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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離卻好生煩惱,啪一聲將抹布丟在銅盆裏,走出了屋外。


    屋子裏很快就會布置一新,觸目所及,和從前一模一樣。她多看一眼,就覺得心口多疼上一分。


    她對這裏太熟悉了,也太恨了,恨到希望現在就燃上一把火,將那床上的,桌案上的,甚至是整個屋子都燒成灰燼。


    似乎每個角落都寫著她傷情的過往,每個角落都記述著她那無知少女的羞恥,每個角落都在嘲笑著她的無能,每個角落都蕩漾著風輒遠那無恥放浪的話語和聲音。


    將離疼痛難禁,心口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要伸出來將她整個人生生扯碎一樣。她沒辦法控製這種疼痛,隻能用自己真實的疼痛來抵擋。


    她抬起胳膊,遞到嘴邊,毫不猶豫的一口咬下去。


    有濕潮的液體滑下嘴邊,疼痛卻微乎其微。將離便不肯鬆口,泄恨一樣的再咬,再咬,再咬……


    淚洶湧而出,模糊了耀眼的陽光,將離在泛著七彩的光澤裏,看見風輒遠一步步走來,像天神走近凡夫俗子的世界,美化了他周圍的一切。


    將離想也不想的歪身下去,一從高大的灌木遮住了她窈窕的身影,她鬆開手腕時,那裏已經一片血肉模糊,幾可見骨。


    將離便抽出帕子,隨便的將腕子裹住。再回頭時,風輒遠已經和鍾玉靈站在一處,兩人都俊美無比,相襯的猶如一對璧人,讓旁人賞心悅目,歎為觀止。


    將離便想也不想的站起來,快步走到鍾玉靈的身邊,朝著兩人行了禮,打斷了兩人的言笑晏晏:“姑娘,這太陽底下曬的慌,您還是進裏屋和表少爺聊吧。[]”


    鍾玉靈聞言便瞥了一眼將離。


    將離這是在催她走啊。


    男女不同席,更何況共處一室?夫人三令五申,叫她與風輒遠保持距離,她豈能不知?如果執意和風輒遠說話,夫人身邊的媽媽菖蒲回去隻學一句兩句,回頭夫人必是一場斥責。


    一時說不出來的心緒複雜。明知道將離是為著她的名聲著想,可這將離眼談之中無不透露出對表哥的提防戒備,毫不遮掩,旁人看的清清楚楚,落在表哥眼裏,會不會覺得是自己授意?


    一時隻覺得這將離實在是太沒眼色,也太不夠圓潤,竟讓她難做人了。


    彼時鍾玉靈臉上的紅暈尚未褪去,又多了一抹嫣紅,強自壓下後起的怒意,將視線落到將離的臉上。


    將離的臉色蒼白,隻襯著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竟像是璀璨的琉璃,發出灼灼的目光。那目光稍微觸及到風輒遠的邊緣,就發出劈裏啪啦的火花,灼的人皮膚微痛。


    鍾玉靈心思百轉,再看一眼風輒遠,見他也麵露不解和狐疑的神色看著將離,便安撫的朝他羞澀的一笑。


    果然風輒遠便將視線重新注目過來,也回她以一笑。這一笑,這兩相對視,情意從生。


    鍾玉靈關心的問:“將離,你怎麽了?”


    將離便低頭,忽略眼前的風輒遠,道:“沒事,就是剛才不小心劃傷了手,不礙事。”


    她就是想賭鍾玉靈對她的不忍心,從而立刻離開這裏。


    鍾玉靈果然立時蹙起了秀眉,輕嗔道:“怎的這麽不小心,回去我幫你上藥。”轉過臉朝著風輒遠施禮:“表哥,這裏都收拾好了,你若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隻管找我或是找媽媽菖蒲,缺了什麽,叫人去庫裏支領就是了。”


    風輒遠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在將離的臉上掠過。這個丫頭還沒長開呢,這時候頂多算得上清秀,和表妹鍾玉靈比起來,一個是國色天香的牡丹,一個就隻能是路邊不知名的小野花。雖然有點香,卻難登大雅之堂。


    原本他是吝嗇於給她一眼的,可這丫頭三番兩次的刻意來打斷他和鍾靈玉,就不能不多看她一眼了。


    這一眼,就帶了些微的不悅和威脅。


    可這丫頭低垂著頭,隻給他一個烏黑的發頂,那裏插著一隻素雅的木釵。


    風輒遠在心裏冷笑了下。主動向他賣弄風情的女人多了去了,從來隻有他挑揀的份,沒有他失手的份。


    這丫頭,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想引得他的注意罷了。


    她未免高估了她自己,也太低估了鍾玉靈。這個表妹真是個尤物,見一眼便能知道她猶如冰山下的烈焰。


    這樣的女子如果陷在情愛裏,那是無比的激烈和狂熱的。那種滋味,可要比青樓裏的頭牌還要銷魂。


    有鍾玉靈在,別的女人,統統入不了他風輒遠的眼。


    這丫頭若是個懂事的倒也罷了,否則,誰敢擋他的路,壞他的事,他可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將離雖然沒看風輒遠,卻大致能猜得出他在審視的估量自己。誠然,隻要是明眼人自然能衡量出她的份量。不過是沒長開的普通的小丫頭,怎麽可能入得了風輒遠的眼?


