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瑾十分愧疚的扯扯嘴角,說了幾句客氣話,便跟著一道走了。


    這一路上,隻覺得腳步沉重,如有千金大石綴著一般。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


    紅菱在一旁也頗顯局促,恐遇見小旁氏不好交代。


    若瑾覺得如瑾今日似有什麽不對,好像在擔心些什麽,紅菱更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今日心神不寧的,不會是闖了什麽禍端吧?”


    海舅父家的大表哥,乃是京城有名紈絝。慣愛沾花惹草,又膽子極大。上到姊妹妯娌,下到父親房裏的丫頭,沒有一個是他不敢碰的。見花如瑾憂心忡忡的模樣,若瑾心中大叫不妙,難道她招了大表哥的道道不成?


    花如瑾警惕的看了若瑾一眼,搖搖頭道,“我能闖什麽禍?左不過是身子不舒坦罷了。”


    若瑾不信,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來回在她身上轉了幾轉,見她神色如常,並未露出什麽破綻來,方才罷了。轉過頭去和海氏說笑,不在理會如瑾。


    盛瑾一直緊跟在他們後麵聽了前話,又想到昨日傍晚見如瑾匆匆回房,便知道一定有什麽事情。暗暗笑了,往前幾步跟上如瑾,做出一副關心的模樣。“我瞧著妹妹不是身上的病,倒像是心裏的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有什麽,不如和姐姐說說。我也好替你排解排解。”


    盛瑾越長大就越喜歡和稀泥,且陰毒的性子也越發彰顯出來。如瑾對她避之不及,但凡見到她總要露出極冷淡的神色來。


    這會兒也是一副懨懨的神色,不耐煩的掃了盛瑾一眼,道,“姐姐多慮了,況且縱然是有了心病,姐姐也不是那劑良藥。”


    如瑾現下說話,針針見血,又夾槍帶棒。盛瑾見如瑾這樣,咬牙忍了心中怒火。又溫顏道,“如今出門在外,可隻有咱們姊妹之間最為親厚。妹妹若是有什麽不好同太太說的,隻管來我這裏說說。我雖幫不上什麽大忙,可好歹也能替著拿拿主意。再不然,你說出來有人聽,心裏也舒坦不是。”


    “姐姐這般記掛著,倒叫如兒感激不盡呢。”花如瑾似笑非笑的望著盛瑾,慢慢靠近她,壓低聲音。“姐姐的關心向來別致,錦囊、冰湖之事還曆曆在目。妹妹可不敢勞姐姐牽腸掛肚。若是哪一日不小心,豈不是要在奈何橋上等你一等了。”


    語畢,花如瑾又意味深長的看著盛瑾一眼,扶著紅菱的手往前走了幾步。


    花盛瑾一張俏臉漲的通紅,怒目瞪著花如瑾的背影,一甩手帕也跟了上去。


    海氏帶著姑娘們到了花廳時,早已賓客滿鵬,海老太太早就拉著賈姨媽的手熱絡的聊了起來。


    母女二人攜手比肩而坐,一忽兒湊在一起說悄悄話,一忽兒又是擊掌而笑,好不親密。直將海氏看的兩眼泛紅。內火在胸中一拱一拱,恐要發作。


    旁氏也忙著在貴婦們中間周旋,對這邊的情況也頗顯得有些力不從心。隻不停的給小旁氏打眼色,要她莫要冷落了海氏才好。


    花盛瑾每當遇到這樣的場合,總是要尋著名門貴胄家的小姐不著痕跡的巴結一番。花若瑾則往往自恃身份,拿出官宦家嫡出小姐的派頭在一旁冷嘲熱諷。偶有人見她麵上來說上幾句,多數也被她傲慢的態度惱走了。時不時有些投緣的,大抵也和她一樣,不是瞧不上花盛瑾愛巴結,就是瞧不上賈宜蘭愛顯擺。一時間湊在一起八卦一番。


    花如瑾此時,則完全成了這聚會場合的布景。跟在若瑾身後,聽她傲慢的指東點西,偶爾附和幾句。兩人坐在靠西窗下的暖炕上,若瑾正抓了一把瓜子往如瑾手裏放,忽見大姐姐花似瑾扶著一個小丫頭的手一臉笑容的走了進來。


    花似錦上麵穿了一件桃紅百子刻絲對襟小褂,下麵係了一條蔥綠盤金彩繡裙,發上也是金簪璀璨,好不耀眼。這一身色彩豔麗的搭配,更襯得她容貌出挑。隻臉上雖精心塗了茉莉花粉,卻依然能瞧得見麵帶倦色。


    她一麵往前走著,一麵熱絡的跟眾人打著招呼。行至海老太太身邊時,卻是目光一閃。眾人也皆屏氣凝神起來。


    原坐在海老太太旁邊的賈宜蘭,今日竟和花似瑾的打扮一模一樣。隻她頭上攢著百鳥朝鳳簪子,而似錦是一整套點翠牡丹頭麵。


    大家素聞這兩位頗有不和,今日竟是這樣撞衫,少不得又是一場惡戰。


    “花大小姐這一身行頭,真是耀眼。這頭麵好看的緊,我瞧著,該是翠寶齋的手藝吧。”在這樣的聚會下,總有人害怕事情鬧的不夠大。


    人群中傳出的溫柔聲音,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眾人忙不迭的向聲音的源頭望去,見一個不甚美貌的年輕婦人坐在旁氏身邊,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花似瑾。


    賈宜蘭和花似瑾這一身衣裳,毫無差別,隻是頭飾上略有不同。識貨的一眼便能看得出,不論是做工還是料子,都是似錦頭上的那一套金絲點翠牡丹頭麵更勝一籌。


    賈宜蘭本坐在海老太太身邊說笑,忽而聽見這一聲,少不得白了臉色。冷眼瞧著花似瑾。


    似錦不慌不忙往前走了一步,全未理睬方才說話的人,隻給海老太太請安,道,“好久沒來給外祖母請安,外祖母氣色越發好了,怎麽瞧著到更年輕了幾歲呢。”


    海老太太雖不甚喜歡花似瑾,但被她這樣一說,少不得露了笑臉,也拉了她的手,挪了身子騰出地方讓她坐。


    “隻你慣會說些花言巧語,總不怕人笑話的。”海老太太點了點花似瑾的額頭,顯出幾分親昵姿態來。


    賈宜蘭在一旁看了,心中難免不痛快。又細細盯著似錦頭上的頭麵,想她不過嫁入區區尚書府,卻比她這個嫁入侯門的還要體麵。一時間惱了,佯裝出一幅十分關心的模樣,湊近花似瑾細細看了一番,道,“妹妹今日氣色,遠不及出嫁之前,怎瞧著這般憔悴?聽說,你那妯娌是個厲害的,可是管家管的太嚴了,苛待了你們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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