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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離發現日上閣的合歡最近過來的時候多。


    她對合歡和牽牛沒什麽特別的印象,隻記得上一世時兩個人服侍的風輒遠盡心盡力,似乎沒什麽大錯,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查出來手腳不幹淨,就被夫人打發了。


    因此合歡來時,將離便主動陪著坐著說話,也好就近觀察一下看她是否真如傳言所說。從前的將離一定會深信不疑,可是現在將離卻不再輕易的相信了。


    人言可畏,可以把一個人的名譽毀成多麽不堪,她最是知道,況且又對風輒遠有了偏見,因此對合歡和牽牛二人雖然有疑慮,卻還要親自驗證過才肯相信。


    將離發現合歡似乎哪裏不一樣了。


    一夜之間,合歡再普通不過的眉眼竟似靈動了許多,舉手抬足之間也帶了些羞怯在裏邊。偶爾言談間提到表少爺風輒遠,合歡便會自然而然的流泄出一種敬慕之意來。


    誰人都喜歡表少爺,甚至私下裏芳心暗動,恨不得能得他青眼一瞬,但是這種敬慕又不同,遠遠達不到像合歡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纏綿,絲絲縷縷,入骨入髓,怎麽也揪扯不清的了。


    將離一咬牙,眼神悠遠,飄向遠方,她無比悵然的想,她當年,是否也在眉眼中露出過端倪?


    可她知道,她並沒有合歡這般恣意與不加掩飾。合歡引以為榮,並不以為羞恥。可將離當年,卻是羞恥大過壓抑,壓抑大過恐懼,恐懼大過歡娛。


    如今細思,竟不覺得當年她都從風輒遠那裏究竟有沒有得到過一點快樂了。


    不是她太奢求,而是他太吝嗇,強加在她身上的,與其說是索取,不如說是壓榨,就為了榨出她的眼淚,她的羞恥,好讓她三緘其口,成為他的禁臠,任他擺布。


    將離隱隱的狐疑起來,也許合歡與牽牛並不是因為手腳不幹淨被夫人打發,而是或許夫人發現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不軌之事,所以才剪草除根的。


    幾次試探之間,合歡的嘴嚴密的很,除了百般誇獎表少爺如何如何用功,如何如刻苦,如何如何才學高深,如何如何聰明伶俐,竟再沒別的話。


    鍾玉靈幾次問將離:“合歡來做什麽?可是表哥叫她來的?”


    將離道:“倒也不是,她說她閑來無事,過來坐坐。”


    鍾玉靈大奇:“表哥對她們倒是寬鬆的很。”


    將離便道:“聽說表少爺白日專心讀書,她們兩個在日上閣也是閑著。”


    鍾玉靈垂眸,嗯了一聲道:“表哥終日刻苦,將來一定能高中榜首。”


    風輒遠刻苦與否,將離不敢妄下結論,他聰明與否,她亦不做評判,但她卻知道,鍾玉靈所謂的日後,他並未高中。


    鍾玉靈見將離出神,便笑問:“將離,你怎麽看表哥?”


    將離回神,淡淡的答道:“奴婢怎敢妄下評論?”


    鍾玉靈便嗔她一眼,道:“聽娘說,近日請的朱先生對表哥大加讚賞,說他是當世奇才,經天緯地,將來必是世這良臣。”


    將離隻是淡淡的微笑,並不接話。鍾玉靈也不管她,徑自說下去:“聽娘的口氣,對表哥也是大加讚譽,頗有點惋惜鍾家沒有兒郎的意思。若我是個男兒家,必然也不輸表哥,到時候頂門立戶,光宗耀祖,鍾家也就不會落魄如斯了。”


    俏臉含嗔,如烏雲遮日,憑白的增添了幾分嬌弱可憐。


    將離不得不歎服,鍾玉靈實在是集天地造物之靈秀於一身的尤物,不管她是喜是悲,是愁是恨,總有別樣的風情,讓人忍不住要親近,要占為己有。


    她一個女子尚且動心,更何況是風輒遠那樣的男子?這倒正應了那句“匹夫無罪,懷玉其罪”了。


    將離有意勸慰,便道:“姑娘何必作司馬牛之歎?雖說女子不能頂門立戶,但將來姑娘嫁個好人家,終生有靠,一世安穩,和樂融融,豈不輕鬆便宜?夫人愛女之心,拳拳殷切,想來也不過是希望姑娘安富尊榮,穰穰滿家。”


