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本該是萬籟寂靜之時,蘇府大房院子裏卻是燈火通明。不時有丫鬟出出入入,或是端著銅盆,或是捧著藥罐,人人皆是麵色沉鬱。


    花如瑾被從被窩中挖起,一路提到姐姐屋子裏,早已經困意全消。


    花似瑾病情漸漸穩定,容哥兒和華姐兒的身子也都大好了。海氏本欲第二日帶著女孩兒們返程回盛京,便留下陪著似瑾住上這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從蘇府出發。


    晚上用過飯後,如瑾便和蜜桃回了自己的住所,並和若瑾一直聊天到睡覺時間。海氏則陪著似瑾,母女二人說些貼己話。一切都十分穩妥正常的進行著。然而,當如瑾正睡得酣甜時,卻被一陣嘈雜聲吵醒。若瑾一掀門簾,進門。伸手便將如瑾從被子裏抓了出來,“快些,大姐姐怕是不行了。”


    如瑾揉著惺忪睡眼,兀自糊塗之中。卻見若瑾已是穿戴妥當,這些日子,因長姐病重,她不成穿過一件豔麗衣服。雖是如此,但起碼隻是暗色,卻不似今日完全是素服銀釵。


    “快啊!”若瑾見如瑾還在糊塗之中,熱不住開口催促。麵露焦急之色,轉頭對一旁還在忙著點亮高腳架上琉璃罩燈的蜜桃道,“別囉嗦了,隻有一盞燈亮著即可。去為你們姑娘尋一件素服來,要快!”


    她聲音爽脆,語調急促,顯然十分著急。見她如此,如瑾的困意也消了大半。迷迷茫茫的掀開身上的錦被,隻穿著中衣便下床去尋鞋。“晚飯時姐姐不還是好好的?”她一麵往金絲繞連理的盆架前走,一麵詢問。不等蜜桃來侍候,便自己取了帕子浸濕擦臉。


    若瑾急忙幾步走過來。將如瑾拖到銅鏡之前,按著她坐下,自己動手,三下兩下,將她發髻綰成偏式小墮馬髻,“我也不知,方才華姐兒身邊的乳母跑來,說是大姐姐不行了。母親叫我來尋你。自己先去了。”一麵說著,一麵扒拉著如瑾的雕上下兩層小首飾盒,取一支盤花無珠翠點綴的銀簪,簪在如瑾偏髻上。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如瑾見她神態焦急,便知這次大姐姐許是真的要熬不過去了。便迅速起身,不等蜜桃侍候。便自己套上衣服,匆匆跟著若瑾走了。


    大房上房的三間正門大開,裏麵燈光明亮,蘇夫人和海氏分做在紫檀木蝙蝠祥雲桌兩側,蘇姐夫和盛瑾分站兩側,人人皆是麵色凝重。


    各領差事的丫頭、婆子也絡繹不絕自如瑾和若瑾身邊走過。且皆無聲行過一禮。


    如瑾和盛瑾攜手,輕輕提起繡梅素白長裙裙擺,邁過門檻,給上位的蘇夫人和海氏行了一禮。


    如瑾偷偷那眼睛去瞧,見蘇夫人雖是麵色沉重,可卻頗為鎮定,海氏麵色為潤,顯然是方才哭過。蘇姐夫頭垂的很低,隻看得見秀眉挺鼻輪廓,並不能瞧得清楚臉上神色,盛瑾則是臉色發白,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海氏見如瑾姊妹進來。忙抬眼來看,正欲說些什麽。卻被拎著藤香自屋內走出來的青山老者打斷。


    蘇夫人見大夫出來。忙不迭的便迎上前去,“先生。如何?”


    海氏等人也一擁而上,緊盯著老人。


    那老人枯槁幹瘦,繃著的臉上褶皺層層。隻一雙眼睛還透著精光,他掃視眾人一眼又,很無力的搖頭。“老夫已無能為力,大奶奶已登西方極樂。”


    這一句,猶如晴天霹靂。如瑾隻覺得耳邊一陣轟隆巨響,一旁的海氏已經身形一晃,軟軟倒了下去,若非若瑾眼明手快,上前扶持,恐此刻已跌坐在地。


    她目光渙散,臉色慘白。呐呐哭道,“我的兒,你怎如此狠心,就叫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要我如何能活!”


    蘇夫人也扯著帕子,按按眼角,看如瑾看的清楚,那眼角並未有淚,不過是用力按紅罷了。[]她也晃了晃身形,蘇姐夫很上道的上前扶住,“娘,身子要緊!莫要太傷心。”


    蘇夫人依舊一副泫然欲泣模樣,楚楚可憐,恨不能用手捧著心口表示自己悲痛。


    若瑾和海氏抱頭痛哭,哪裏哈管他們的戲做的足不足量。


    盛瑾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挪著小碎步蹭到如瑾身邊,伸手輕輕握了如瑾的手。如瑾轉頭,入目處,是盛瑾滿是淚痕的臉。她怎麽會哭的這麽傷心?如瑾當場傻眼,下意識留下的眼淚,此刻也被唬的憋回去不少。本來還隱隱作痛的小心肝,這會兒全剩下狐疑和猜忌。


