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八歲小男孩在看到溶月時大哭不止。嘴上不停地念著“她是長尾巴的白色怪獸”,好似,在他麵前的這位白衣少女不是人的模樣,而是一隻白毛的獸類!


    溶月不由地一驚,她已經成長為青羽風生獸,幻身了人形,這孩子怎麽會一眼就看穿她的真身!


    君千煜微微側著身子,輕聲在溶月耳邊道了三個字,“陰陽眼。”


    陰陽眼,也就是說,這孩子天生有異能,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鬼怪,比如妖精的真身……


    可溶月乃是堂堂天上地下唯一一隻的風生仙獸啊!被這孩子誤當成妖怪,這不是冤了大頭麽!


    “我、我不是怪獸!”溶月手足無措地,慌忙地解釋。


    “寶寶不乖,你快回裏屋去,再亂胡說小心娘打得你屁股開花!”馬大嫂叉著腰朝她兒子大吼了一聲,那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她是個白毛的怪獸……”小男孩揉著流淚的雙眼,他沒撒謊,他就是看見了一頭毛色雪白,類似貂,但頭上有青毛的怪獸!


    馬大嫂“喲嗬”了一聲,立馬卷起袖子,揚起手就要打她兒子。馬大哥見這架勢,心裏一急,趕緊護住兒子,“怎麽不聽娘的話,給我回房去!”


    馬大哥連拖帶拽的,就把他兒子帶回了房。


    溶月看著這孩子哭,倒是怪心疼的。他真沒有撒謊,她的確是一隻白毛的獸類,但她是仙獸不是吃人的怪獸,沒有惡意的……


    怎麽辦呀,又不能親口承認……


    委屈那孩子了……


    “喲,讓姑娘受驚嚇了。我這娃兒出生山野的,我平日忙著做活,砍柴的也忙著砍柴,咱們兩大人也沒好好管教管教他!唉,這是我的錯我的錯!”馬大嫂嘴上自責著。隨即一笑,“開飯了。你們先入座吧。我再去燒兩個菜,給你們嚐嚐我的手藝!”


    “童言無忌,不礙事。”君千煜張開折扇,清然一笑。“有勞馬大嫂費心了。”


    溶月這會心內忐忑不安,她還要在這馬家村過一夜,這孩子以為自己家裏頭來了怪獸,會不會怕得一夜難眠?


    會吧……


    上座之後,溶月悶悶不樂的。直到野菜的香氣竄入鼻內,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好香……”


    木碟子上,盛著綠油油的青菜。這菜溶月從未見過,氣味透著澀澀的泥土香氣,深吸一口菜香。脾肺為之感到清爽無比。


    “這是野芹,砍柴的今早上在後山摘的,村裏頭沒人發現這野菜。就咱家有。”馬大嫂說著。再放上一碗紫菜湯,“這是豬肉紫菜湯。”


    話雖說是豬肉紫菜湯,可肉末沉在了碗底,連影兒也找不著。


    君千煜起筷。夾上一片野芹,津津有味嚼了起來。“酒館裏的珍饈也不比馬大嫂一盤野芹。”


    “公子哪的話呢!”馬大嫂紅雲浮上臉頰,她坐下,端起碗筷,吃上一口,嘴上不清不楚地道,“我這大粗婦嫁給砍柴的好些年了,也沒啥事幹。每日縫縫東西燒燒菜,也就會這兩樣了。隨便吃隨便吃,別給我客氣啊!”


    馬大嫂樂得心內飄飄然,她大口大口地吃著米飯,也許是太餓了,怎麽覺得自己燒的菜從未這麽好吃呢。


    “小娘子舟車勞頓也累了一天了,來,吃吃菜。”君千煜夾了菜到溶月的碗內,此刻的他溫柔無限,和煦地就像柔柔的風,連溶月都忍不住將目光停滯在他曲線柔和的側臉上,發呆。


    馬大嫂見這對小夫妻恩恩愛愛的,刻意抬高了碗扒了幾口飯,不去打擾他二人。


    這會兒,馬大哥從兒子的房內回來了。一屁股坐下木凳子,端起碗來就夾菜扒飯。


    “咳咳……”吃得太快,不慎給嗆著了。


    “砍柴的,寶寶怎麽不來吃飯?”馬大嫂推了推馬大哥,示意他別一副大老粗的模樣,在人家麵前多失禮,“吃慢點兒,省的人家客人看笑話。”


    “不礙事不礙事。”溶月一聽地他家寶寶的消息,立馬追問馬大哥,“寶寶是因為害怕見我,所以才沒來吃飯的對麽?”


    溶月自責不已。可那小男孩生來就有陰陽眼,即便她已經幻身人形,也避免不了被他看到真身。


    都怪自己術法粗淺,若能完全隱匿自己的真身,就不會嚇著那孩子了。


    “姑娘多慮了,寶寶打出生來就這樣,前幾日還和砍柴的說‘爹爹、爹爹大樹會說話,它叫爹爹不要砍他’,瞧瞧,這就是孩子,別理他,待他長大了就沒有這些奇思妙想了。”馬大嫂邊說著,自己的碗已經扒空了米,趕緊轉身要添一勺米飯,但看著鍋裏的米飯不多,怕其他人不夠吃,索性作罷,舀了一勺紫菜湯,“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我吃飽了。”溶月放下筷子,“我想出去走走。”


    馬大哥停下扒飯,怕招待不周,有些擔心,“是不是孩子他媽做的不和姑娘胃口啊?”


