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傍晚花奕歡歡喜喜去的婉瀾苑,卻愁眉苦臉出來了。屋裏傳出來,婉姨娘壓抑而淒慘的哭聲,另外有盛瑾姑娘斷腸的喊聲做伴奏。


    海氏初戰告捷,在屋子裏喜不自禁,就差擺宴席叫上兒女一同來慶祝。顯然,她並不在意這一晚花奕是如何在書房悶頭苦讀的。對於她來說,重得花奕的愛慕遠遠比不上看婉姨娘倒黴來的實際。


    花若瑾心裏藏不住事情,早早打發小丫頭來給花如瑾傳話,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花如瑾也十分客氣的表示了恭喜,並悄悄囑咐她莫要得意忘形,更假惺惺的搬出了什麽姊妹和睦的大道理。雖然花若瑾覺得她說的全是屁話,但因為心情極好,便沒有同她計較。


    花如瑾夜裏睡覺,仿佛瞧見婉姨娘一身白衣張牙舞爪的站在自己床邊,而身後跟著滿臉淚光的花盛瑾,兩人皆是一副恨不得要掐死自己的神情。


    夜裏常常睡不安穩,早上難免要打瞌睡。一進了十月,北方的天氣便開始轉寒,屋子裏也升起了火。


    老太太看著抱著手爐點頭瞌睡的花如瑾,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招手喚了孔媽媽,示意她將花如瑾抱回到牡丹櫥裏再補一個回籠覺。


    可孔媽媽不過才走到花如瑾身邊,她便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消,隻扶著胸口有些慌張的看著孔媽媽。


    孔媽媽束手無策,有些無辜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正做夢同盛姐姐在花園裏賞花,卻不小心一腳踩了空。我這一驚醒,可是唬了媽媽一跳?”花如瑾不好意思的揉揉睡的有些僵硬的臉,一臉純真的看著孔媽媽。


    “姑娘哪兒的話,是老奴笨手笨腳,擾了姑娘清夢。”孔媽媽笑著垂首站在一旁。


    “想你盛姐姐了?”老太太眯了眼睛,伸手拿過花如瑾手裏的銅鏨龍紋手爐,往裏麵加了一把炭火,用銀簽子撥了撥又蓋好蓋子重新放到花如瑾的手裏。


    花如瑾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擔心罷了,這些日子都不見盛姐姐來請安,想是病一直沒好。”


    “心病還須心藥醫,幾幅湯藥哪能頂用。”老太太道。


    花如瑾癟了癟嘴,“要用心做藥引子,嘖嘖嘖,盛姐姐這還真是富貴病。”


    老太太一口熱茶險些噴了自己一身,用帕子壓了壓嘴角。彭媽媽上前輕拍老太太的後背,笑道,“四姑娘說話像極了老太太年輕時候。”


    “誰說的?”老太太板著臉,“我可正經的很。”


    彭媽媽但笑不語,花如瑾來了興致,用小手扒著炕桌靠近老太太,央著彭媽媽要非要她講一些老太太小時候的趣事兒。


    老太太板著臉,目光卻十分溫柔。“在祖母跟前兒也這麽沒規矩。”


    花如瑾縮了脖子,吐吐舌頭,“孫女兒下次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剛要露出滿意神色,卻聽花如瑾小聲道,“孫女兒下次再不敢當著祖母的麵兒打聽了。”


    “難不成,你還想背著我打聽麽?”老太太依舊一臉眼裏,可卻藏不住眼底笑意。


    花如瑾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祖母怎連我心中所想都知道了?果真厲害!”


    老太太抓住花如瑾伸出來的大手指,用手指戳著她的額頭,“鬼丫頭。”


    祖孫二人相處的極其融洽,彭媽媽在一旁看的滿臉笑意,孔媽媽更是喜不自禁。好些年,都沒瞧見老太太真心實意的笑過。如今不過才短短幾天,四姑娘便哄的老太太日日展顏。


    蜜桃自外麵進門,低頭溜到花如瑾的身邊,伏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花如瑾揮手示意她出去,然後站起來跟老太太打了一聲招呼,隻說是花若瑾請她去自己房裏坐一坐。


    老太太雖為說什麽便應允了,但眼底還是閃過一絲探究。


    花如瑾進門的時候,花若瑾正不停的在屋子裏踱步,見到花如瑾迫不及待的便撲了過來。


    “好妹妹,你總算來了。”


    “姐姐怎麽了?”花如瑾顯然已經習慣了花若瑾的一驚一乍,握著她的手語調平平。


    花若瑾臉上盡是喜色,哪裏有一絲焦灼。“你這些日子悶在祖母那裏做什麽?我都快要急死了!盛瑾搬了新屋子,作為妹妹,咱們得快些給她賀喜啊!”


    “哦?”花如瑾挑了挑眉毛,玩味的看著花若瑾,“是要賀喜還是要探望?想來盛姐姐初初離了婉姨娘,定是萬分傷懷。”


    “既然這樣,咱們更應該去好好瞧瞧不是?”花若瑾還是那副興奮的不得了的表情,說著就拉著花如瑾的手往外走。


    花如瑾卻用力拖住她的腳步,並沒有挪動步伐。


    花若瑾不明所以的回頭看向花如瑾,“怎麽了?”


    “若姐姐,”花如瑾語重心長,拉著花若瑾坐在臨窗而設的檀木大椅子裏,隔著中間的漆木桌握著手。“咱們這會兒去看盛姐姐恐有不妥。”


    “有什麽不妥的?”花若瑾不以為意,她就是要趁花盛瑾傷心戰鬥力低下的身後去奚落奚落她。


    “盛姐姐現下方才離了婉姨娘,必定心中萬分悲苦。我們若是這會兒去了,依她的性子恐是要懷疑咱們去看她笑話,而不是去安慰她,這樣豈不是適得其反?”


    “誰告訴你我去安慰她?”花若瑾挑了挑眉,模樣嬌憨可人,“我就是要趁她傷心的時候去奚落奚落她。前兒她搶了舅舅打發人給我送來的烏金硯台,我還沒有找她報仇呢。”


    她們兩個人掐架,花如瑾可不願意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遂又道,“好姐姐,父親最惱的便是我們姊妹不和。縱然是她搶了你的硯台,下次仔細些便是了,何必非要爭個你死我活。若是父親知道了,恐是要責罰呢。”


    “怕什麽?要責罰,橫豎也責罰我,你大可不必擔憂。”花若瑾拍拍胸脯,十分仗義。


    花如瑾頭疼欲裂,“好姐姐,咱們還是不要去的為妙。哪一次同她爭執,你得了好的?回頭她若哭到父親跟前,縱然是她有錯,也全都是你我的錯了。咱們還是不要去了,現下她正惱著,我們何必去惹她。”


    “呦,若妹妹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什麽是回頭哭到父親麵前,縱然是我有錯也全都是你們的錯?”花盛瑾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花如瑾回頭,正瞧見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門口,頓時覺得兩眼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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