    如瑾看盛瑾那副楚楚可憐模樣,又看看抱頭痛哭的海氏母女和貌似悲痛欲絕的蘇氏母子,也隻得展開手臂,將盛瑾拉在懷裏,有助於讓她哭的更加柔弱和唯美。


    正當廳內哭做一團之時,左次間的門口,有個小小身影躲在簾子後麵,將門簾掀了一角,目露恨意的望向這邊。雖是滿臉淚痕,卻極力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一片黑暗的身後,站著一個纖細修長身影,牽著她的小手,道,“姐兒今日權當什麽都未看見,若日後誰說起來,全當奶奶是病重而亡。”


    “我娘,明明是被人害死的!”華姐兒咬牙切齒,聲音裏都透著恨意。


    乳母大驚失色,伸手捂住小人兒的嘴,強拉著將她抱回到屋子裏。“這話,除了奴婢,姐兒再不可同別人講。”


    “為什麽?我難道不能告訴外祖母,要外祖母替母親報仇嗎?我也不能告訴小姨母嗎?她日後定要做我的繼母了!”華姐兒一雙如似瑾一樣漂亮的眼睛,滿是困惑。稚嫩聲音裏,偏偏此刻透著些許恨意和迷茫。


    乳母講一隻手指豎在唇前,做噤聲收拾,“噓,姐兒可不能做這糊塗事兒。你若是告訴了外祖母,她一生氣,恐要將你抱走的,到時候,你既見不到容哥兒也見不到奴婢了。姐兒還要日日跟著盛姨母在一起,你可願意?”


    華姐兒搖頭,除了生母似瑾,她最依賴的便是乳母,最親近的便是乳母。她雖早慧,可卻不過是個三歲孩子,對於乳母有很強的依賴。而海氏這個隻見過幾麵的外祖母,在她心裏,不過是個能告狀的厲害老人罷了。


    乳母見她已露出恐懼之色,心中稍稍有些平和。拉了她的小手,“姐日後也莫要說如姑娘能做繼母的事兒了。這些,怕是都要變了。以後,姐兒事事都要小心。今日所見,權當是秘密。待你長大了,待容哥兒出息了,你再講給容哥兒聽好嗎?”


    “嗯。”華姐兒雖不大明白為何要這麽做,可失去母親後,乳母便是唯一的依靠。她隻能點頭。


    外麵的人,並不知裏麵的孩子們已經醒了。


    海氏情緒宣泄完畢後,便抽泣著進了似瑾所在屋子。


    大家魚貫而入,唯盛瑾站在門口踟躕不前。


    如瑾側頭去看,卻見她身子一軟,躺倒在地。蘇姐夫見此,忙吩咐人,將盛瑾抬走,屋內一時又是一陣慌亂。


    海氏撲在似瑾身上,哭喊不停。若瑾哭了半晌後,突然瞪大眼睛,詫異道,“我姐姐為何頸部會有勒痕?”


    一聲詢問,頓時讓海氏收了哭聲。顫顫巍巍的起身,像似錦枯黃脖頸處看去。卻有兩個青黑手印,赫然呈現!


    “是誰掐死了我兒?!”海氏眉眼倒立,突地拔高聲音。


    如瑾也探頭看去,確實看見似瑾勃頸處的勒痕。又想到方才盛瑾的慌張神態,再瞧蘇姐夫因痛苦而扭曲的俊臉。突然身形一晃,不會吧,他們兩個難道狼狽為奸,對似瑾下手?不會的,似瑾本也命不久矣,何必多此一舉。


    蘇夫人也作勢上前去瞧,那赫然而現的勒痕,根本無法抵賴。她也心中大驚,忙喝道,“紅蓉!紅蓉!”


    本站在一旁已哭的昏天暗地的紅蓉聽得喚聲,忙抹了一把眼淚上前,叩頭,“奴婢在。”


    “素日裏都是你陪在大奶奶身邊,你怎麽說?”蘇夫人凝眉,一副嚴肅模樣。


    紅蓉抬頭去看似瑾如沉睡般的容顏,又見勃頸處的勒痕。眼淚似斷線珠子一般,落下。她咬著唇,似乎是在做什麽鬥爭一般,看著海氏,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蘇姐夫此刻重振精神,上前一步,“你是奶奶身邊最得力的人,可要慎重,莫要胡說!”


    紅蓉突然目光淩厲掃向蘇姐夫,而後對著海氏重重扣了三記響頭。“太太,姑娘每次犯喘病之時,為舒緩皆會伸手抓自己的脖頸。這……這是姑娘自己所為。”


    “你胡說!”海氏伸手指著紅蓉,“哪有人會對自己下手如此之重的?我花家待你不薄,似瑾更是將你當做心腹。你為何不忠?”


    紅蓉哭的越發淒慘,連連抽氣不止。大聲道,“奴婢自小和姑娘一同長大,斷不會同姑娘分開,奴婢並非不忠……”


    眾人還沉浸在她聲淚俱下的激昂陳述中時,她已經迅速起身,撞在屋內高柱之上。身子軟軟倒下,血自額頭流下,刺目精心。如瑾瞠目結舌,見紅蓉這般情景,便知其中必有隱情。


    若瑾扶著海氏,指著明顯鬆了一口氣的蘇姐夫大吼,“你方才明明是出言威脅,才害的紅蓉碰柱明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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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倦怠期,各種不愛碼字。好糾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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