在高興之餘提醒顧之澤:“那幾百塊錢倒是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得去跟組長確定一下是否要采用這份提綱,如果用你可以要求署名權的。”


    “什麽署名權?”顧之澤問。


    “采訪署名權,節目播出後應該在字幕部分署上你的名字,這將來就是你的資曆。”


    顧之澤掛斷電話轉過頭去找組長談,組長拍拍他的肩說:“你放心,我們那麽大一個電視台還能占你的便宜麽?如果我們最後采用你的采訪大綱,就一定會署名的。”


    顧之澤放心了,開始琢磨今晚吃什麽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依零的雷雷,麽麽噠


    說好要日更的,可是蝸牛不爭氣地肺炎了,昨夜去掛的急診,一直在打點滴,存稿箱裏還有八千字,但願可以支撐到我病好,對不住各位等文的朋友。


    另外囑咐大家一句,空調真的要少吹啊,公司的中央空調如果太冷就要加件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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