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話,問的花如瑾有些摸不著頭腦。且不說她和李賀交往頗少,對其了解隻限於表麵。便是真的十分了解,此人靠譜不靠譜又跟她有什麽關係。


    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捏在一起是什麽情況?


    花如瑾微微眯了眼睛,很老實的搖頭。“孫女兒不知道。”


    老太太似乎對於花如瑾的回答,很是滿意,略略點了點頭,道,“我冷眼瞧著,這幾年他倒也不似之前那般性子急躁。又因跟在江先生身邊讀了幾年的書,也外出遊曆幾年,眼界和心胸自是同之前不同。他本就是個能踏下心來做事的,日後定不會差。”


    花如瑾自是知道老太太看人的眼光,對其很是信服。可卻又不甚明了為何老太太要如此提及李賀,許多年交往下來,她自是知道老太太對她真心,便也不願意拐彎抹角,直接問道。“祖母可是有何安排?”


    花老太太抿唇而笑,挑眸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吩咐丫鬟遞上冰碗子的孔媽媽。


    孔媽媽跟在老太太身邊多年,老太太舉手投足間所表達的意思她自是明白。忙接過小丫頭手中遞上的白瓷凍芭蕉小碗,分別呈到老太太和花如瑾的手裏,而後便招手領著一眾仆婦丫頭下去。皆退出到花廳外的紫檀雕花落地大圍屏的另一側。


    老太太聽得一陣細碎腳步之聲漸漸散去後,便知此刻二人再談話定不會被人聽去。


    圓月垂珠簾拱門外。又有孔媽媽和彭媽媽分立兩側把手,定是無人敢靠近。


    這才放下心來。拉了花如瑾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眼看著。你的婚期將近,那侯府不比別處。你雖自小看過不少內宅爭端,可咱們家是什麽家世?縱然是有些明爭暗鬥也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侯府裏,因是涉及了爵位之爭,可是要凶險萬分。一個不小心,恐就要身敗名裂。況。你要嫁的男人又是這襄陽侯府的世子,多少雙眼睛盯著。”花老太太眼神中流露出濃濃擔憂,拉著花如瑾的手,也忍不住加重了力度。“我瞧著那徐容卿。是個心思縝密的,雖是來咱們府上走動許多時日,可到底沒摸清脾氣秉性。我雖覺著他是個可靠之人,可到底是人心隔肚皮,世事難料。哪裏就有萬無一失的事情。你自小跟在我身邊長大,祖母自是盡力讓你活的純粹幹淨。然,因我自小生長在侯府之中,自是知道那相門侯府,醃漬之事最多。縱然是放了多少妥帖陪房過去,我終不放心。不若就叫賀哥兒在徐世子身邊,做個幕僚。”


    “什麽?”花如瑾瞠目結舌,有些反應不過來似的看著老太太。


    許是因為天氣燥熱,花老太太縱然是飲品不斷,嘴唇依然有些幹裂薄皮。她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幹枯嘴唇,不以為意的挑挑眉毛。“怎麽?覺得不妥?”


    李賀學識如何,花如瑾雖不是了如指掌。可素日裏卻見花之橫對他賞識有加,花之橫才學了得,能入得他法眼。被他賞識的,自是不可能差了的。


    現今,李賀又中了舉,怎可能就這樣屈居與襄陽侯府做個幕僚?誰不知道,襄陽侯不受當今聖上待見,這襄陽侯的爵位又是五代而斬,到徐容卿這一代正是第五代。他若是能得新帝賞識,興許會被恩封,可若是老皇帝對於昭和夫人之事耿耿於懷,在一命嗚呼之前,就將襄陽侯僅有的兵權收走呢?那徐容卿便是要白手起家。


    花如瑾不稀罕什麽爵位,也不希望自己日後的孩子去襲爵,冒什麽風險。縱然是徐容卿最後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朝廷官員,她也能樂得自在。可人家李賀是有遠大抱負的青年,如何就能這樣將拿自己的前程去冒這樣的風險。


    再說,就算是他能夠淡泊名利,但利欲熏心的母親汪氏難道就能?花如瑾雖是多年未曾見過汪氏,可她那尖酸刻薄嘴臉可是給她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李賀,是孝子,他斷然不會其母親於不顧。


    花老太太這算盤是不是打錯了。


    花如瑾一時腦海中電光火石,思緒萬千。最後對上老太太因蒼老而略略有些渾濁的雙眸,道,“並非孫女覺得不妥,隻覺得不可思議罷了。”


    “你是覺得賀哥兒會不願意?”老太太挑著眉毛,饒有興趣的看著花如瑾細膩白滑的小臉。


    花如瑾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你多慮了。”老太太嘴角維揚,笑的很是胸有成竹。“他自是願意的。”


