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叉上的魚兒依然在努力的擺著尾巴,拚命掙紮,那骨瘦如柴漢子愣在那裏,高高的舉著魚叉,臉上帶了絲窘迫。


    水蓮的眼睛裏充滿了警惕,她瞪了那漢子一眼,轉而又怒氣衝衝的對妞妞兒道,“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芽兒姐姐呢?”


    看著從來都是一臉溫柔把自己護在懷裏的水蓮姐姐刹那間翻了臉,妞妞兒小嘴一癟,就要哭出來,但她偏又忍住了,仍是倔強的揚著頭,指著那漢子道,“齊叔叔,他不是壞人!”


    “什麽不是壞人!你知道什麽!”水蓮一抬手把妞妞兒的手指打了下去,冬桃走上前來,伸手把妞妞兒抱在懷裏。


    妞妞兒把頭埋在冬桃的胸前,小嘴癟著,一副委屈的樣子。


    “你到底是什麽人?對我們家妞妞兒有什麽企圖!我告訴你,我家奶奶可是官家夫人,你惹不起的!”水蓮憤憤然的大聲說道,全然不顧那漢子有些窘迫的眼神。


    “我沒有、我……”那漢子已是將魚叉丟到水裏,雙手使勁擺著,想解釋什麽,卻偏偏又說不出來,此時雖是四月初的天氣,額頭卻已經急的出了汗。


    冬桃見了似有不忍,她輕輕拉了拉水蓮的衣襟,低聲道,“行了!”


    那漢子看向冬桃的眼睛裏帶了幾分感激之色,但見文竹走過來輕輕咳嗽了一聲,水蓮方一跺腳,退到了一旁,這才明白,這位看著頗有大家氣質。卻與這二人同樣打扮成村婦的女子,便是這位小丫頭口中的奶奶了。


    他忙低下頭去,雙手作了個揖,“這位奶奶。妞妞兒很像我家小女,小的一時感觸,便與她耍了一會。並不惡意,還請奶奶誤怪,也莫要責怪妞妞兒,實是我招呼她過來的!”


    文竹看這漢子雖骨瘦如柴,衣衫卻是幹淨整齊,禮節也頗為得體,一時也多了幾分好感。便看了一眼仍是一臉憤然的水蓮,方笑道,“我自省得,我這丫鬟也是擔憂妞妞兒,情急之下方出言不敬。這位小哥也多包涵!”


    “奶奶!”水蓮聽了不由委屈,眉頭蹙起,她輕輕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不敢不敢!這位姐姐自然是擔憂妞妞兒,隻是妞妞兒太小,還是莫要放她在村子裏跑,這溪水雖不深,但也是極冷的!”說著又作了個揖,作要告辭。


    走前又將那魚叉之上的魚兒用草繩穿了。遞了過來,“這魚兒就算是小的給奶奶和兩位姐姐賠罪,還望奶奶莫要嫌棄!”


    文竹見這漢子行事規矩,有禮有節,不由心下點頭,似乎是個讀過書的。隻是為何落到這種田地?不但骨瘦如柴,且在這樣農忙的時節還下河抓魚,想來家裏是沒有米糧了!


    但做幫工也是有飯吃的?除非惹了什麽事,做不上幫工,或者是跟誰結了仇,眾人不敢得罪,這才淪落到這種境地。


    一時心中所思,文竹卻沒顧得上這魚兒,一旁的水蓮聽了又輕輕哼了一聲,並不上前相接。


    那魚兒輕輕擺尾,似乎極不願意屈服於命運,卻是渾然無力。


    冬桃抬頭看那漢子的額頭又有了汗,想了想,便將妞妞兒放到水蓮的身邊,又上前一步,福了一禮,這才輕輕接過繩子,魚兒經過了半天的掙紮,此時已經安靜了許多,隻是偶爾方輕輕動一下,甩一甩尾巴,卻是再難逃出冬桃的掌心。


    魚兒終於交了出來,那漢子趁機抬頭瞥了一眼,卻看到接過魚兒的竟是那個將妞妞兒抱在懷裏的女子。但隻是看了這一眼,他便愣在那裏,竟忘了低頭。待到文竹又輕咳了一聲,方又低下頭去,臉上卻漲的紅了。


    目送那漢子出了莊子,水蓮方凶狠狠的看著妞妞兒,“說,你是怎麽跑出來的?你不是說要跟芽兒姐姐和崔嫂子做點心麽?”


    妞妞兒本來還有些委屈的臉上聽了這個,忙堆了笑,眼角的淚也被輕輕抹去,她有些獻媚的衝著水蓮道,“那個、嗯,崔嫂子在和麵呢,芽兒姐姐被趙大娘叫去了,說是要定晚上的菜,我、我覺得廚房太悶了,就溜出來了……”


    “以後段不許這樣了,要是剛才那個男人把你抱走了怎麽辦?”水蓮依然凶巴巴的,一麵牽著妞妞兒的小手,一麵惡狠狠的道。


    “我、我以後不敢了,可是……齊叔叔他不是壞人……”妞妞兒的嘴依然很硬。


    “行了行了,好人壞人你怎麽分得清!”


