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尾草,柑南皮,金鞭花,絲蘿花,山藤脂,……種類繁多的藥草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分成一格一格的藥篩上麵,借著炎熱的陽光晾幹,艾米莉覺得這一會兒的眼睛都不夠用了,她應該把那本《植物全觀》帶來好好對比,手繪的圖案跟現實中還是有些差異的。她一心撲在那些神奇又普通的植物上麵,隻怕自己的記憶力不能將這些東西都完好無損地印在腦子裏。


    “啊!”身邊不知何時悄然無息地站了一個人,艾米莉一個轉身險些撞上,她忙不迭地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那人一聲不吭地繞過她,用夾子拈起了擺在她身邊的迷陀草在陽光下細細驗看,大概是覺得程度不夠,術士將它放回去後又撥開了一些。


    艾米莉等到他停下手中的動作連忙開口道:“藥師爺爺,我是艾米莉,非常感謝您前段時間的精心照顧……”


    “藥草。”真是惜字如金。


    但艾米莉這次聽懂了,趕緊把背在背上的布袋解下連聲說道:“帶來了,帶來了,您點點吧。”她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泥漿草,岑樹根――”自動自覺地擺到多出的格子上,又多加一句:“您看還有漏的少的嗎?”


    老術士手下飛快地把藥草挑揀完畢,留下一小堆道:“這些不要,重新換來。”


    艾米莉一看,這堆品相稍差的是她這幾天在附近的田野裏自己采集的,不由有些臉紅,呐呐地道:“您有什麽具體要求嗎?比方說年限,成熟度之類的。”


    “藥店有。”


    “呃,”這個她當然知道,可是:“藥師爺爺,藥店的藥材都太貴了,我爸爸買不起,您也許不知道,我隻是借住在侯爵家別墅的,我得為家裏省錢,”她小心地提出自己的請求:“您如果方便的話,能否指點一下我怎樣能采到不錯的藥草?”


    老術士的眼睛在她穿著白色細羅紗層層堆疊而成的蓬蓬裙和紅色係絆小皮鞋上轉了一圈,艾米莉忙道;“這是奧妮婭小姐以前的衣服,特意找出來送我的。”之後便忐忑地看住他。


    術士低下頭繼續搗弄他的藥草,說道:“泥漿草的根要保存完整,不然藥效會打折扣,水蕪草和水星草很像,可是性味相反,屋裏的藥櫃有沒製幹的水蕪草,”他頓了一下:“你看仔細點。”


    艾米莉連連點頭,不忘抓住機會發問:“那龍鱗根是劍棘木的伴生草,我該怎樣弄才能得到完整的藥草?”


    老術士的手一頓,又接著不停翻揀,淡淡地說道:“你不欠我龍鱗根。”


    艾米莉一滯,這個冷冰冰的老術士可真不好接近,她想要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最終卻隻是斟酌著說了一句:“這個是我想請教您的。”聽說他不收徒弟的,那麽請教一下專業問題總可以吧。


    可是艾米莉明顯感到一說出那句話,空氣中驟然凝滯,“出去!”老術士突然暴怒,跳起來猛地將艾米莉推到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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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可憐的艾米莉小姐,我不過忘了囑咐您這一句話,您居然就把藥師爺爺惹生氣了,這下可麻煩了。”房間裏聽完艾米莉的敘述,一直無憂無慮的蒂絲也跟著發愁了。


    艾米莉煩惱地一下倒到床上,懊喪地用被子蒙住頭道:“我不過想請教,又沒求他收我當徒弟,怎麽一下就翻臉了呢?”


    “啊?”蒂絲沒聽清她捂著被子說的話,自顧自地說道:“藥師爺爺不僅不收徒弟,還最恨別人問和藥草相關的問題了。都怪我沒和你說清楚。”


    “這是為什麽?”這不由得她不好奇了,老術士自己都是和藥草打交道的人,即便是敝帚自珍,也用不著別人隻是說一說就要翻臉的地步吧?


    “誰知道呢,”蒂絲聳聳肩:“從我記事起,藥師爺爺就是這樣了。據說我爸爸小的時候,爺爺曾經想送給藥師爺爺當徒弟,他都沒同意,兩個人還險些鬧翻。這些年村裏人也不是沒有打過這個主意的,哪一家提,藥師爺爺就從此不登哪一家的門。村裏人還要靠著他治病呢,這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她擔心地說道:“你得罪了他,以後再有什麽事,可就難找到他出手了。”


