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曆的最後一天是林治伯爵夫人的沙龍聚會,倫特市略靠北麵冰山雪原,來自北方海洋的冬季季風已登陸了倫特市一天,令一直暑熱不下的帝都有了幾分涼意,街道上有怕冷的老人們加上了外套,可艾米莉穿著這身紮紮實實的大禮服裙竟還熱得直扇扇子。[]


    說實話,艾米莉有點小緊張,她除了會吹兩首曲子,可跟那什麽詩人畫家一點邊都扯不上,誰要跟她聊個藝術,探討個畫風她準漏餡。


    這類藝術性小型聚會一般都在傍晚開始,等著夜色降臨後,主人家便會依照沙龍的主題對燈光,布置有著不同安排。奢靡成風的卡徒索皇室對這種炫富炫“才”的聚會樂此不疲,隻是,近幾十年來這類最先開始為探討藝術的聚會都或多或少變了性質。


    但是林治伯爵夫人的沙龍二十年如一日地保持了高水準,因為夫人本身便是名造詣極高的畫家,她的才名從年輕時開始就讓仰慕她的人遍及文化界,相應地她邀請的客人們都在藝術方麵有著長才。最難能可貴的是,如果有平民在藝術方麵也有非同一般的功底,她也會拋棄門戶之見,將那些人邀請到自己的沙龍裏表演,給他們一個晉身之階。


    所以,當艾米莉在林治伯爵夫人家門口看到起碼一長排,快到主街上的公共小馬車時,雖有些吃驚,可也沒太出乎意料。


    馬車慢慢地在狹窄的空隙間挪動著,娜塔麗掀開車簾又放下:“真是討厭,這麽多車子,看來得等不少時間了。”


    娜塔麗的抱怨拉回了艾米莉的注意力,等看清她的裝扮後不由大驚,急忙忙把她隨意丟在坐椅上的黑色披肩給她披上:“外麵冷得很,您脫了這個幹嘛?”


    娜塔麗扭了幾下,卻敵不過艾米莉使了巧勁,摟著她半軟半硬地套上了那件披肩,等艾米莉一放下她,她就氣乎乎地扯下披肩道:“你竟跟格蘭特那個家夥一樣的,虧我還帶你來玩呢。”


    想起剛剛出門時格蘭特看著她冷幽幽的眼神,艾米莉就一個勁地發毛,她可不敢得罪這位煞神,隻得苦著臉對娜塔麗道:“您就放過我吧,我可不想被子爵大人組隊來砍。”格蘭特那眼神表達的很清楚了,她今晚估計是接替了格蘭特往常的工作――看著她妻子不能露出脖子以下的皮膚,不然,娜塔麗沒事,她肯定沒好果子吃。


    娜塔麗一聽,更生氣了:“喂,你是我朋友還是他朋友啊?竟然幫他說話!”


    大美女的怒火是衝著那把她吃得死死的老公去的,艾米莉可不想無端承受。她嘿嘿一笑,指著自己七分袖綴金蕾絲的粉金提花玫紅色禮服道:“您看我不也是一樣?再說您這件衣服夠美了,肯定能豔冠群芳的,再美,那些藝術家們可就隻能盯著您看,什麽都幹不了啦!您想想,這樣一來會讓藝術界損失多少優秀作品啊?”


    娜塔麗卟地一笑,馬上又板起臉來道:“你還敢說你,你告訴我衣服可以這麽做的,怎麽自己還穿了件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舊式宮廷裝,要不是麵料是新的,我還真懷疑你父親是把你母親當年的衣服送給你了呢。”


    “所以說嘛,”艾米莉手一攤:“您跟我比比,就知道自己該多美,多幸運了。”


    娜塔麗一笑,隨即又皺起了眉,手指嫌棄地撚了撚後來從腰部加上的一層同色雪紡紗外罩:“還美什麽呀,被那個人東一改西一改,好好的一條裙子活生生給弄得難看這麽多。”


    這時,馬車停下了:“夫人,到了。”


    ――――――――――――――


    林治伯爵夫人家小會客廳的裝飾風格延續了她的畫風,簡單而雅致,牆壁上貼著橄欖綠的牆紙,正對著門的就是巨幅的田園水彩畫。房間裏零零散散地放著二十來把桌椅,已經坐滿一半了。[.超多好看小說]一條至少五米的長桌上用銀器盛放著精美的細點,秀麗的侍女端著美酒和餐盤穿梭來去,金銀器上裝飾著彩色的羽毛,還有穿著藏藍色製服的仆傭們無聲而恭敬地侍立於周圍,準備隨時撤下空餘的餐盤。


    她家的沙龍最多一次隻邀請了五十來個客人,因此每次都棄了金碧輝煌的大客廳不用,改在稍小一點的小會客廳。客人們或站或坐,或論詩談曲,或品嚐小點,或與人攀交,各得其所,各得其樂。


    娜塔麗一進門就和認識的人互相寒喧起來,她明白艾米莉的處境,進門兩人就默契地分開各行其事。


    艾米莉悄悄地找了個最角落的地方坐下,這裏靠著陽台的大落地窗,米色紗質窗簾係成一束,係窗簾的橄欖綠繩子垂著大大的流蘇,風大一點都能掃到臉上來,再隱蔽不過了。


    來這地方的人無不各懷目的,一窩一窩的人全湊在前麵一排,這附近五六個位置都空著,正好便宜了艾米莉這個吃貨,她趁著沒人注意,一碟一碟地搬了五六盤小點零食到桌子上,一個人坐那享受地細細品嚐,隻等著老爸的節目開始。


    “聽說了嗎?斯特裏普家的小姐和人私奔了。”前麵幾個女孩的竊竊私語引起了艾米莉的注意。


    “斯特裏普家?他們家不是隻有一個少爺嗎?哪來的小姐?”


