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洛緹斯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將自己恢複記憶的事情說出來。然而,一想到緊隨其後的那些麻煩,比如如何解釋自己身份,以及究竟是怎樣在暴雪期從沒有半點生命跡象的洛斯塔荒原中幸存下來,等等,諸如此類無法回避的疑問時,就覺得頭疼不已。


    於是乎,本文的女主角隻好再度化身為鴕鳥,任由旁人自作主張地憑借各自的想象,替她虛擬出自己的身份、生日、性格甚至人生。


    當然,以眾人認定的那天為生日,對於少女來說,並不存在什麽心理障礙。畢竟,那是她的記憶之始,是她以洛緹斯而非洛提亞的意識來看待這個世界的開端。她接管了這個身體,接管了它的過去,但仍然希望自己是獨立的,而不是一個僅僅依附於洛提亞的影子。


    隻是屬於洛提亞的生日似乎並沒有留下什麽美好的回憶,所以作為一個完全沒有過去的靈魂,洛緹斯也並不怎麽期待這個貌似特殊的日子。


    然而這天一早,來自帝都的信使已經等候在了門口——威爾從近衛軍衛隊長那裏得到的命令是,務必在這一天的正午來臨之前將東西送到對方手中,否則後果自負。而他緊趕慢趕的,便是害怕被那仿佛永無休止的暴雪耽誤了行程。


    說起來,真是多虧這兩日天放晴了,通往洛斯特城的道路才能從稍稍融化的積雪中略略恢複了自己本該擁有的功用與生機。


    要不然,自己就隻好等著回去領罰了——若是平時的衛隊長大人也就罷了,因天氣之故延誤了時間,並不會被苛責。但那位大人最近變得有些喜怒無常,他繃著臉說出“後果自負”這種話,真是叫人禁不住擔心呐。


    威爾一邊在心底暗暗慶幸自己的好運,一邊坐在會客廳裏翹首以待。他真的很好奇,那位素來穩重,從不做出格之事的上司,到底為了什麽要在這種季節讓人千裏迢迢地送上自己的令牌?而令牌的接收者又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洛緹斯走進會客廳的時候,正瞅見那個一身戎裝的陌生男人傻愣愣地坐在那裏發呆。


    “你好,我是洛緹斯。”少女走至男人的跟前,微笑地打著招呼。


    在沒有瑟希斯的一年裏,或者說,在幻術無法修正的一年裏,她已經習慣了主動將他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何況有撒西爾這麽一個完美的榜樣在一旁供自己耳濡目染,再加上自己那堪稱恐怖的學習速度,因此她很快便知道了臉上的每一塊肌肉要如何移動才會達到最佳效果。(.好看的小說)


    而所謂的最佳效果並非令人目眩的笑容。坦白說,以洛緹斯的絕色容顏,想要達到這一目的簡直輕而易舉。但迷惑他人卻並不是她想要的。在她看來,如果自己的微笑能夠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甚至為此而忽略自己這張臉原本的樣子,那才是最完美的。


    一次又一次的調試,一次又一次的練習,終於讓絕色美少年聲名鵲起。如今高居洛斯特城八卦人物榜首的已不再是那位菩薩少主,取而代之的正是洛緹斯,後者以更完美的微笑擄獲了城中男女老少的心。而眾人用以形容他的最標準的話語便是:“洛緹斯少爺一笑,我的心都酥了。”


    是的,沒有人討論那少年的臉,他們隻惦記著他的笑。


    眼下,威爾便是被那所謂最完美的微笑所征服,同樣不曾注意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你好,我是洛緹斯,請問你就是衛隊長大人派來的信使麽?”


    好在少女早已習慣眼前的場景——不論是她的臉,還是她的笑,似乎都有打斷他人思路的作用。因此,她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不耐煩的神情,而是溫和地重複著自己的話,並且委婉地提醒對方此行的目的。


    小姑娘一邊笑著,一邊在心底哀歎,曾經的自己是個多麽冷漠,多麽沒有耐心的人啊!然而,一年過去了,那個名為“洛緹斯”的少年卻最終戴上了麵具,成為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何其可悲!而這一切都要怪那個不靠譜的仆人!


    這一年來,雖然自己變了,不過,幾乎日日形影不離的撒西爾倒是沒有什麽變化,偶爾現身的亞修也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就不知道遠在帝都的費迪亞究竟成什麽樣子了?


    當那溫潤的聲音再次傳入自己耳中時,威爾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他慌忙掏出一個白色的玉匣,一邊遞入少年的手中,一邊解釋道:“這是衛隊長大人千叮萬囑要屬下趕在今天正午之前,親手交給洛緹斯少爺的東西。”


    其實,當她聽見下人通報之時,心中已有猜想,費迪亞那家夥想必也是知道今天所代表的含義,這才特地遣來信使。否則,以他如今的身份,就算有事發生,也隻會找師父和撒西爾他們,而絕對不可能指名道姓讓自己去麵見來人。


    威爾剛才的話,則讓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現在,她唯一好奇的事情是,費迪亞究竟遣人千裏迢迢送來了什麽東西?


    洛斯特打開玉匣,隻見裏頭放著一塊白色的玉牌,而底下壓著一封厚厚的書信。她拿起牌子略略看了看,覺得那圖案看上去頗像家徽,便暗自猜想,那大約是莫特家族獨有的標誌。隻是,費迪亞為什麽要送自己令牌呢?


    明知答案就在那封信中,少女當然也就懶得費神去猜測。然而,她一展開書信,就不得不放棄了在會客廳裏仔細閱讀的念頭——一提起筆,現任的宮廷近衛軍衛隊長大人便一反自己在人前的穩重形象,而是化身為一個徹頭徹尾的話癆。


    表裏不一的衛隊長大人在信中囉囉嗦嗦地描寫著這一年來發生於自己身上的諸多事情。例如,自己在宮廷中如何度過,與闊別多年的家人如何生疏,平日裏又是如何想念洛斯特城的一切,甚至還把帝國學院的校史與現狀略略介紹了一遍,而那塊玉牌的來龍去脈自然也羅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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