    “他本就和徐世子相識?”也許他們兩個早就臭味相投了也說不準。


    “也許吧。”老太太看著花如瑾,似是別有深意,嘴角的笑容總讓花如瑾覺得有些別扭。


    這邊,祖孫兩個閑話家常。


    那邊李賀已從花奕的書房裏走了出來,一襲白衣,衣袂飄揚,偏帶著那麽一股子仙風道骨的味道。


    惹得守在門口原本燥熱的小丫頭們都忍不住側目看去,隻那麽一眼,似是覺得身邊有微風襲過,哪裏還有什麽燥熱。


    李賀在眾人或是嬌羞掩藏的匆匆一瞥,或是火辣的注視下闊步而行。


    雕梁畫棟的回廊上,擺著盆景,掛著各色鳥兒,也因他的到來雀躍起來。可他卻是無心關上沿途景色,隻擰著眉,一步一步沿著回廊走。那腳步似是千斤重一般,每每抬起一步,似乎都廢了他很大的力氣。


    今日本是休沐之日,花之桐也來給父親考校學問。此刻正由貼身小廝陪著,自回廊的另一端匆匆而來。見李賀愁眉緊鎖,忍不住加快步伐。上前來,拱手一揖,算是問禮。道,“表哥何故如此愁眉不展?可是有何危難之事?不放與小弟說說,便是幫襯不上,也可排解一二。”


    李賀和花之桐雖是分屬兩個學院讀書,但因是表親,素來走的極近。聽得他的聲音,下意識的張口要說。可對上他那雙幾乎和花如瑾生的一模一樣的眼睛時,陡然收住口。搖了搖頭,揭了皆額頭細汗,道,“天氣著實悶熱的教人心神不寧。我並無他事,不必掛心。老爺正在書房等你,還是快些去吧。”


    一聽到花奕,花之桐生氣盎然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他往李賀耳邊湊趣,“書院新來的先生,和大哥是同窗。書教的不怎模樣,告狀的本事卻是極佳。許是又來找父親告我黑狀了。”


    花之桐幼時本是木訥不愛言語之人,可在花如瑾細心照拂和開導之下,儼然已經成了一個活潑開朗的大好少年。此刻他表情生動,語調有趣。惹得素來冷清還板著臉的李賀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音來,道,“誰要你素日裏不好好讀書?你若沒有把柄,他如何能來說你?”


    花之桐撇撇嘴,“你不知道,他那人不過長了咱們幾歲,可那作風卻比老夫子還要古板。”說著又往李賀耳邊湊趣,壓低聲音道,“聽說,他新娶的妻子,是姚閣老家的小孫女兒,正是大嫂的嫡親妹妹。你瞧大嫂那刻板模樣,她妹妹定也如此,真不知那兩人日日是不是都是板臉相對。半年才彼此說上一句話。”


    他雖聲音極低,可戲謔之意卻是昭然若揭。


    李賀繃著臉,推了他肩膀一下。“好好去考校你的學問,沒得說這些閑言碎語,倒叫我以為你是個久居深閨的怨婦,因是日日無趣,才要說人磨牙!”


    花之桐對於這樣的教訓輕鬆招架,呲牙笑的十分天真又帶了那麽一點點小無恥。一麵走了幾步,又不往回頭,道,“今日既回來了,便多留下一日。晚上,要姐姐備上一桌酒菜,我們同她喝上一杯。”


    他哪裏容得李賀回答,自己已經在丫鬟們無聲行禮中矮身進了花奕書房。


    李賀站在原地,看著花之桐的背影,微笑著搖搖頭。


    身後隨行小廝,一身青衫,也生的清秀俊美。躬身低聲詢問道,“公子,可是要去四姑娘處?”


    李賀聞聲先是有些愣怔,一雙幽邃雙目望向遠處枝繁葉茂的大叔,略略搖頭。“去四姑娘那兒,恐又不妥。不若去桐兒那裏坐坐吧。”


    說著,將手中折扇輕輕於掌中拍握幾下,向著花之桐的院子走去。


    花如瑾自老太太屋裏出來時,已經快要到了晚膳時間。花之桐差人來說,要同李賀一道來她屋子用飯。弟弟五日才回來一次,花如瑾自是要張羅一番。


    又是添茶置酒,又是套貼幾錢令小廚房加了菜。自己更是親自下廚,熬了花之桐最愛喝的鯽魚湯。


    這一通忙亂下來,直到花之桐滿頭官司從花奕房中出來時,她依舊未曾從小廚房裏出來。


    蜜桃見花之桐和李賀並肩二來,忙上前張羅,請兩位坐了,隻道姑娘在廚房親自掌廚,隻片刻後便可回來。


    花之桐聽說姐姐下廚,自是樂不可支。可嘴上卻愛拿姐姐開玩笑道,瞥嘴對著李賀道,“忒偏心,素日裏我回來都不見她親自煲我愛和的鯽魚湯,今日聽得表哥來,竟是巴巴的去小廚房做菜。真不知誰才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說著又似是很歡樂的嬉笑兩聲,“不過,姐姐的廚藝當真不怎麽樣。今日怕是要委屈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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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兩章,稍後奉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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