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名媛,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百花簇擁,舉目無塵,身上的飾物剛剛好,多一枝太多,少一枝太少;臉上的胭脂也是剛剛好,多一點便俗了,少一點便淡了。海棠紅緞麵夏衫,寶藍百褶金邊的裙子,腰係金累絲嵌寶石的香囊,嬌豔中帶著端莊,華貴之餘又不失清爽,妝容淡淡,將她的美貌襯托得恰到好處。


    讓人隻覺得,這個女子,論長相,不如齊子瓊,論大氣,不如梅婉兒,但若是三人往那裏一站,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先去看她。


    但讓文竹想不到的是,她一開口,便挑起了戰爭。就如那除夕的最後一刻,專管煙火的小童舉著焚香輕輕點燃了炮仗煙花的撚子,隻聽得“滋”的一聲長響,便是衝天的巨響。


    早有那趕著巴結的小姐擺了圓墩,她若無其事的輕輕坐了下來,看著那棋盤,咧嘴笑道,“子瓊姐姐好厲害,這一局,婉兒妹妹可是要輸了!”


    若是那不懂事的小姑娘家,自然會以為這女子直爽的很,極是討喜,比如文慧,她就略帶了笑意的瞥了一眼過去。


    但文竹卻不這樣想,明麵上,齊子瓊的棋技確是超過梅婉兒多多,但在這個地方,梅婉兒卻是老大,這樣捧了齊子瓊,扁了梅婉兒,若是兩人其中一人心胸不夠,也就上了她的道,跟另一位起了齟齬。


    不止是顧玉桐,連盧春菱的臉色都是一變,這是赤裸裸的挑撥,但這挑撥的話卻說的這樣實誠,不由都擔心的看著棋盤兩側的風格各異的小姐。


    但兩位小姐卻都專心致誌的看著棋盤,並不言語。好似對這句挑撥的話置若罔聞一般,半晌,隻見齊子瓊伸手取出一顆晶瑩溫潤的白色玉棋子,定定的放到了棋盤之上,而後梅婉兒卻是一笑,也取了一顆晶瑩的黑子放到了棋盤之上,隨後便將一大片的白子一顆顆取到了手裏。


    “哎呀呀,婉兒妹妹好厲害,我可不是你的對手!”齊子瓊眼睛一眯,嘻笑著看著梅婉兒。文竹隻覺得刹那間,在坐的小姐們都失了顏色。隻有她的笑臉映在眼睛裏,揮之不去。


    梅婉兒見了,本來有神的眼睛卻是更亮,“子瓊姐姐承讓了!”轉而看向一旁,這才一臉驚訝的道。“咦,阮姐姐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也不叫我一聲?”


    文竹心中直樂,這裝傻也裝的太過,但一下就把這位阮小姐剛剛的話給堵了回去,若是城府稍淺些的,說不得當時就得翻臉了。


    但看那阮小姐的神態,卻是沒有半點觸動,她站起身來。三人互相見了禮,這才又道,“卻是早就到了的,隻是妹妹隻顧著下棋,竟是沒有看到罷了。”說著又看向齊子瓊。掩了嘴笑道,“真沒有想到。齊姐姐竟然被婉兒妹妹贏了一局,回頭我定要告訴太子哥哥去!”


    這一聲“太子哥哥”叫出口,文竹立即覺得頭上流了冷汗,她扭頭看了看盧春菱,投出疑問的目光,盧春菱沒有半點驚訝,隻是對著文竹輕輕搖頭,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看來這是常態了。


    但文竹立即想到,這個阮小姐,必然是要爭太子妃的位置的,隻不過卻是不知道是跟誰爭了,但看起來,卻是有擠兌梅婉兒的意思,可是剛剛盧春菱又說過,滬國公府不是太子一係的。


    文竹這邊還在思量,就見梅婉兒臉上露出一絲的不屑,卻是一閃而逝,臉上又堆起了笑來,“不過是齊姐姐讓我們罷了,又不是第一次,阮姐姐不要大驚小怪了。”


    連著齊子瓊也道,“阮妹妹,真是好久不見,不如咱們手談一局如何?”這架勢,這口氣,竟讓文竹想起了雜書裏說的“一員大將手持鋼刀往那兒一站,衝著敵營叫道,‘可敢來與我一戰?’”雖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柔弱女子,卻是有著驚天的氣勢。


    誰想那邊卻已經怯戰了,“哎喲,剛剛已經有人過來傳話了,說娘娘們馬上就到,這一局也是不少時候,咱們還是歇一歇罷了。”


    以魏嘉蘭為首,其餘的小姐也附和起來,梅婉兒和齊子瓊相視一笑,竟是又坐了下去,繼續開了新局。盧


    春菱輕輕在文竹耳邊咬起了耳朵,因著她們坐的離炕桌遠,周圍的小姐們又嘰嘰喳喳的說著話,竟是沒有人關注,讓文竹也聽了個仔細。


    “這是東陽侯府的二小姐阮瑤珠,皇後倒是很喜歡她,總以為自己要坐上太子妃的位子了,誰都看不起,特別是梅婉兒,跟魏嘉蘭常湊在一處……”