    “你這就不知道了,這位小姐是斯特裏普侯爵的原配夫人生的,一直住在別院裏。”


    “難怪得了,連私奔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看來是從小沒人教養的緣故,斯特裏普少爺可真可憐,有個那樣的母親,還有個那樣的姐姐,隻怕以後就難做人了。”


    “你替人家擔什麽心,人家可是米耶斯布的高材生,前途遠大著呢,他母親和妹妹又不是他。真不明白斯特裏普小姐在想什麽,我可是聽說,她是內定的……”


    艾米莉正聽得入神,忽然耳邊聽得一陣手掌相擊之聲,卻是穿著一身暗紫羅蘭刺繡禮服的林治伯爵夫人站在最前麵致詞一番後,終於請出了讓艾米莉翹首以盼的文藝表演。


    海格爾的表演被排在中間,艾米莉把身子朝後縮了縮,直到緊挨著窗戶。晚上的風涼而不急,紗質的窗簾時時飄到她麵前,她舉起灰色的獸骨羽毛折扇半掩著臉,興奮地張大了眼睛。


    海格爾前麵的是位詼諧的文人,他講了一段類似於單口相聲的笑話後,海格爾踏著賓客們開懷的笑聲,隨後上場了。


    身著黑色禮服的他用那把金色的大豎琴隨手撥了一串叮咚脆響的音符,打亂客人們無忌的歡笑,哄哄鬧鬧的室內漸漸安靜了下來。海格爾也不行禮,不致詞,坐在琴凳上閉著眼睛順著如淙淙流過的小溪般的音樂裏曼聲而吟:


    “……


    忠誠勇敢的大地神啊,


    他在清澈聖潔的神泉之底找到了神王,


    神王正在沉睡中湎懷那逝去的愛情,


    他大聲呼喚著神王的真名,


    割開結實有力的臂膀,


    燙熱的鮮血流入神泉


    他用鮮血與呐喊喚醒了沉眠的神王,


    初醒的神王虛弱無力,


    魔族的大軍將洶洶地逼入神殿,


    戰神揮舞著神力的戰斧在遼闊的灰藍色海域隕落


    大海淹沒了他不甘的雙眼,


    暴燥的火神被可恥的魔族偷去毀滅的魔力


    無數英勇的神族士兵被邪惡黑暗的種族送入冥府


    神之樂園傾頹在即,


    眾神在顫抖,


    美麗的神女們倉惶驚怖,


    她們在哀泣――”


    艾米莉聽著這首海格爾最出名的《魔羅詩》如癡如醉,詩人極富張力的朗誦將眾人帶往了那段千萬年前的神戰之境,音質優美的豎琴演奏出澎湃的樂章,整個室內隻聽到詩人吐出華麗的詞句。


    “呀!”一個不和諧的女聲打斷了一室氤氳的詩香,等所有人都看過來時,那位額發燙著水波的美女嬌笑著掩住嘴道:“我來晚了,各位繼續欣賞。”


    哪有這麽容易?海格爾雖然沒帶一點停頓,沒受一點影響地繼續著他的表演,可是剛才那種氣氛已經被全然破壞了,艾米莉看到有人開始起身走動,有人開始交頭接耳,不由有點惱怒地看向那個風情豔美的女人――凱茜?克拉克。


    又是她!


    身邊有人在小聲說話:“怎麽是她?真討厭!這種人也能得到請柬?太不可思議了!”


    另一人同樣鄙視地說道:“交際花唄,她不來誰來?沒看林治夫人臉色什麽樣嗎?請柬她給誰也不可能給這個蕩、婦啊。”


    有人甚至根本不掩飾地大聲交談:“真是討厭,香甜的蜂蜜裏掉進了蒼蠅。”


    而那些男人們則遮遮掩掩地瞟著她胸前那大片的雪白,借著高雅的話題轉移注意。


    凱茜?克拉克耳朵就像失聰了似的走到剛剛結束演奏的海格爾身邊,深深地施了個屈膝禮:“沒能聽到先生的演奏真是遺憾呢。”


    海格爾仔細擦拭著豎琴,聞眼抬起眼皮客套地笑道:“哪裏,您過獎了。”


    凱茜的笑容一頓,她實在弄不清楚這個窮詩人的想法,如果不是他給自己作了那首詩,自己即便被卡特家放出來也絕難回複往常的容光,可每當她要與這人再接近一步時,他看似溫和其實淡然的言行又將她拒之千裏,仿佛他就隻是作了平常的一首詩,而不是將她從深淵中拉出,令她想要感激,想要再近一步的話都說不出口。


    眼角瞥見林治伯爵夫人板著臉走了過來,凱茜無趣地撇撇嘴,揚起一臉的媚笑朝著那個教條的老女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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