    “水蓮,妞妞兒溜出來的確不對,但那個男人,我真覺得他不像壞人,不會欺負妞妞兒的!”冬桃忍不住接話,她手中提著草繩穿著的魚兒,魚兒奄奄一息,似乎認命了一般,隻是時不時的翹一下尾巴。


    “你怎麽知道?”這話卻是文竹說的,她也覺得那個舉止得體的漢子應該不是壞人。


    冬桃輕蹙眉頭,“嗯……他的眼睛看妞妞兒的時候帶著些疼愛與溫柔,怎麽說的,就像……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般……”


    一時間文竹和水蓮都愣住了,想起了那個男人剛剛的話來,“……妞妞兒很像我家小女,小的一時感觸,便與她耍了一會,並不惡意……”


    回到住的小院,文竹便讓水蓮出門辦差,又仔細的囑咐了一通,這才叫冬桃過來陪自己說話。


    待到晚飯之前,水蓮方過來回稟,“……趙大娘不愧是這莊子裏的百事通,我才起了個頭,便扒拉扒拉跟我說了個清楚!”


    文竹掩嘴輕笑,“你比她也差不到哪兒去,隻是好在我囑咐的事情,倒還封的住口!”


    水蓮聽了像一錫砂一樣的撓了撓頭,一臉不解的道,“奶奶可是誇我呢?”


    文竹又笑了一通。這才聽水蓮將下午打聽到的事兒娓娓道來。


    “那漢子姓齊,叫齊柱子,以前是隔壁莊子的佃戶,自小沒了爹娘。是在莊子裏吃百家飯長大的,為人極好,誰家有事找他幫忙都會應。又因著有把好力氣。會變通,在莊子裏種田那是有名的!”


    “他可曾讀過書?”文竹不由插嘴。


    水蓮聽了極是驚訝,“確是讀過書,聽說以前閑時常跑到私塾的外麵偷聽,後來那先生見了便叫他進來,還說,若是有空便常進來聽。隻可惜那位先生後來去西安府給個官家公子做了西席。這私塾換了人,他沒有聽過。據說,不過是識了幾個字,做學問倒差了許多。可就是因著識了幾個字,才娶了一個富戶的庶女做媳婦。隻是奶奶如何知曉?”


    文竹但笑不語。


    水蓮又繼續道。“他娶媳婦的時候,已是種了幾年田,還買了幾畝地,家境已算不錯。可惜的是,去年他女兒得了病,幾乎花光了積蓄也沒有治好。最後不顧他娘子的勸說又把田地賣出去了,最後還是沒有治好,年前的時候,那丫頭就沒了。像不像妞妞兒倒不清楚。但的確是跟妞妞兒差不多大的年紀。”


    “真是可憐人!”自小失了父母,如今又失了女兒,估計那娘子也離她遠去了吧?這樣猜想著,文竹就聽水蓮道,“他媳婦受不了苦便回了娘家,如今他已是身無旁物。就是一間房子由他住,那也是因著他媳婦咬死了不讓賣,這才做罷的。”


    “那他為何去河裏抓魚?”種田的好手,卻不去種田,隻在溪中抓魚?


    “哎,他的老丈人是村中的大戶,要是去做幫工,自然是給那人做事,他說不願意再跟那家人有往來,說是當年賣地的時候壓價壓的狠了……”


    文竹聽了不由讚道,“倒是個有骨氣的!他丈人倒也心狠,外孫女病了,也不幫上一把,竟然還落井下石!”


    一時間,那漢子的企圖昭然若揭,不過是把妞妞兒當成了那沒了的女兒罷了,就像冬桃說的,他看妞妞兒的眼神帶了疼愛與溫柔,並無惡意!


    “哼!何止這樣,本來這門親事,他老丈人就是不同意的,就在他媳婦回了娘家的當月,就被那人許給了一個老頭做繼室,真真是個財迷,連女兒都賣!”水蓮說的咬牙切齒,全然忘了剛剛對那劉柱子的警惕與憤然。


    文竹見了不由笑道,“你倒是個善心的,剛剛把人家差點罵走!”


    水蓮臉一紅,“我、我、我那不是擔心妞妞兒麽?”


    “好了,明兒個讓趙大娘找人問問他,可願到咱們莊子裏來?做佃戶,做幫工都行,再給他個住處?”


    水蓮卻是愕然,“奶奶這是要幫他?”


    文竹點頭,“一來是幫幫他,其它的就要看緣份了……”


    水蓮聽的一頭霧水,什麽“緣份”?奶奶什麽時候開始打啞謎了?但見文竹擺了擺手,方退了出去。


    到得門口,又聽到文竹的聲音傳了出來,“那魚已經蒸好了,今兒大家一起吃飯,你們幾個都過來!”


    水蓮聽了挑挑眉,將剛剛的事情忘了個幹淨,笑眯眯的快步往廚房走去,這幾日跟著奶奶吃飯,天天都有好菜,隻是可惜,錫砂卻隻能在外院跟著莊頭吃了。


    晚飯後,崔管事急匆匆的進了莊子,衣裳也沒換,便徑直過來回稟。


    “小的將東西已經送了回去,曹伯也都收下了。隻是曹媽媽說,呂大奶奶在您剛出城的時候就派了管事媽媽過來給您請安,還送了東西,聽說您不在就回去了,隻是昨兒個又去了,卻隻說請安,並不說是什麽事情,您看……”


    文竹聽了心下奇怪,呂大奶奶自然是賈麗娘了,若隻是請安,何必隔了幾日便要來一次,看來,真的是有事情找自己。


    出來雖然隻有不到十日,但文竹依然很擔心,若是在西安府,錫砂便能常常打聽到二爺的消息,雖然知道大半不過是個好字,卻也讓她安心許多。


    “既然這樣,那便休整幾日就回去吧!”


    聽到文竹的話,走到門邊的水蓮嚇了一跳,她愣了一愣,連忙收住腳步,轉身快步溜出了院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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