    文竹瞥了一眼魏嘉蘭,卻看到文淑探著腦袋站在人群的末端,正心下忐忑的關注著這邊的動態,心中不由擔心起來。


    卻不想怕什麽來什麽,隻見魏嘉蘭竟是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方道,“阮姐姐,文淑今兒也來了呢!”說著衝著文淑一招手,文淑頭一低,卻也隻好緩緩走了過來。


    “哦,是文淑啊,真是有日子沒見你了,怎麽看著竟是瘦了呢?”阮瑤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她竟是慢慢又坐回了圓墩之上,讓文淑站在那裏,好像被主子提審的奴才一般。


    這下文淑的臉色也變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魏嘉蘭,魏小姐倒是一臉的無辜,她嘴一撇,衝著文淑努了努嘴,又看了一眼阮瑤珠。


    文淑便低了頭去,吱唔了半天,才說出話來,“……阮、阮姐姐,文淑以前不懂事,若是有什麽得罪的地方,請姐姐……”後麵的話卻是噎在了嗓子裏,竟是沒有說出來。


    看起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文淑想攀高枝,跟這些個名媛打好關係,真不是容易的事兒,她既沒有家勢,又不夠漂亮,除了有點才名,若不是巴結上這些人,又怎麽有機會呢?但,她從小也是嬌養的,哪有這樣被人拿捏過,雖然大部分的小姐們都沒有在意,但阮瑤珠身邊的人,卻定然在心中笑話她了。


    不止是文竹,連著梅婉兒都覺得不像話,她有些不愉的報怨道,“今兒天氣實在是熱,我這腦子都不好使了,老是被齊姐姐往偏路上帶。”


    齊子瓊卻是一臉淡然的看著棋局,目不斜視的道,“這也怪不得姐姐我,是你自個兒願意的,我還能拿著你的手幫你下不成?”


    這兩句話倒是讓文竹聽了個明白,她不由看向文淑,文淑似乎也聽到了這話,身子不禁一顫,卻是將下麵的話說了出來,“……請姐姐大人大量,莫要與妹妹計較!”這是擺明了要跟著阮瑤珠了。


    文竹心中深深歎了口氣,看起來,自己這個姐姐是鐵了心要走太子這條道了,阮瑤珠跟太子的關係不知道如何,但顯然是常常能見到太子的,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若是她真做了太子妃的位子,保不齊得選幾個對自己忠心又沒什麽勢力的人一同進府,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不由的文竹看向文淑的時候,眼中就帶了一抹憐憫,竟是忘記了,此時丟臉的是莊家的人,而作為同樣莊家人的文竹也同樣的丟臉。


    文竹並沒有看到,梅婉兒此時作喝茶狀抬了一抬眼,她眼中的那抹憐憫被梅婉兒看了個正著。


    坐在另一側的文慧見此情形,竟不由的愣住了,好在她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麵,適時的沒有開口。但回過神來,她卻是看不下去了,隻起了身,對著顧玉欄輕聲道,“這裏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文竹多想跟著她一同出去,免得在這裏丟臉,看著文淑低了頭的樣子,卻比跪著更加難堪。


    或者是那阮瑤珠有意要晾一晾文淑,竟是不曾言語,而是拿起了手中的玉柄團扇,使勁的打著,好像這屋裏熱的不行一般。


    正待此時,一聲輕呼把眾人全都吸引了過去,“啊,三、三公主!”


    文竹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華麗,卻是圓頭圓腦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她的身材略豐盈,隻是比魏嘉蘭卻還是瘦了不少。圓圓的臉蛋上,一個小小的圓鼻頭,頭上梳了兩個圓圓的雙丫髻,又戴了圓圓的珠花,耳朵上是碩大的南珠。再加上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實在可愛。


    這個小姑娘並沒有什麽威儀可言,但她一進了門,便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務,隨著幾個機靈的小姐陸續的跪了下來,口中叫著,“三公主!”這才讓小姐們都亂了套。


    看那吃著瓜果的,連忙將啃了一半的瓜片一丟,嘴也不抹,便低頭跪下;再看那喝茶的,聽到那聲驚呼便噴了出來,來不及擦拭身上的茶水,便也跪了下來;那被噴之人更是一邊氣憤的埋怨,一邊跪下;這當口,竟也不講什麽儀容了,眾人隻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便是天家貴女,宮中唯一正當嫁齡的三公主。


    而文淑,也終於從尷尬中解脫了出來,她深深的低下頭去,輕輕跪到地上,一聲“三公主”出了口,竟已淚盈於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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