    艾米莉大感訝異,她這些天時常到蒂絲家玩,她的爺爺老科曼是唯一能夠使術士多說兩句話的人。兩人這樣的關係,他還這麽排斥,連問都不能問,大概是有過什麽不好的過往吧,想不到無意中觸到了旁人的傷疤。艾米莉倒不太憂心治病,查蘭本身就是個水平不錯的術士。她一開始接近老術士,想了解藥草知識倒是其次,最主要還是欽佩術士的醫德人品,她還是前世那種思維套路,對於品德高尚的人隻是懷著玫瑰花縱然漂亮,我種不出來,能靠近點聞聞香也不錯的想法。既然別人不喜歡,以後離遠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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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的夜空繁星點點,長著小燈籠的流螢漫山飛舞,隻是那道孤懸天邊的藍月的光芒覆蓋住整片山野,令這原本該是美麗燥熱的黑夜憑空添上一分詭奇,讓不眠人被這藍瑩瑩的光照得心頭不自覺的發寒。


    艾米莉在茂密的樹冠上找了根結實點的枝幹平躺下,第一時間閉上眼睛。這樣大異於前世的紅藍雙月交替升降的自然景觀仍然不在她的欣賞範圍內。藍月讓人想到鬼片,紅月叫人覺得燥鬱,怎麽看都不如前世的黃月亮柔和。因此她極少在夜晚出門,隻是最近的天氣實在熱狠了,奧妮婭一走,別墅的冰係降溫陣連著也要限時使用,古板嚴肅的西文老師一暫代管家之職,像這種溫度稍低的夜間,哪怕是熱得恨不得連皮都扒光也不能開陣降溫。艾米莉今天被逼得沒辦法,隻有在晚上趁著大家都睡著後到外麵找個蔭涼的地方隨便窩一夜,計劃再趁著天不亮偷偷回到房間小小補個眠,就是睡不足也隻好將就了,有底氣的人撒嬌使氣才管用,以前還有正牌小姐看著,現在她隻能慶幸她的驅蚊草采得夠多。


    附近偶然亮著的油燈反射著藍光在幽靜的深夜裏似足了鬼火,艾米莉熱得睡不著,眼睛閉了又睜,翻來覆去地烙煎餅。她越發覺得自己身處的場景十分像《山村老屍》《午夜凶鈴》等等恐怖片的拍攝現場,縱然她膽子再大,也多少被自驚自嚇到了。為擺脫無邊發散的想象力怪圈,外表燥熱內心泛冷的艾米莉終於想到一件可以消磨時間的物件,她取出那個叫她開始歡喜無限後來無比痛恨的“葉瑟之吻”吹奏起來。也不知吹了多久,艾米莉再放下口琴,那時已是萬物俱靜,還沉溺於歡快的小夜曲中的艾米莉隻覺得連反射著藍光的草葉看著都沒那麽可怕了,她打了個嗬欠,終於困了。


    一夜酣眠的艾米莉是被盡忠職守的知了給叫醒的,如蜘蛛,蜜蜂,螞蟻,知了,螳螂這類小昆蟲在異界處處可見,就是動物,像麻雀,雞鴨,兔子這種小型動物也是常見不鮮的,等大到一定程度如豬牛馬可能開始產生某種不為人知的變異,才與地球上動物外形越走越遠。


    見遠遠的地平線上已浮起了一層金光,艾米莉一骨碌爬起來,飛快地動身向著別墅奔去,早課就要開始了。


    很快,沒心沒肺的艾米莉又找到了新的樂趣――在屋裏睡可不能隨著心的吹曲子,想多久就多久;也不能時刻嗅到草葉花香,第一時間吹到老天爺賞賜的一絲涼風;更不能想到樹上睡就能聽到知了唱歌,想躺到花田裏就能被花海包圍,連硌身子的問題她都解決了――晚上出門前把衣櫃裏的彈力墊放到她的儲物袋裏,用的時候拿出來就是了。反正她是不用洗衣服的,至於女仆們的冷臉,多在她們麵前練練劍保管連個屁都不敢放,她還用怕嗎?


    於是,霍爾芙裏亞的村民們一到藍月升到與石頭山平齊的晚上,就會準時聽到來自吟遊詩人預備生的艾米莉的獨家演奏。從舒伯特到莫紮特,從貝多芬到柴可夫斯基,艾米莉幾乎把她能想到的外國名曲全在這個夏天用著這個肖似口琴卻又比口琴音階更廣,音色更美的葉瑟之吻通通吹了個遍,她原本隻為著消解心中的燥鬱,誰知會在無形中推動了一場盛典的誕生。


    最開始大家還隻是在家裏默默地聽,會心地笑,後來,不知是哪個人第一個搬著凳子走出了家門,再後來,一名退伍多年的老兵拿著他保存多年的小號羞澀地吹出了激昂的進行曲;再後來,追風的吟遊詩人流浪藝人紛湧而至獻唱獻藝;再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場渲泄汗水的夏季的音樂會。於是,白天的霍爾芙裏亞是花神的天堂,夜色中的霍爾芙裏亞又成了音樂的海洋,這裏的美景在忽視多年後又被勤於行走的藝人們四處傳唱了起來。乃至多年以後,霍爾芙裏亞的夏季音樂節甚至舉辦了大陸上首屈一指的音樂慶典,這是當初的艾米莉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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