    “不、不是的,馬大嫂做的飯菜香甜美味,怎麽會不和胃口呢!”溶月趕忙解釋道。


    她本是仙,自有吸納大法,不會餓著肚子。可如何對這兩位淳樸的夫婦說呢?


    “其實我家娘子有孕在身,所以胃口有些古怪,並非馬大嫂的飯菜不和胃口。”


    “有孕在身!?”馬大嫂馬大哥還未來得及驚訝,溶月首先瞪圓了眼珠子怒視著君千煜。


    這個玩笑,也太無恥太沒水準了!


    可馬大嫂馬大哥盯著溶月呢,她隻好轉過臉來,尷尬地“嘿嘿”笑道,“是呢,有了身子之後,胃口變得古怪,坐久了還想……還想吐……”


    溶月捂著小嘴,做出一副就要嘔吐的模樣。君千煜配合地撫了撫她的背,鎖著眉頭,柔聲安慰道,“娘子是不是不舒服,到外頭走走吧。這兒空氣極好。對肚子裏的孩子好。”


    馬大嫂一慌,“喲。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有了身子,這我是清楚的啊,當初懷寶寶的時候,我嘛都不想吃。給我龍肉我都嫌它膩味呢!”


    “是、是啊……”


    溶月滿額的冷汗,看著君千煜在喝湯時一抹“陰險”的笑意在嘴角勾起,她恨不得當場就擰爛他的缺德的嘴巴。


    “我要出去走走了,夫君快來攙扶我――”溶月目色狠厲,一字一頓道。“我怕夜裏漆黑,不慎摔了咱、們、的、孩、子!”


    “有為夫在,不會有事的。”


    二人一同起身,四目相對著。他笑,她怒。令馬大哥馬大嫂一時摸不清狀況,於是愣愣著看他們,慢慢地夾菜吃飯。


    出了木屋之後。溶月立馬就想給君千煜一掌。可現下心內鬱悶得緊。連力氣都快提不起了。


    “小娘子可是在為寶寶的事憂愁?”


    溶月怏怏不樂地“嗯”了一聲,有氣無力地拖著身子走在路上。


    驀地,她轉過身,直視著他。“難道你不覺得好奇嗎?那有陰陽眼的孩子說我是個妖獸,你怎麽一點也不害怕?”


    他似乎未經思考。脫口而出,“可你不是。”


    “是!我就是!就如那孩子所說的,是一個長著尾巴的白毛獸類!”


    從前以珍稀的風生獸身份為傲,但此刻,她的心卻有濃濃的自卑之情憑空升起。


    為什麽,她是個異類,連個孩子都害怕她。


    君千煜微微一笑,看著他的笑,如沐春風,“好,你是。但你現在的樣子是個清秀可人的小娘子,我為什麽要害怕?”


    他說得輕描淡寫,在他心目中,獸和他沒有任何的分別。


    溶月居然為這一句話紅了眼眶。咬著唇,垂首久久不語。


    “我對馬氏夫婦使了定身咒,而那孩子一個人在房裏沒吃東西,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君千煜朝寶寶的房間側了側頭,擠眉弄眼地示意她。


    溶月深深歎了一口氣,無力地垂下眼瞼,“他看到我會害怕的……”


    “一個看到樹精的都不害怕的孩子,難道會怕一隻惹人憐愛的白毛小獸麽?”他安慰道,於是牽上她的手,領著她往男孩的房間走去。


    若是平常,君千煜敢對她毛手毛腳的,她一定會大怒發作,可這一刻,她眸光閃爍著,任他牽著,跟在他的身後,一齊到了小男孩的房門前。


    君千煜在一旁站著,兩人交換了眼神之後。溶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抬起手,敲了敲寶寶的房門,“寶寶,寶寶開開門……”


    “啊!”裏邊的男孩看到一隻獸影投在門上,立馬嚇得大叫了一聲,躲到床底下,大嚷著,“爹!娘!快來救寶寶!”


    “寶寶別怕,姐姐不是妖怪。是天上來的神仙呢!”溶月小心翼翼地勸說著,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輕柔,“寶寶的眼睛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東西,很是了不起,姐姐承認姐姐是白毛小獸,但絕對不是妖精!寶寶說說,姐姐看起來是個會吃人的妖怪麽?”


    寶寶躲在床底,回憶起那隻白毛小獸的模樣,她的毛發看起來花白柔順,頭上還有一撮青色的小毛毛。小爪子是紅色的,和小辣椒一樣!


    咦,好像真不是會吃人的怪獸呢……


    房內孩童的哭泣聲忽然停滯,他輕輕試問道,“你也信寶寶能看到奇怪的東西對不對?”


    見有了回旋的餘地,溶月不由地對君千煜一笑,於是猛地點點頭,“是呢!寶寶最厲害了!”


    “可爹娘從來不信寶寶的話呢。”小家夥似乎委屈極了,他雙手撐著鼓得像倆饅頭的腮幫子,嘟嘴道,“在寶寶五歲的時候,咱們家住在山那邊的小鎮,晚上寶寶睡不著,看到鎮子變得好大還有好多人,寶寶上了大街,看到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於是寶寶玩到了天亮才回家。回家之後把這事兒告訴爹娘,可他們都不信,說寶寶是做夢呢,寶寶沒有做夢!不久,爹娘就帶著寶寶到村上來了,不讓寶寶再回暮涼鎮……”


    “唉,再也沒有好吃好玩的了……”男孩似乎很愁苦,深深歎了一口氣。


    聽男孩一席話,溶月大驚不已。


    “什麽,寶寶去過鬼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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