    他雖然才弱冠,彼時的他已經是流連花從的老手,閱女無數的了。


    他這會一定是在想,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思。如遇愚鈍不懂事,礙了他的好事,隻怕他下一步就會把手伸到他的身上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非常非常的了解了他。


    也許是從死亡那刻開始的。


    雖然了解,卻未必處處占得先機。


    想到這,將離忽然抬頭朝著風輒遠一笑,輕啟唇脆聲道:“是啊,表少爺,你可千萬別客氣,就拿這兒當自己家裏一樣,姑娘就是表少爺的親妹子。”


    這一笑,竟是美麗乍現,媚態橫生,這份最憨實最純真最清澈最流動的笑意,是風輒遠許久不曾見到的了。可就在是最純最真的笑意下麵,又流漾著她小小的心機,讓人心生出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在心坎上輕輕的撓啊撓啊。


    他若承認了鍾玉靈是他的親妹子,他日再向鍾玉靈伸出魔手,便是自打嘴巴,比禽獸都不如。可他若是不承認,便是存了詭異的心思,鍾玉靈冰雪聰明,立時便能意識到他的異樣。


    風輒遠忍不住就輕笑出聲。


    這小丫頭,就像一個自以為是的小兔子,明明柔弱而又畏懼,偏生要裝出一副工於心計的狡猾來。


    真想剝了她的皮,讓她知道知道自以為是的代價和後果。


    等到那份澀意充斥著她整個身心的時候,那份又懊又悔又愧的情狀,一定是迷人之極。


    他這一笑,如春風遍灑大地,百物生發,春意流動。將離忽然就怔在那,一時沒能回過神。


    她實在不能不承認,這風輒遠憑借得天獨厚的條件,實在是太有撩撥少女心思的資本。


    可是這笑意裏,又多了三分她隱隱嗅出來的寒意。因著這份危險,將離的笑就有些僵硬,卻固執而勇敢的迎視著風輒遠,不肯示弱。


    她這種情狀越發取悅了風輒遠。他越發的想要瞬間就把眼前的小丫頭蹂藺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步。


    不急,慢慢來。


    風輒遠瞥一眼將離,將視線緩緩挪離那如花的笑靨,看向鍾玉靈,道:“這話真是溫暖,讓行遙倍覺安慰。倒是表妹客氣,處處都拿我當外客一樣有禮。自家人麽,我以後一定少不了麻煩表妹呢。”


    鍾玉靈嫣然一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表哥,你好生歇著吧。”


    因著剛才將離奪了風輒遠的注意和視線,鍾玉靈說話就越發溫柔,臉上的情態也越發媚人,她就是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將離哪裏就能比得過自己,讓表哥對一個下賤的丫頭看上這麽半天。


    風輒遠接收到了鍾玉靈的盛情,隻覺得小腹一陣躁動,渾身發燙,卻還是彬彬有禮而客氣的笑笑,同鍾玉靈還禮。


    即使就這麽沉靜的互望,情愫卻似乎帶著些主動的意味。


    鍾玉靈忍不住再次紅了臉,忽的往旁邊一轉,拉著將離道:“走,去同菖莆媽媽說一聲。”她已經生了戀戀不舍的念頭,隻盼著把多事的將離打發走,也好多一刻和表哥相處。


    她雖未經人事,可是風輒遠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是肆無忌憚的讚美和欣賞,還有直接露骨的鍾情與邀請,不由得她不心跳。


    將離搭眼,見媽媽菖莆就在不遠處,想著料也無事,轉身去了。


    這邊風輒遠卻往前湊了一步,與鍾玉靈幾乎要緊身貼著了,他緩緩抬手,在鍾玉靈的腰間一扶,道:“我替表妹擋著些烈日,瞧,妹妹都冒汗了。”


    鍾玉靈聞見了風輒遠身上淡淡的麝香味,那是不同於女子的男性氣息。腰間他那形狀分明的大手就擱在腰間,讓她如同觸電,僵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由的就勾了頭羞澀的道:“表哥的好意,玉靈心領。”


    風輒遠還不滿足,俯下頭,極近極近的親上了鍾玉靈的額頭,道:“妹妹鮮妍如花,讓行遙愛若珍寶,隻盼著花香解語……”


    卻不再說下去,很快的退了一步,兩人又恢複了剛才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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