    鍾玉靈不由的笑出聲。這一笑,臉上的憂愁之色頓消,有如冰雪解凍,百花盛開,一時豔光四射,如霞映澄塘,令人不敢直視。


    鍾玉靈道:“你才多大年紀,勸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了,什麽終生有靠……”說時暈生雙頰,帶了少女特有的嬌羞,低聲道:“我從來沒想過……也不知道這一世會遇到些什麽人,若是能有……能有表哥的一半,我也就於願足矣。”


    乍聽到鍾玉靈提到風輒遠,將離就是心一跳,定睛審視著鍾玉靈,試探著問道:“如果小姐中意表少爺,不如……”


    鍾玉靈立時就明白了將離的心思,臉上一紅,嗔道:“將離,別亂說話。”


    將離立時抿緊了嘴唇,倔強的道:“男未婚,女未嫁,又是親上加親,再沒有比夫人更了解表少爺為人的了……夫人又那麽喜愛表少爺,她怎麽會不同意?難道她願意舍近求遠,將姑娘遠嫁麽?”


    鍾玉靈惆悵的垂了眸子,道:“你不懂的,娘與舅母一直不睦,多年來一直沒有往來。舅舅夾在中間也難做,是以許久也不曾來過。去年時娘四十整壽,舅舅也隻是拖人送了壽禮,隻推說家中生意繁忙,不得閑。”


    原來如此。


    將離恍然大悟,難怪上一世時夫人雖然中意風輒遠卻一直不曾透露替兩個小兒女結縭的意思。


    既然鍾玉靈都知道,為什麽還要飛蛾撲火?


    鍾玉靈見將離麵露疑惑、為難之色,知道她在替自己考慮擔憂,一時又是感動又是覺得可笑,便道:“你還小呢,怎麽想這麽多?別再說這個了,若是被娘知道,又該挨罵了。”俏皮的一吐舌頭,道:“將離,你幫我看看,這牡丹繡的可還好麽?我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麽。”


    合歡便來的越發殷勤,不時的和鍾玉靈坐坐,代風輒遠向鍾玉靈問好。又並沒特別露骨之處,不過是客居的表兄問表妹好,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本著禮尚往來之意,鍾玉靈便打發將離去日上閣:“如今眼看著要進入冬月了,天寒地凍的,你去瞧瞧表少爺那裏缺什麽,也該做冬衣了,你帶著針線坊上的婆子去給表少爺量量尺寸。”


    將離推辭不得,也想去日上閣一看究竟,便領了命,帶了針線坊上的媳婦去了日上閣。


    合歡親自迎出來,拉著將離的手道:“將離妹妹,今日得閑,貴腳踏賤地。”


    將離嗔她:“你胡說什麽?我是什麽身份,怎麽有此無端之語。”


    合歡臉一紅。她無意識的竟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地盤,不小心把那種引以為傲的自尊帶了出來。這裏是表少爺的院子,將來若是高中欽選為官,那可就是貴人貴地。她一個丫頭,哪有這麽混說的。


    當下便羞慚慚一笑,道:“看你來我心裏歡喜,一時語無倫次了,快進來。”


    將離說明來意,合歡道:“表少爺已經聽說了,就在書房等著呢,你帶著這位大嫂跟我去吧。”


    將離便帶著針線坊的媳婦跟著合歡去了風輒遠的書房。


    風輒遠隻著家常穿的外袍,長發在腦後束著,打扮的極是平常。可他自有豐神俊秀之姿,怎麽看怎麽是謫仙下凡。


    針線坊的媳婦看的麵紅耳赤,目瞪口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風輒遠笑容滿麵的揮手叫將離幾個起來,道了聲“有勞”。那媳婦束手束腳的上前替風輒遠量尺寸,可是手腳發抖,竟是量不清楚。


    將離暗忖:這皮相有什麽可愛的?怎麽誰見了他都神魂顛倒的。


    風輒遠倒還有耐心,可那媳婦卻羞臊的不行,越急越不成,額頭上都冒了汗,撲通一聲跪下:“表少爺,奴婢笨手笨腳,請您恕罪。”


    合歡便笑道:“這位嫂子想必是頭一次來,有些緊張,不如由將離妹妹一起幫個忙,表少爺還要苦讀,沒有時間在這裏幹耗。”


    那媳婦就更是羞愧難容。


    將離咬牙,上前道:“好,我來。”由著那媳婦在一旁指點,三下五除二,就量了身高、肩寬。在量腰圍的時候,不可避免的用軟尺圈了風輒遠的腰。


    她垂著頭,露出脖頸間那一點晰白,風輒遠的目光便落到上頭,像是被粘住了,恨不得伸出手去摸上一摸。卻始終沒動,隱忍著,心想:把這陷阱挖的再深一些,等她失了戒備,心甘情願的往裏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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